夕陽下的秀水河,別有一番風景,受到千奇峰靈脈的影響,秀水河兩岸乃至大平原上,生出了無數高大而茂密的林木,尤其是秀水河,林木在上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帳篷,遮擋住了日光,幽靜而清涼。
“你們就在這里選自己的居地吧。”蘇唐道;“想蓋成什么樣的房子,自己畫圖,然后明天去找趙大路,他給你們分派工匠。”
“是,師尊。”何平恭恭敬敬的回道。
“師尊,我想和薛師妹住在一起,可以嗎?”宗秀兒問道。
“不行,這里是你們以后的清修之所。”蘇唐道:“你們以為過家家玩呢
“哦。”宗秀兒不敢說話了,其實以她靈動而充滿狡黠的天性,如果熟了,說不定會撒撒嬌,或者用別的方法,求蘇唐應允,可現在剛剛拜入門內,還不太敢放肆。
“從明天開始,你們選出幾個人,去天機樓協助金大先生處理雜務,再選出幾個人上千奇峰,幫著顧老做些事情,剩下的人在這里靜修。”蘇唐道:“過十天半月,你們再行輪換,至于具體怎么做,自己商量吧。”
“是,師尊。”何平又開口應道。
“何平,你先不用管別的事,幫著寶藍把藏書閣建起來。”蘇唐道。
“是。”何平應道。
“你們以前久在外游蕩,習慣了緊張與危險,今天拜入千奇峰,日子一下子變得平淡了,或許會有些不舒服。”蘇唐道:“其實啊,你們走得路有些偏激,失了修行的動靜守恒之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努力適應安靜。”
“明白了,師尊。”何平等人齊聲應道。
就在這時,變異銀蝗從空中落下,小不點脆生生的叫道:“媽媽……”
“過來。”蘇唐招了招手。
小不點很乖巧飛到蘇唐的肩膀上,好奇的打量著何平等人。
何平、辛揚等人還好說,而宗秀兒、薛瑩瑩幾個女孩子,對小不點這種萌物幾乎沒有抵抗力,顯得更好奇,都在用驚喜交加的目光盯著小不點。
“這是你們的大師姐,以后我不在的時候,就由她來管束你們了。”蘇唐輕聲說道。
“拜見大師姐”何平等人立即單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給小不點見禮。
小不點一下子想起蘇唐的囑咐,她要立威的,可惜,她的詞匯量并不算豐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凸顯出自己的厲害,頓了頓,發出冷哼聲:“哼哼…哼哼哼”
唧唧唧……變異銀蝗立即震動著鞘翅,為小不點助威。
拜倒在地的何平等人相互交換著眼色,這位小小的大師姐好像很不高興,可是,初次見面,他們也沒做過什么觸怒大師姐的事情啊……
顧隨風輕嘆一聲,頗為無奈,要壞事啊以前小不點只有變異銀蝗一個馬仔,就能把千奇峰攪得雞飛狗跳,現在居然把這些弟子都交給小不點管束……以小不點的性子,能管束誰啊?不煽風點火就不錯了
向蘇唐進言?肯定沒用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蘇唐對小不點的寵溺,幾乎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而且小不點也很機靈,絕不會做讓蘇唐真正惱火的事,大錯就是不犯、小錯一直不斷,蘇唐聽說了,總是哈哈一笑,想讓蘇唐約束申斥小不點,萬無可能。
“這些,是童長老為你們量身打制的靈器,你們先謝過童長老吧。”蘇唐輕聲道。
“多謝童長老。”何平等人再次拜倒,這就是小字輩的無奈,禮節太多,稍有不慎,就會給人留下輕狂傲慢、目無尊長的壞印象。
“都是自家人,莫要客氣。”童飛笑著擺了擺手,隨后他走到架子前,隨手摘下一柄長劍,向前刺出,在童飛運轉靈脈的瞬間,長劍驟然變得火紅,劍光落處,蕩起萬千點耀眼的火星,凝成一片。
