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閃動的藍色光幕逐漸淡去,蘇唐不敢妄動,又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慢慢掀起布片,探出頭向四下看了看,確信那些藍金雪魚都走遠了,這才從地洞中鉆了出來。
蘇唐看到東方小住倒下的地方已變得空空如也,尸體也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殘留下一塊黝黑的木牌,他走到近前,用指尖試探著碰了碰,接著慢慢把木牌拿在掌心里,看了片刻,皺起了眉。
良久,蘇唐轉身向原來扎營的地方走去,剛剛走了兩步,他突然頓了頓,靠著植被的感應,他發現蕭行歌、辛雪魚還有潘家三兄弟,竟然什么事情都沒有,不過辛雪魚的狀態有些不太好,歪倒在蕭行歌的懷中,似乎已經人事不知了。
片刻,蘇唐撥開枝葉,出現在蕭行歌等人身后,蕭行歌等人聽到動靜,急忙轉過身,看到是蘇唐,蕭行歌又驚又喜:“唐兄,你沒有事?”
“我沒事。”蘇唐的視線落在辛雪魚身上:“辛姑娘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蕭行歌皺起眉,很苦惱的說道:“昨夜那些怪魚游過來的時候,雪魚就變得呆呆的,怎么叫她都沒有反應。”
“唐兄,你沒有受傷?”潘又安叫道。
“沒有。”蘇唐看向潘又安:“你這是……怎么搞的?”
潘又安的臉頰上殘留著十幾點焦黑的痕跡,有的黑點中甚至流出了膿水,本來很精神的一個年輕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一個丑八怪。
“那應該就是藍金雪魚。”潘又安苦笑道:“果然厲害……我本來想帶頭沖出去,可剛剛沖出幾步,就感覺不妙,又退了回來。”
“藍金雪魚沒有再攻擊你們?”蘇唐不太相信。
“沒有。”潘思安接過了話頭:“也是怪了,我們留在這里,藍金雪魚象看不到我們一樣,就從我們身邊游過,可我們一旦離開……”說到最后,潘思安突然頓住了,視線落在辛雪魚身上,又馬上轉移開。
“呀你們都沒事?”隨著話音,邁著貓步的伊淺夢從樹后轉了出來,用詫異的目光掃視著蕭行歌等人。
“你昨天去哪里了?”蘇唐問道。
“我可是很機警的,見勢不妙,當然要逃走了。”伊淺夢理所當然的說道
蘇唐只是隨便問問,他并沒有把伊淺夢當成朋友,自然也不會抱怨對方的選擇。
氣氛突然變得安靜了,不止是蘇唐和伊淺夢,潘家三兄弟的視線也不停的在辛雪魚身上游動著。
他們都聽說過辛雪魚小時候的故事,多多少少會往那個地方聯想一下,否則真的沒辦法解釋,藍金雪魚為什么沒有攻擊他們。
“云翼他們呢?”伊淺夢問道。
“死了。”潘又安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死得還挺快。”潘想安說道。
“只叫了一聲就沒動靜了。”潘思安補充道。
“活該。”潘又安嘆了一口氣。
“報應。”潘想安道。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潘思安做出了評價。
“……”蘇唐一時無語:“你們……應該去說相聲的。”
“相聲是什么?”潘家三兄弟異口同聲的問道。
“沒什么。”蘇唐左右掃視了一圈:“走吧,留在這里,說不定那些藍金雪魚還會回來的。”
聽到這句話,潘家幾兄弟立即跳起身,蕭行歌抱著不省人事的辛雪魚也跟著站起來。
“對了,東方小住呢?”伊淺夢問道。
“死了。”蘇唐道。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潘又安的視線落在了蘇唐的手上。
蘇唐抬手把手中那塊布扔給了潘又安,潘家三兄弟立即聚在一起,研究著那塊布上鑲嵌著的藍色光斑。
“這是藍金雪魚身上的……?”潘又安喃喃的說道。
“我在東方小住那里見過這東西。”潘想安道。
“我就說他們沒安好心”潘思安冷笑道:“怪不得東方小住敢把藍金雪魚引過來,他以為能靠著這東西護住自己吧?哈哈哈……”
“你殺了東方小住?”伊淺夢道。
還不等蘇唐說道,潘又安叫道:“殺得好”
“如果他現在還活著,我也要殺他”潘想安道。
“唐兄于得漂亮”潘思安道。
“東方小住死了倒是沒什么,但云翼……”伊淺夢喃喃的說道:“恐怕大魔神云將就算是用爬的也要從老巢里爬出來了。”
“爬出來又怎么樣?不關我們的事”潘又安道。
“要找就去找東方小住么”潘想安叫道。
“如果云將這么好說話,他也就不是云將了。”伊淺夢道:“他肯定要找人出氣的。”
“大魔神也得講個理字”潘思安道:“唐兄,伊姑娘,不用擔心,會有人護得我們周全的。”
“哎……”潘想安叫道:“不對啊,我們沒有向導了該怎么辦?”
