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頭好痛……蘇唐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呻吟聲,他的腦海中驀然出現了一幅畫面,一個男人端坐在那里,安閑的吃著東西,他面前的長桌上擺滿了食物,燭臺上有十幾根銀白色的蠟燭,散發出搖曳不定的光芒。
男人身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巨型油畫,那是……最后的晚餐?
我怎么會知道那幅畫的名字?還有,我是誰?蘇唐?!
蘇唐感到頭痛欲裂,就在這時,一陣陣尖銳的聲響闖入他的耳朵,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急速運動、并激烈碰撞著。
蘇唐猛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潔凈無瑕的天空,那種清澈光澤的藍,讓人心曠神怡,甚至有放聲歡呼的沖動。
“少爺,您醒過來了?!”隨著說話聲,一個滿臉大胡子、邋遢不堪的人影遮住了天空。
太近了,已經明顯侵入自己的安全距離,蘇唐的右手猛地抬起,他準備用右手的兩根手指去攻擊對方的雙眼,緊握的左拳,也將要砸向對方的胸口,下一刻,蘇唐又愣住了,我到底在做什么?!
一幅幅記憶中的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蘇唐的腦海,讓他有些失神,良久,他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少爺,你怎么了?”那大胡子壓根不知道自己差一點變成瞎子,緊張的問道。
蘇唐笑了,原來……我叫蘇唐,我是小林堡的主人。
偶然聽到幾個侍女閑聊,在她們的認知里,蘇唐蘇大少爺是個紈绔子弟,而是還是最沒出息的那種,只知到處沾花惹草,無一是處,所以,她們的態度有些不太恭敬,尤其是在背地里。但身為男人,總歸是有些血氣之勇的,蘇唐心中惱火,決定到大山里狩獵,最好能干掉一頭猛獸,讓那些不長眼的小丫頭們看一看他蘇少爺的能耐!
蘇唐并不傻,第一次進山,當然要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他花重金聘請了一個叫虎妞的女獵人,那虎妞雖然年紀還不到二十,又是女子,但長年在深山中打轉,練出一身好本領,名聞鄉里。
可惜天有不測風云,進山兩天,好不容易發現一只云靈豹,一個怪老頭突然出現,不由分說,按倒虎妞就要非禮,他本來是不敢妄動的,但虎妞的呼叫哀求聲實在刺耳,他實在忍不住上前喝止,結果那怪老頭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他飛出老遠人事不知了。
想到這里,蘇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左臉,果然,象饅頭一樣腫起老高,嘴里還留有淡淡的甜腥氣,那是血的味道。
“錢彪,發生了什么事?”蘇唐低聲問道,他想起來了,那邋遢的漢子就是他的心腹仆人。
“少爺,剛才有一個漢子路過,和那老畜生打起來了!”錢彪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回道。
好像是為了驗證錢彪的話,一道尖銳的嘯聲飛射而來,正擊中十余米開外的一棵小樹,小樹被攔腰切斷,緩緩栽倒在草地中,與此同時,那邊的激斗聲戛然而止。
“哈哈哈……白恨水,我的斷劍滋味怎么樣?哈哈哈……”如夜梟般難聽的狂笑聲傳了過來。
“糟了,少爺,那老畜生打贏了!”錢彪的臉色變得蒼白。
蘇唐爬起身,從坡后探出頭,向下張望,下方有一條溪水,虎妞就倒在溪邊的草叢中,身上的鹿皮襖已被撕爛,露出兩點羞處,雙眼無神,呆呆的看著天空,胸脯不見起伏,應該是死了,而云靈豹的尸體就在不遠處。
等等……我的眼力怎么會變得這么好?!蘇唐猛然意識到不合理的地方。
“咳咳……”下方傳來的咳嗽聲讓蘇唐回過神來,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面朝下仆倒在溪水中,另一個身材瘦削的老人則是仰面朝天的躺著,一柄長槍穿透他的身體,把他死死釘在那里,而且他的四肢都呈現奇特的扭曲,似乎是被廢掉了,動彈不得,殘破的身體只能隨著溪水流動起起伏伏。
這顯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面,蘇唐的目光出現定格,他看到一柄掉在溪水邊的斷劍在散發著華光,好像自己與斷劍之間存在著某種紐帶聯系,心中也莫名生出一種無法控制的沖動,得到它!一定要得到它!!!
“咳……兩個小娃娃,快點把這該死的破槍給老子拔出來!”那身材瘦削的老者叫道:“還傻愣著做什么?信不信老子宰了你們?!”
錢彪嚇得打了個寒戰,急忙跳起身向溪水沖去。
“錢彪!”蘇唐喝道:“別亂走。”
“啊……少爺?”錢彪一愣,轉過身不解的看向蘇唐。
“跟我來。”蘇唐道。
不管怎么說,虎妞是他請來的,當然要為虎妞報仇;他挨了一記很重的耳光,連脖子都差點被打斷,到現在還有撕裂般的痛感;最后,他要得到那柄斷劍。
如果三個原因只占其一,他也許會猶豫,占了兩個,他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做掉那個老畜生,現在占了三個,更無需顧忌什么了。
“你們要去哪里?”見蘇唐和錢彪往坡后走,那老者又急又怒:“回來!給老子回來!”