“七色銅精可以完美的承載熔火之力。”童飛道:“可惜,暗月城只有熔巖山,如果還能找到蘊含風、水、土的材料,就能做到五行歸一了。”
“五行歸一?那可不容易。”雷怒搖頭道:“真能做到……那你鑄造的每一件靈器,都能列入上品了。”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只是想想罷了。”童飛嘆道:“可惜了七色銅精…
“童飛,你也該享享福了。”蘇唐道:“先別急著回去,在千奇峰多住一段時日吧。”
“對我來說,有無盡的材料讓我鑄造,那才是享福呢。”童飛頓了頓:“對了,先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說。”蘇唐道。
“顧老有那么多藥童,我也想收幾個學徒。”童飛道。
“行啊,這是大好事”蘇唐笑道:“顧老,你幫著童飛張羅一下。”
“沒問題。”顧隨風應道。
“先生,那金祖陳言還在千奇峰上,你到底想怎么處置他?”賀遠征突然道。
“不急,先試試他的性子。”蘇唐道:“反正他們也走不了,這暗月城么,來得容易,想走就不那么輕松了。”
“你們以前打過交道?我看他很怕你呢。”雷怒好奇的問道。
何平等人不由豎起耳朵,他們更好奇,堂堂一位大祖,怎么會在蘇唐面前變成了看到貓的老鼠。
“是打過交道。”蘇唐笑道:“第一次見面,他想要我的命,第二次見面,他怕我怕得要命,也是一種緣分啊。”
“這樣啊……”賀遠征皺起眉:“你不想殺他?”
“看他自己的選擇了。”蘇唐道,隨后轉移了話題:“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我經常不在千奇峰,把擔子都扔在你們身上,有負眾望,所以呢,這一次給大家帶了點小禮物。”
“禮物就算了吧。”賀遠征笑道:“我們又不缺什么。”
“真的不缺么?嘿嘿……”蘇唐一笑,隨后抬出兩道金光,一道射向賀遠征,另一道射向雷怒。
雷怒探手攔住金光,定睛看去,原來是一顆金黃色、芳香撲鼻的丹藥:“這是……”
“這是神髓丹?”賀遠征可是識貨的,驚訝的叫道:“先生從什么地方搞到的?”
“別人送的,我不要,人家非得給我,人品好,真是沒辦法……”蘇唐裝模作樣的嘆道。
“送的?不可能”賀遠征急聲道:“這是上品神髓丹一顆能抵得上尋常的七、八顆神髓丹了,就算是綠海中的大能、大光明湖的魔神、蓬山的圣座,也未必舍得把這種神髓丹送出去。”
“賀小哥真是好眼力。”蘇唐笑道,不過他心里又一次對賀遠征產生了疑慮,賀遠征到底是什么出身?
“真是送的?誰送的?”賀遠征追問道。
蘇唐猶豫了一下,想起司空錯說過,會讓她的弟子來驚濤城找自己,瞞是瞞不住的:“是司空錯。”
“大魔神司空錯?”賀遠征露出震駭之色。
“就是她。”蘇唐道。
何平等人聽得是目眩神迷,他們都萬萬想不到,蘇唐竟然和修行界最強大的修行者有這樣的交情。
“她怎么會把神髓丹送給你?”賀遠征繼續追問。
“我剛才說過了,人品好,真的沒……”
“先生你能不能說句實話?”賀遠征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人品不好?”蘇唐開始胡攪蠻纏了。
“唉……”賀遠征知道蘇唐是不會透露內幕了,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后道:“只不過,她的東西不好收啊……”
“怎么?”蘇唐問道。
“大光明湖那幾位大神魔,我最佩服的就是花西爵和司空錯。”賀遠征道
“因為他們兩個最強?”蘇唐道。
“那倒不是,走到圣境,沒有生死相搏,便不可能分出強弱。”賀遠征眉眼間隱隱露出傲色:“我佩服他們,是因為當年賀蘭空相闖入大光明湖時,只有他們兩個敢應戰,但司空錯要比花西爵更靈活一些,稍落下風后,便坦然認輸,而花西爵卻是一力死戰。”
“為什么說她的東西不好收?”