潘家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作聲不得,他們在魔神壇也有些關系和背景,并不是很擔心大魔神云將故意來找他們的麻煩,但神落山的威脅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人做向導,他們未必走得出去。
“跟我走吧。”蘇唐輕聲道。
“你?”潘又安表示嚴重懷疑。
“唐兄,不要亂開玩笑”潘想安道。
“我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蘇唐道:“如果你們不愿意跟著我,那就往回走吧。”
說完,蘇唐已經邁步向前走去,伊淺夢猶豫了一下,跟在蘇唐側面。
潘家三兄弟還是拿不定主意,蕭行歌突然道:“走吧,我感覺雪魚的情況有些不妙,必須及早趕到大光明湖”
潘家三兄弟見蕭行歌已經向前走了,急忙圍了上去,心有靈犀的護在蕭行歌身邊,形成一個三角形,至于他們是要保護蕭行歌,還是希望辛雪魚保護他們,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蘇唐走在前面,伊淺夢走在蘇唐身邊,足足走了半個小時,雙方一直沒有說話,最后,伊淺夢有些忍不住了,輕聲道:“都說想除掉武士是一件極難極難的事,果然不假,”
“我的運氣不錯。”蘇唐道,說完從懷里掏出一塊黝黑色的木牌,遞給了伊淺夢。
“這是什么?”伊淺夢一愣,急忙搶過木牌,放在掌心里仔細觀察了片刻,雙瞳逐漸收縮:“這是總殿左使的木牌,你從哪里搞到的?”
“在東方小住身上。”蘇唐淡淡說道:“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說什么?”伊淺夢腳步停了一下,隨后苦笑道:“你懷疑我和東方小住相互勾結?”
“我沒這么說。”蘇唐道:“但你總該解釋一下吧?”
“往生殿共分九月,每月分三十rì,每一rì都有自己的守夜人和看門人,他們各司其職,極少相互來往,也不認得,只有本月的月主才能把他們召集在一起。”伊淺夢緩緩說道:“我為什么會認得他?他又怎么可能認得我?如果真的是這樣,只要有一個人被擒住,都有可能禍及本月,那么往生殿早就被打得千瘡百孔了”
蘇唐沒有說話。
“我加入往生殿已經有幾年了,上上下下認得的人也不過那幾十個,說白了,我連總殿的具體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伊淺夢苦笑道:“就算有大行動,我遇到了不少往生殿的修行者,可大家都是以黑巾蒙面,相互絕無交談,我就是想交幾個朋友,也沒人敢理睬我啊。”
“我知道。”蘇唐點了點頭,他和往生殿打過很多次交道,知道往生殿內部組織極為嚴密:“東方小住是魔神壇的弟子?這般年紀便晉升為大祖,前途遠大,他怎么可能加入往生殿?”
“他生下來的時候可不是大祖。”伊淺夢露出古怪的笑容:“你以為走到他這一步很容易?呵呵呵……據我所知,往生殿近半數的修行者,都有過一段凄慘、落魄、甚至是生不如死的過去,是往生殿給了他們新的希望,所以他們當仁不讓的要為往生殿出力。”
“那你呢?又是為了什么加入了往生殿?”蘇唐問道。
“我么?是為了好玩……”伊淺夢笑嘻嘻的回道。
“好玩?”蘇唐一頓,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聽沒聽說過百草鎮?”
“百草鎮?”伊淺夢大吃一驚:“你是怎么知道百草鎮的?”
“我無意中進去了。”蘇唐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伊淺夢道:“百草鎮是三月設下的牢獄,三年前,我曾參與了一次行動,當時總殿派出了左右雙使,由他們領隊,擒下了一個很可怖的家伙,最后還是我親自把他送到百草鎮的。”
“哦。”蘇唐淡淡說道:“現在百草鎮已經不復存在了。”
“你……”伊淺夢臉色一變再變:“百草鎮里那些囚徒呢?”
“愿意走的,都離開了。”蘇唐道:“愿意跟著我的,我把他們送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嗯……一個不錯的好地方。”
伊淺夢呆了良久,突然道:“梅道庸呢?”
“你認得梅道庸?”蘇唐道:“他也在那邊,兩位榮老都受了些傷,只能靠他主持局面了。”
“你……你瘋了?”伊淺夢用看怪物的目光看著蘇唐。
“怎么?”蘇唐察覺到有些不對。
“你知道梅道庸是什么人么?”伊淺夢道:“他是魔蠱宗派進來的內奸,我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找出他我曾經聽左使說過,他所聽說過大尊級修行者都算在一起,梅道庸是最為讓人頭疼的”
“當真?”蘇唐露出了狐疑之色,在他的印象中,梅道庸的實力不高也不低,很中庸,難道是因為被囚的時間過久,實力大幅退步了?
“梅道庸名不見經傳,是因為他一直做著見不得光的勾當,若論真正實力,在大尊級修行者當中,他絕對能排進前十之列你知不知道,我們聯手擒下他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伊淺夢道:“右使被重創,到現在還在閉關休養,十幾位大祖級的修行者發狂致死,三十多個看門人被屠戮一空梅道庸有一身防不勝防、獨步天下的蠱訣,你居然對他放心?”
