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哲的人在院里四處查看著,很快,其中一個修行者發現了一個暗道,隨后又叫來十幾個武士開始挖掘,兩個小時后,武士們新挖出的一條洞已通入地下的密室。
蘇唐一直在旁觀,他突然想起了以前遺族大長老說過的話,一個修行者想要走上巔峰,需要很多條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自己的運道和運勢。
云從龍、虎從風,待風云起時,身邊有龍虎為將,這就是運勢。
沒有哪個修行者,只靠著自己,就能走上登頂的高度。
以任御寇的驕傲,依然招收了不少門徒和隨從。以賀蘭空相的特立獨行,也要大力扶持薛家,這還是明面上的,因為賀蘭空相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時間很短,暗地里做過什么,從無人知曉。
說白了,運勢就是指,實力比你強的,愿意幫你,實力比你弱的,愿意依附你。
人心散而成沙,聚則成勢
俗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蘇唐有些想不到,方以哲身邊,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聚集了這么多人才。
雖然他們的實力并不強,其中只有兩個達到了巔峰期大宗師的境界,但言辭謹慎,動作于練,各有精專,很有培養價值,他只是在一邊觀察了幾個小時,便產生了欣賞之意,甚至有挖方以哲墻角的念頭。
那個擅長布置機關的修行者,只是略微查看了一下,便知道密室的地洞沒辦法強行打通,決定另外挖掘通道。
還有那個擅長煉藥的修行者,帶著半車的瓶瓶罐罐,在往生殿的守夜人鼻尖上抹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只用了不到五分鐘,便讓往生殿的守夜人徹底失去神智,可算是問什么便說什么,他問明了自己想知道的,已經不問了,那守夜人依然啰啰嗦嗦個沒完。
還有一個穿著黑色短衣的年輕人,腰佩軟劍,面容冷肅,一直緩步跟在方以哲身側,他的實力在方以哲的隨從中應該是最高的,這種年紀,便達到大宗師的巔峰,別說在飛鹿城,就算是千奇峰,也有資格被列入門墻了。
幾年前遇到方以哲時,方以哲只是一個小頭目,轉眼間,便成為社首,也擁有了風云之勢,他不能不吃驚。
想來……薛九看到他蘇唐時,也是這樣的驚訝吧……
這時,那個擅長破壞機關的修行者從地洞中鉆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張紙,用木炭在上面畫著什么。
“你在做什么?”方以哲說道。
“這里的機會布置得還算有些門道,嘿嘿……我這次受教了。”那個修行者笑嘻嘻的說道。
“先忙正事,然后你可以在這里留幾天。”方以哲道。
“大人,放心吧,我知道緩急。”那修行者道,隨后探手抓過地上擺放著的十幾根鐵棍,又鉆了回去。
地洞內傳出一陣嗵嗵嗵的響聲,片刻,那修行者又探出頭,叫道:“大人,差不多可以進來了。”
方以哲擺了擺頭,另外幾個修行者都向著洞口走去,時間不長,密室里的東西被一件件搬了出來。
各種案卷裝了五大筐,林林總總各色瓷瓶差不多有六、七百個,還有幾十件靈器,尚未制成靈藥的藥草也有不少,足夠裝滿一車了。
無需方以哲下令,大批魔蠱宗的武士們涌進來,開始收拾這些戰利品。
十幾個武士圍在裝著案卷的大筐旁,緊張的翻閱著,一個藥師在給瓷瓶做分類,還有幾個修行者在品驗那些靈器,各有其職,氣氛緊張而有序。
蘇唐輕輕吁出一口氣,他從蓬山往回走,差不多走了大半年,方以哲的黃金飛鹿社就是在這大半年里,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就在這時,兩個修行者怪笑著向洞內走去,蘇唐皺起眉,那兩個修行者的氣息讓他很熟悉,他們修行的肯定是蠱訣。
方以哲居然會重用修行蠱訣的人?蘇唐有些驚訝,隨后向方以哲看去,方以哲似乎也預料到了,很坦然的回視著蘇唐。
蘇唐想說什么,但到底沒有說出口。
那兩個修行蠱訣的修行者從地洞中鉆了出來,其中一個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對方以哲說道;“大人,往生殿那些雜碎過來了,肯定要下去查看個究竟的,呵呵……到時候應該會很熱鬧”
“熱鬧好啊……我喜歡熱鬧。”方以哲淡淡說道。
這時,鎮子外隱隱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時間不長,一個武士急匆匆跑進來,湊到方以哲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方以哲的臉色當即變得極其古怪了,眼角瞥向蘇唐。
“怎么了?”蘇唐問道。
“我發現我真是長了烏鴉嘴,剛剛說了我喜歡熱鬧,熱鬧就真的來了。”方以哲苦笑道,隨后視線轉向那個武士:“讓他們進來吧。”
片刻,穿著素裝的聞香當先走了進來,身側跟著一個老者,再后面是宗一葉和權冠,還有十幾個蘇唐不認得的修行者。
宗一葉看到蘇唐,當即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聞香的雙瞳也突然放大了一些,接著看到蘇唐帶著面具,她若有所思的移開視線,看向方以哲。
“聞殿下,你們來得真是時候。”方以哲道。
“聽說方社首有一筆大買賣,我們特來助方社首一臂之力啊。”聞香微笑道。
聞香這話有些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味道,方以哲不滿的盯著蘇唐。
蘇唐聳了聳肩,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與我無關,看我做什么?”
