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遺星海。”司空錯指點著遠方:“那片山就是封魔山了。”
“好濃郁的靈氣。”蘇唐緩緩說道,他受創極重,又啟動了那本靈書,強行封印了大妖初蕾,已是油盡燈枯了,以他的強橫的恢復能力,居然躺下了近一個月。
“這里也是魔神壇的根本。”白行簡微笑著說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進入過封魔山了,可現在,竟然有三位大尊在化繭成魔,可算是魔神壇百年來的大幸事,嗯……應該是帝流漿的緣故吧。”
“以前倒是在古籍中看到過,把帝流漿說得萬般神妙,那時候有些不信。”衛七律低聲道:“現在才明白,果然……”
“是啊,弟子們的進境似乎一下子都加快了。”白行簡道:“別說他們,就連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有一種生機勃發的感覺。”
在魔神壇的幾位大魔神當中,花西爵是獨來獨往的,剩下的大魔神分成三派,司空錯和寧戰奇是一派,云將、呼延錚木、衛七律是一派,慈翔、白行簡、霍明世是一派。
作為的擁有者,蘇唐自然會受到最高規格的重視,所以這三派中時刻都要有人留在蘇唐身邊,倒不是要和司空錯搶奪什么,而是不能讓司空錯專美。
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平衡,而蘇唐的出現,成了一個巨大的變數,隨時都可能讓魔神壇變得面目全非,甚至會刮起一陣陣腥風血雨。
還有,他們一點都不了解蘇唐,所以需要時間來熟悉,了解了蘇唐是個什么樣的人,今后也好做出相應的對策。
雖然說幾位大魔神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也怪不得他們,能走出這么遠,他們經歷過無數次復雜而艱苦的斗爭,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是最基本的道理。
事實上,他們根本不知道蘇唐擁有著什么樣的資源!
不是力量,而是資源!
休養了無數年的邪君臺秘境,還有從百草鎮獲得的上古藥譜,加起來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的。
蘇唐從九月九手里搶來了司空星野的丹書,讓顧隨風高興得要發瘋,而那些上古藥譜,卻能讓顧隨風當場暈厥。
丹書是切實可用的,也就是說,只要收集到了足夠的藥草,就能煉制出相應的丹藥。
而上古藥譜中的很多東西,連司空星野都處于研究階段,因為一些藥草已絕跡多年了,不過,邪君臺秘境里卻是什么都不缺的!
大魔神們保持著戒心,因為他們不想再出現一個強橫的任御寇,也不愿對誰低下高傲的頭,但變化已經開始蘊育了,不久之后,他們就要做出痛苦而又快樂的抉擇。
遲遲不能晉升大圣境?這里有造化丹,要不要?
身受重創、靈脈盡廢?沒關系,這里有轉生丹,沒錯,就是轉生丹!如果當初花西爵能有一顆,也不用經歷那么痛苦的煎熬了冇。
你有個很鐘愛的子侄,修行的進境很差連宗師的瓶頸都沒辦法突破?沒關系,這里有幾顆培靈丹,還有幾顆五花聚頂丹,都是用萬年靈藥煉制的哦!加上帝流漿之力,保他一個月晉升宗師,三個月晉升大宗師?要不要?
什么?你還有不少進境很慢的后輩?好吧好吧,這里有幾麻袋同樣的培靈丹,怎么樣?夠了吧?選擇吧……而且,蘇唐并不需要別人向他低頭,他會對所有的善意給予足夠的尊重,不會讓誰覺得自己丟了面子。
“大師姐在封魔山里?”蘇唐輕聲道。
“嗯。”司空錯頓了頓,發出低低的嘆息聲:“其實她早就該進去了,是我耽誤了她。”
“你也知道?”白行簡:“她跟著你算是跟錯了人,如果換成我,十年前我就能把她送進去!”
“你在嫉妒老娘?!”司空錯道。
白行簡語塞了,和衛七律對視了一眼,閉口不言,司空錯的脾氣越來越囂張了,但,人家就是有囂張的資本啊,徒呼奈何!
“寧前輩應該已經在天蕩山了吧?”蘇唐輕聲道,他有些擔憂。
“放心吧。”白行簡道:“老寧沒別的本事,就是跑得快,早就能到了。”
“你們說,老寧會怎么做?”衛七律道。
“他啊……”司空錯笑了笑:“以他的脾氣,十有八九會裝成路過的散修,混入天蕩山,如果那個梅道庸沒有異心,戰奇不會亂動,如果那個梅道庸想做些什么勾當,那他就死定了。”
“還是你了解他。”白行簡也笑了起來:“老寧一直喜歡干這種勾當,不過……這已經多少年了?他還是樂此不疲么?!”
司空錯的話沒有說錯,就在他們在遺星海前遙望著前方的封魔山時,寧戰奇在修好的山闕旁向時傳法施了一禮,微笑道:“多謝老哥引薦了……”
孔雀山的大殿中,方以哲接過一本文案,示意送信的人退下去,接著很隨意的翻看了幾頁,臉色當即變得僵硬了,眼睛也瞪得極大,似乎要掉出來一樣。
經過幾年的磨練,方以哲的心性已變得極其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絕少會這般失態。
這時,陳言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方以哲的神色,他愣了愣,急忙問道:“怎么了?”