“司空錯的性子出了名的斤斤計較,她可不是施恩不圖報的人。”賀遠征搖頭道:“遲早會有麻煩的。”
“不會的,放心吧。”蘇唐道。
賀遠征露出沉吟之色,他不太明白,蘇唐為什么如此肯定,片刻,他輕聲道:“先生,還是不要和那司空錯走得太近,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修行界遲早會有一場劇變,和她走得過近,對我們沒什么好處。”
“我知道。”蘇唐笑了笑,他品得到,賀遠征經常流露出對蓬山的好感,也對蓬山的情況很熟悉,他幾天前翻閱金翠翠收集的資料,才知道賀遠征為什么說長生宗就是一群家奴,可以肯定,賀遠征的家族和蓬山走得非常近,所以對魔神壇和綠海多少有些排斥。
清晨,蘇唐的房門被敲響了,梅妃急忙披衣而起,走到外室,推開房門,看到趙大路一臉焦急的站在外面。
“怎么了?”梅妃問道。
“金大先生有急信,顧老讓我馬上把信交給先生。”趙大路低聲道。
“把信給我,你回去吧。”梅妃伸出手。
趙大路把信遞給梅妃,轉身匆匆離開了,梅妃不敢怠慢,把信抽出來快速看了一遍,向屋內走去。
“什么事?”蘇唐早被驚動了。
“金大先生的信。”梅妃把信交給了蘇唐。
蘇唐接過信掃了幾眼,臉色略有些陰沉,良久輕嘆一聲:“我又給他一次機會,為什么這樣不懂珍惜呢……”
“福禍本無門,惟人自召取。”梅妃輕聲道:“這就是他的命吧……”
“那個陳言呢?”蘇唐問道。
“大小姐一直沒動靜,陳言應該還在外廳。”梅妃道。
蘇唐坐起身,在梅妃的服侍下整理一番,隨后來到外廳,金祖陳言正枯坐在座位上,他整整一夜沒有合眼,昨天蘇唐和千奇峰的人似乎把他遺忘了,沒有讓他走,也沒有邀請他留下來,在一夜的時間里,陳言不止一次想起身離開,但最后還是回到了原處,他真不敢。
看到蘇唐出現,陳言打起精神陪笑道:“先生早安。”
“早。”蘇唐點了點頭:“陳兄一直沒走啊?”
“這……”陳言在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滿肚子都是苦水,但臉上還要強顏歡笑:“沒有先生的上諭,陳言豈敢冒失。”
“這樣也好。”蘇唐道:“其實,我并不反感桀驁不馴的!人,但陳兄的立場有些特殊,所以應該低調一些,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
“先生說得是、先生說的是。”陳言其實并不知道蘇唐的用意,嘴里胡亂應著。
“我們走吧,快來不及了。”蘇唐道。
“先生,要去哪里?”陳言一愣。
“你幫我除掉兩個人。”蘇唐淡淡說道。
陳言心中驚愕莫名,以蘇唐的實力,想殺人還需要他幫忙么?不過情勢擺在這里,見蘇唐緩步向外走,他只能乖乖的跟在后面。
下了千奇峰,直奔碼頭,此刻,耀眼的驕陽已然升起,他們能清楚的看到,一群家丁簇擁了幾個老者,向一艘大船走去。
看到那幾個老者,陳言立即感覺到不妙,用微微有些發抖的聲音問道:“先生要除掉的……莫非是……”
“你懂的。”蘇唐淡淡回道。
蘇唐緩步走了過去,距離幾十米遠的時候,朗聲叫道:“丁家主,起這么早?”