方以哲這邊除了金祖陳言以外,其他人都有些吃驚,他們不認得蘇唐,只以為蘇唐是方以哲的朋友,但蘇唐的口氣顯得極為強勢,而方以哲的面色如常,顯然,蘇唐的地位肯定比方以哲高。
“呵呵……聞殿下,抱歉了,這里的事情我們已經辦得差不多了,你們從哪里來的還是回哪里去吧。”一個修行蠱訣的修行者冷笑著說道。
“閉嘴”方以哲猛然沉下臉,怒喝道。
那修行蠱訣的修行者被唬了一跳,隨后看到方以哲臉色鐵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怯怯的退了下去。
先不說朋友的交情,如果沒有蘇唐,借方以哲幾個膽子,他不敢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下,主動襲擊往生殿的一處巢穴,按照以前的規矩分給聞香一半是理所當然的,只不過心中確實有些肉痛而已。
而且,走到今天,方以哲只剩下三個朋友了,一個是蘇唐,一個是習小茹,另外一個是不知所蹤的周倩,方以哲知道,今后他再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去信任誰了,所以他對友情格外珍惜。
“好了好了,別生氣。”聞香是不以為意的,她笑著說道:“這只是開始,還有涼水鎮、南山鎮和月寒鎮了,有什么好吵的?”
“你連這個都知道…”方以哲長長嘆了口氣,視線轉向他手下的那些修行者,蘇唐不會做了不承認,那么,肯定有人是聞香派過來的奸細……
“我的事情,你不也知道很多么?”聞香道。
“好吧……”方以哲無語了。
“這位先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聞香的視線終于再一次落在了蘇唐身上,她可以暫時裝糊涂,但想讓她始終不和蘇唐說話,絕對做不到,她會瘋的,因為骨子里她一直是個心胸不開闊、喜歡占便宜、喜歡計較的小女人而已
“魔蠱宗,唐仁。”蘇唐酷酷的說道。
“原來是唐大哥,久仰久仰……”聞香露出絢爛的笑容。
了解蘇唐和聞香關系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不了解的,都愣愣的看著聞香的笑容,大名鼎鼎的聞殿下,怎么好像在用自己的姿色誘惑著誰?
“唐仁?你就是唐仁?”那個擅長破壞機關的修行者大驚失色。
“好了。”方以哲擔心蘇唐有顧忌,轉移了話題,對那些閱讀案卷的武士們說道:“看出什么了沒有?”
那些武士暫時放下案卷,相互交談了片刻,其中一個武士說道:“大人,我們這次應該是抓到他們的七寸了。”
“哦?怎么說?”方以哲立即問道。
“他們是往生殿七月的人。”那武士道:“紅安鎮是七月五,涼水鎮是七月六,南山鎮是七月八,月寒鎮是七月九,四鎮拱衛,那么莫于山應該就是七月七的地盤了。”
“果然和我猜得一樣……”方以哲喃喃的說道。
十祖會經過上百年經營,宗門內積攢了大批修行資源,雖然各位大祖死的死、叛的叛,只剩下了一位大祖,但宗門還有不少宗師和大宗師,不是往生殿隨便聚集幾個日子便能吃得掉的,就算真的吃掉了,繳獲的那些東西,往生殿的日子也不敢私自截留,肯定要交給本月的最高首腦。
“大人,看來這鎮子里的人……一個也不能放走了”那擅長破壞機關的修行者說道:“萬一走漏了消息,后果不堪設想啊。“
“老唐,你怎么說?”方以哲看向蘇唐。
“派人看著他們就好。”蘇唐輕聲道:“等我們拿下四鎮,再攻陷莫于山,就算消失走漏,對我們也無礙了。”
“如果我們真的毀了往生殿的七月七……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旦對我們發起報復,那時候該怎么辦?”聞香身后有一個修行者說道。
“莫于山距離北封城更近一些,如果他們要報復,只會先對付黃金北封社。”方以哲緩緩說道:“怕報復就什么都不做了么?呵呵……如果人人都象你這么想,這世間倒是會變得無比美妙,可惜啊……”
“對往生殿,老朽倒是知道一些。”聞香身側的虹祖輕聲說道:“如果莫于山真的是七月七的所在地,那我們就有可能直面一位大尊級的大修行者了,呵呵呵……各位,你們真的做好準備了么?”