“梅道庸修行的是蠱訣?”蘇唐一驚,他見過梅道庸出手,當時梅道庸釋放的絕對不是蠱訣,只有兩種可能,伊淺夢在刻意說謊,要不然,就是梅道庸在極力隱瞞著什么。
“當然”伊淺夢斬釘截鐵的說道。
“既然梅道庸如此危險,你們為什么還要留著他?”蘇唐問道。
“太上留著他,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伊淺夢道:“我猜……應該是想找出另一個魔蠱宗的內奸,那個人在往生殿的地位比梅道庸更高,讓太上老人家如鯁在喉、坐立不安。”
“你們也真夠糊涂……”蘇唐皺起眉頭,他逐漸相信了伊淺夢的話,因為對方沒有必要在這種事上欺騙自己,他的心懸了起來,如果梅道庸心懷叵測的話,袁海風就危險了,還有已經決定靠向他蘇唐的時傳法等人。
“有太上坐鎮,百草鎮本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伊淺夢下意識的想觀察蘇唐的神色,隨后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因為她又看到了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具:“你……沒有見到他?”
“太上?沒有。”蘇唐搖了搖頭:“我見到的都是一群雜魚。”
“怎么可能……”伊淺夢喃喃的說道,隨后她皺眉思索著什么,神色顯得極為認真。
“太上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見過?”蘇唐試探著問道。
“沒見過,但我隱隱感覺……好像應該能猜出他的來歷。”伊淺夢心不在焉的回道:“你想啊,他開創出百草鎮,用那些囚徒做實驗,據說還寫出了無數藥譜,天下有如此能力的……好像也只有他了我這次回魔神壇,就是為了查一些事情……”
“你想查太上?”蘇唐愕然道。
“什么?”伊淺夢一驚,她的神態變得極為緊張,渾身的毛孔似乎全部炸開了,就像一只受驚的母豹,兇狠的盯著蘇唐,旋即又勉強一笑:“我只是想多了解太上一些,以便投其所好呀,我這個人……很有進取心呢。”
“哦哦……”蘇唐漫應道。
伊淺夢好像很后悔自己多說了話,于脆閉上了嘴,默默的跟在蘇唐身邊。
對蘇唐來說,向導這個工作是很輕松的,他完全可以勝任。那東方小住和易農能在神落山中zìyóu來去,是因為經驗,他們了解各種靈獸的棲息地,知道哪里危險、哪里安全。
蘇唐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密林中擁有極強的感應能力,而神落山的結界只能壓制他的靈脈,感應能力是不受任何影響的。
蕭行歌等人跟著蘇唐,開始的時候很是提心吊膽,后來整整走了半天,沒有遇到任何危險,詫異之余,也開始相信蘇唐了。
神落山中的靈獸,種類異常繁多,有成群結隊的,有獨來獨往的,有一家子生活在一起的,有些蘇唐認得,有些不要說看,連聽都沒聽說過。
當然,蘇唐的效率比不上專業向導,東方小住和易農知道走哪條路最好,蘇唐卻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遇到看起來不好招惹的靈獸,便遠遠繞開,也就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但從安全角度說,蘇唐要比東方小住和易農強得多,后者只是沿著固定的路線走,而靈獸之間經常會爆發沖突,然后到處亂跑亂撞,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遇上,蘇唐卻是見縫插針,輕松自如的避開一個又一個群落。
蘇唐這個時候沒心情探索神落山,他要先搶下魔之光,然后立即回轉長生宗,不過……神落山這片上古絕地,似乎是專門給他蘇唐預留的,哪怕是圣境級修行者,進了神落山也要乖乖用雙腳趕路,各方面都受到巨大限制,而他蘇唐卻是近乎無所不知的。
更關鍵的是,在神落山里靈脈無法運轉,也沒辦法修行,但他與植被溝通的能力正在緩慢增強,如果逗留的時間再長一些,或許就能象外面一樣,他可以隨意cāo控所有的綠色生命了。
那么,就算全天下所有的圣境級強者進入神落山,一起對付他,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足足走了五天,正午,當蘇唐踏上山頂的時候,一眼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平原,有幾十個人影徘徊在一條河邊,蘇唐看到了他們,他們也看到了蘇唐、還有伊淺夢、蕭行歌等人,人群當即變得喧嘩起來。
“嘿嘿嘿……他們算白等了。”潘又安壞笑道:“神落山里再沒有向導了,想過去的,自己用命來搏吧”
“誰說的?你傻么?”潘思安道,隨后他看向蘇唐:“唐兄,你什么時候回來?到時候別忘了告訴我們兄弟一聲,大家一起搭個伴。”
“我倒是沒問題。”蘇唐的聲音中帶著一種笑意:“就怕到時候,我找到你你也不敢和我一起走了。”
“怎么可能?”潘思安道。
“走吧。”潘想安突然道,隨后不引人察覺的拉了拉潘思安的衣角:“先別急著去大光明湖,我們先去冰湖好了,嗯……我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