那幾個老者之一,便是丁家的家主丁一星,他回頭看到蘇唐,心中微微一驚,隨后陪笑道:“先生也早。”
看到蘇唐,丁一星的心情復雜到了極點,他很委屈,千奇峰開宗立派,招收的弟子沒有丁家人,七位長老的席位也沒有他丁一星的份,似乎已經被集體排斥在外了。
想當初,他們丁家可是選擇了和蘇唐并肩作戰的,現在計好好的地位穩固攀升,而他丁一星卻逐漸被孤立出去,這讓他很不滿。
蘇唐的視線落在另外兩個老者身上,那兩個老者正是十祖會的黑袍祖潘立權和收元宮的太一祖左友山。
“二老這是要去哪里?”蘇唐輕聲問道。
“潘某此來只是為了恭賀先生開宗立派。”黑袍祖潘立權很恭敬的回道:“已拜過山門,也見過了先生,自然是要回去了,府里雜事尚多,還需要潘某去處理,不敢耽擱。”
“是啊是啊。”收元宮的太一祖左友山用復雜的目光看了陳言一眼,隨后接道:“老師道理事不妥,冒犯了先生,也該有此難,但我收元宮與老師道畢竟同出一脈,不能眼看著老師道的孤寡陷入饑寒交迫的境地,所以……”
“哦……”蘇唐笑了笑,隨后他的臉色驟然轉冷:“二老這就有些不地道了”
“先生何出此言?”黑袍祖潘立權不由大驚。
“兩位昨夜潛入我千奇峰,偷了我千奇峰的奇寶,現在就想一走了之么?”蘇唐一字一句的說道。
“絕無可能”黑袍祖潘立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昨天我們入住丁家,一直在與丁家主徹夜長談,分身乏術,怎么可能潛入千奇峰?先生,是有什么誤會吧?”
“是啊是啊”收元宮左友山也跟著說道。
他們兩個并不清楚蘇唐的根底,但能讓陳言怕到那種境地,肯定有原因,所以他們把自己的態度都放到了最低,想方設法避免與蘇唐發生沖突。
“是這樣么?丁家主,你愿意作證?”蘇唐的視線落在了丁一星身上,畢竟是老人,他心中有些不忍,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丁一星機會。
丁一星臉色劇變,論事實,昨天他確實和潘立權、左友山徹夜長談,一直談到天亮,但蘇唐一口咬定潘立權和左友山偷了千奇峰的奇寶,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丁一星畢竟是丁家的家主,經歷過不少風浪,他深深懂得一件事,處事不明、犯了糊涂與站錯立場,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先生,丁某昨夜確實與二老聊過一些事情,但夜半后,丁某有些乏累,便回去歇息去了。”丁一星緩緩說道。
“丁家主,你莫要昧著良心說假話”黑袍祖潘立權喝道,他的臉色已變得慘白。
“我說假話?”丁一星沉下臉:“昨天我暗月城有千年不遇的大喜事,兩位遠途來賀,又是堂堂大祖,地位尊崇,我把兩位當成貴客,精心款待,沒想到啊……你們竟然抱有狼子野心,潛入千奇峰圖謀不軌,是可忍孰不可忍
丁一星一口咬死,黑袍祖潘立權心知大事不好,辯駁是毫無意義的,他向后退了一步。
“陳兄,你怎么說?”蘇唐淡淡說道。
陳言臉色變幻不定,良久,他長吸一口氣,冷冷的說道:“蘇先生莫要信口雌黃我十祖會雖然不是大宗門,但也見慣了各種奇寶,何況潘兄心性清高,斷然不會行此竊盜之事,先生污蔑我等,究竟意欲何為?”
話音未落,陳言已跨步而出,飄到黑袍祖潘立權和太一祖左友山身前,轉過來冷冷看著蘇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