“無妨。”聞香突然道。
“無妨。”方以哲也同時說道。
絕大多數魔蠱宗和誅神殿的修行者都愣住了,他們甚至有些懷疑,聞香和方以哲到底有沒有聽清楚虹祖的話,那不是小貓小狗,是大尊級的大修行者啊
一個搞不好,他們可能一個人都別想活著回去了。
“殿下?”虹祖皺起了眉頭。
“權老,您就信我一次吧。”聞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虹祖若有所覺,他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最后死死釘在了蘇唐身上,方以哲的勢力在飛鹿城發展,聞香的誅神殿也在飛鹿城,所以他對方以哲非常了解,想來想去,如果真的會有變數,那變數肯定在這個帶著面具的人身上。
“只要除掉了七月七,那么往生殿也就沒什么可怕的了。”陳言道:“不管怎么說,我們有聞殿下、有方社首、有權老,還有不才陳某,對付一個七月……應該沒什么問題了。”
“你少算了我。”權冠突然說道。
“哦?”陳言驚訝的看向權冠。
“呵呵……還沒有向權兄道賀,還望見諒。”方以哲立即明白了,向權冠笑道。
“不敢。”權冠微微彎了彎腰:“方社首,您太客氣了。”
“往生殿分為上三月、中三月和下三月。”虹祖道:“七月雖然屬于下三月,但實力不可小窺,各位千萬不要大意”
“權老放心好了,這種事情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方以哲笑了笑:“而且,我會把這里的文案全部抄錄一份,上交給總壇,總壇知道我這里端掉七月七的老巢,抱了第七總社覆滅之仇,肯定會非常高興的,為了避免往生殿對我飛鹿社進行報復,十有會派出金位長老過來,除非往生殿動用上三月的實力,否則……呵呵呵,我還真不怕他們。”
方以哲雙瞳中閃爍著血色光芒,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絕妙的機會,只要抓得住,他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你們倒是不怕了……”虹祖露出苦笑,雖然這幾年和方以哲多有合作,但畢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而且方以哲背后有總壇、有靠山,他們誅神殿等于是白手起家,往生殿真的派出幾個大尊級的大修行者過來,他們只能放棄一切,逃之夭夭了。
“瞻前顧后,不是英雄所為。”陳言皺眉道,他有些瞧不起虹祖了,當然,他的底氣是很足的,在誅奇一戰中,千奇峰擊敗的不止是一個長生宗,而是十幾個宗門的聯合力量,第一次向這個世界露出了自己森冷的獠牙,可以說,除非是三大天門、或者是七大世家出面對付千奇峰,才能對千奇峰構成威脅。
其實陳言并不清楚往生殿的底蘊,而且蘇唐在這里,在聽說蘇唐已經晉升為大祖之后,加上以前方以哲勸導他的那些,陳言很慶幸自己做出了一個最明智的決定,往生殿又算個屁?只要蘇唐出手,一切強虜都將灰飛煙滅。
虹祖再次啞然,他實在不懂,聞香和方以哲等人,到底是哪里來的信心?如果單單是方以哲,他還能理解,畢竟方以哲有靠山,聞香也這般沖動,為的又是哪般?
“還有什么?”方以哲問道。
“前幾個月,他們的書信來往非常密切,似乎對誅奇之戰很感興趣。”那武士說道:“大人,我算是知道往生殿的馭下法門了,真的是能集眾人之智啊
“哦?”方以哲好奇的問道:“你仔細說說。”
“比如說這里,就是往生殿總殿發給各月守夜人的考題。”那武士翻了翻,掏出一本案卷。
“考題?是什么考題?”
“武士重新出現,總殿讓各月守夜人從自己的角度作出分析,應該對武士秉持什么樣的態度,是視若不見,還是全力拉攏,焉或是盡可能先一步除掉。”那武士道:“如果是拉攏,應該采用什么樣的辦法,如果是除掉,又該用什么樣的計策。”
“這……”方以哲訝然,不由自主看了蘇唐一眼。
“這里七月五的守夜人是新任的,原來的守夜人給出的答案,得到了很高的評價,被直接提拔到總殿去了。”那武士說道。
“能不能找到他是怎么回答的?”方以哲急忙問道。
“在這里呢。”那武士晃了晃手中的案卷,笑著說道:“他說,想對付武士,只能利用,在很久以前便被分解,然后藏到天下各處,現在的武士絕無可能得到了所有的構件,不管是想拉攏武士,還是想除掉武士,首先都要找到一個構件,然后用構件勸說魔戰武士加入往生殿,如果不成,那就利用構件設下圈套,徹底除掉武士。”
方以哲和聞香都在盯著蘇唐。
“想得倒是很仔細。”那武士笑著續道:“他還說的力量太過強橫,建議總殿預先設下法門,以免武士得到所有的后,脫離總殿的控制,嗯?這樣啊……答案一旦會選中,應該立即徹底銷毀的,是現在的守夜人羨慕同僚,把答案抄錄下來逐行逐句的分析,呵呵呵……他是希望自己能在下一次的考題上得獲頭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