蘇唐懶得理睬,帶著錢彪走到溪水下游,度過溪水,又走了回去,繞了一個大圈。
“混蛋!你們死定了!你們死定了!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老子是常山縣鐵家的長老!”
“兩個土包小畜生!敢把老子扔在這不管,咳咳……”
“這附近沒什么人家,老子想起來了,你們肯定是小林堡的人!哈哈……等老子脫困回到鐵家,一定把小林堡殺個雞犬不留,雞犬不留!!”那老者的聲嘶力竭的吼叫著,雖然身受重傷,但以他高深的修為,只要能得到援手,便絕對死不了,所以內心格外惶急。
“少爺,他是鐵家的長老啊!”錢彪壓低聲音說道,他的身體抖得厲害。
“管他什么鐵家銅家。”蘇唐露出一抹冷笑,探頭看了看不遠處云靈豹的尸體,回身道:“去,把那云靈豹的尸體拖過來。”
“少爺……”去拖云靈豹,肯定要接近溪水,錢彪很害怕。
“快去!”蘇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喝道。
錢彪無可奈何的應了一聲,隨后俯下身,匍匐著向云靈豹的尸體摸去,而那老者還在罵個不停,應該是聽到了他們發出的動靜,知道他們沒走遠。
距離云靈豹的尸體還有七、八米,錢彪猛地跳起身,沖過去抓住云靈豹的尾巴,接著轉身就往回跑,云靈豹雖然是人見人怕的猛獸,但那只云靈豹還沒有成年,體重只有一百多斤,對錢彪這樣的大漢來說不成問題。
“混賬!!”老者發出怒吼聲,那柄靜靜躺在溪水邊的斷劍突然飛了起來,搖搖晃晃追向錢彪。
錢彪毫無所覺,依然踉踉蹌蹌的奔跑著,不過那老者的傷勢極重,飛行的斷劍失了準頭,在錢彪的頸側擦過,只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
錢彪卻一跳三尺高,尖叫一聲,扔下手中豹尾,連滾帶爬的向回跑去。
看到這個場面,蘇唐搖搖頭,同時活動了幾下身體,他在估算自己的行動速度能否避開相同的攻擊,雖然這個身體缺乏鍛煉,但營養狀況良好,發育得也很不錯,應該沒什么問題。
蘇唐愣了愣,為什么要說……這個身體?明明是我自己的……
“少爺,好險啊……”跑回來的錢彪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齒不停相互撞擊著,看得出來,他已怕到極點。
蘇唐快步向外走去,錢彪大驚,勉強從地上跳起來要拉住蘇唐,但蘇唐已經走出十幾步開外,想追上前,可再想想剛才的遭遇,錢彪倒吸一口冷氣,又縮了回去。
蘇唐的腳步越來越慢,他的眼睛盯著溪水中的老者,眼角余光則在觀察那柄斷劍,隨時準備應變,距離那柄斷劍還有三、四米遠時,他突然彎腰抱起一塊石頭,向前投去,嗵地一聲,石頭正好把斷劍壓在底下。
蘇唐抓起云靈豹的尾巴,倒退著向后走,那老者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斷劍又被石塊壓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唐消失在林中。
“火石呢?”蘇唐道。
“在這里,少爺,要火石做什么?”錢彪不解的問道。
“去拔些干草回來,生堆火,有些餓了,我們烤幾塊豹肉吃。”蘇唐的表情略微有些古怪:“等著吧,看他還能蹦跶多長時間。”
篝火很快升起來了,蘇唐用虎妞的獵刀把一截樹枝削尖,又從云靈豹的后腿上割下兩塊肉,架在篝火上烤,就在這時,沉寂了半天的老者重新開始說話了。
“那漢子,你是小林堡的仆人吧?做仆人有什么前途?你真想一輩子給人做牛做馬?!”
“憑什么那小混蛋就能做主人?你是力氣比他小還是腦瓜比他笨?”
“天意?命運?哈哈哈……我們修行者就是要逆天行事、與天爭命!小子,如果你敢宰了那小混蛋,把老夫送回鐵家,老夫發誓,一定收你為弟子,就算最沒出息,也能做得一地之鎮守,總要比做個仆人好上千倍萬倍!”
那老者改變了策略,開始挑撥蘇唐與錢彪間的關系,可謂句句誅心,錢彪臉色陰晴不定,突然跳起身大叫道:“老家伙,別胡說八道,我錢彪對宗少爺忠心耿耿、天日可昭!”
蘇唐對錢彪露出嘉許的笑意,不過,當他低下頭繼續烤豹肉時,目光卻變得森然,因為錢彪距離他太近,也因為他的感官莫名變得極其敏銳,所以能清楚的聽到錢彪的心跳變得很快,跳動的頻率也變得不太穩定,證明錢彪十有動了心。
五堡為一村,五村為一鎮,一地之鎮守,對他宗少爺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更別提對一個最底層的仆人了,蘇唐能理解,但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