“我……”方以哲只說出了一個字,便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發出長嘆聲:“我想哭……”
“到底怎么了?!”陳言奇道。
“你應該知道,我修行了烈血訣,借著血葫蘆的威能還有它,我以為自己的進境已經夠快了,就算和蓬山那位相比,差得也不多。”方以哲苦笑道:“可我應該是永遠也追不上蘇唐了……”
“先生出了什么事?”陳言的神色顯得緊張了。
“你自己看吧。”方以哲轉手把文案交給陳言。
陳言急忙接過文案,快速翻閱起來,不過,他的表現比陳言更差,看著看著,臉頰上的肌肉突然快速搐動了幾下,嘴巴大大張開:“圣……圣境……開玩笑吧?!”
“這種事情,不會有人敢亂開玩笑。”方以哲緩緩說道:“大妖出世,把魔神壇攪得天翻地覆,大魔神盡出,卻不是大妖的對手,人人帶傷,最后還是蘇唐出手,封印了那大妖,但……他從什么地方得到了這種靈器?!”
“風云際會,自有龍虎出世啊。”陳言喃喃的說道。
“問題是……只有三年,三年!”方以哲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年前,我和他一起廝混時,隨便來了宗師,都能把我們輕易捏死,現在……看樣子我也要抓緊了!”
“先生有庇護。”陳言道:“大人,不是我故意貶低你,你再努力,也是無法和先生媲美的。”
“既然走上了修行路,怎么也要有點進取心的。”方以哲道:“我比不上蘇唐,做個老二也行啊。”
“蓬山那位呢?”陳言又道。
“蓬山……”方以哲的表情有些愣怔,片刻,他無奈的說道:“那我做老三,老三行了吧?”
“千奇峰還有賀蘭遠征。”陳言道:“賀蘭遠征的悟性和資質并不是蓬山那位差,連先生都贊嘆不已,說賀蘭遠征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呢。”
“陳言,你是故意的吧?!”方以哲有些火了。
“呵呵呵,不冇能怪我,是先生囑咐的,一旦發現你有進牛角尖的跡象,便要及時點醒你。”陳言笑道:“就算不提賀蘭遠征,你忘了魔神壇的魔星?先生肯定會不惜一切助她修行的,這樣算下來,恐怕你要排到第五了……不對,還有誅神殿的那位聞殿下……”
方以哲呆坐了片刻,無奈的揮手道:“去去去,你趕緊滾!”
“遵命。”陳言彎了彎腰,笑嘻嘻的向外走去。
陳言走后,方以哲靜靜的坐了片刻,喃喃的說道:“蘇唐……希望我們兩個都不會變,可未來的事……真說不準啊!”
方以哲不是傻子,他當然清楚,自己最大的敵人是什么,不是魔蠱宗內部的壓力,也不是隱藏在暗處的往生殿,更不是三大天門的威脅,而是他的心。
烈血訣的進境奇快,也留下了隱憂,他的心境多次出現不穩的跡象。
蘇唐這樣叮囑陳言,顯然也意識到了他方以哲的隱憂。
實際上,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害怕他了,唯一一個和能他象朋友一樣交流的,天下不過兩三人,蘇唐、陳言、習小茹,聞香算半個,畢竟合作過多次。
一旦有那么一天,連這幾個朋友也失去了,代表著他徹底喪失了自我。
他渴望得到力量,但不想落到那種結局,因為會讓他的一切努力,都變得毫無意義。
蓬山,一雙白皙如玉的手,慢慢摘下了一朵朵鮮花,隨后用很靈巧的動作,編制成一定花環,接著輕輕戴在自己的頭上。
花環的主人,是一個年紀在十八、九的少女,她坐到~棵老樹下,閉上純凈無暇的眼睛,嘴中輕輕哼唱著歌謠,歌謠柔和而又悠長,在風中回蕩不息。
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婦快步走過來,他們聽到了歌謠聲,似乎不想影響氣氛,相互對視了一眼,停在了遠處。
那少女張開眼,看來者的方向看了一下,招了招手,隨后靠在樹干上,仰望著天空。
那老者正是薛九,少婦就是蕭家的蕭花,他們重新邁步,向這個方向走來。
“小姐,魔神壇發生了大事!”薛九沉聲道。
“武士打上魔神壇了?”那少女露出了笑意。
“這……”薛九一愣:“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們認識了這么久,很少看到你這般大驚小怪的樣子,近百年來,那些大魔神最多是相互間使個絆子,從沒有真正大打出手過,他們能忍上百年,自然也能再忍個一百年,不會做出讓你這般變色的大事,唯一的變數,就是那武士了。”那少女淡淡說道:“何況,魔之光一直留在大光明湖,他肯定要去,加上他從你們手中搶走了邪君臺,想來是得到了一些際遇,有了底氣,然后闖入魔神壇。”
“小姐,你只猜對了一半。”薛九說道:“武士確實上了魔神壇,可收服了魔之光,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恐怕天下沒有誰能想得到了。”
“哦?發生了什么?”那少女露出好奇的神色。
“大光明湖中,有大妖出世。”薜九沉聲道:“魔神壇諸魔神全部出手,依然擋不住那大妖,呼延錚木受重創,險些丟了性命,最后,那大妖被武士封印了。”
“封印大妖?”那少女的眉頭猛地一挑,別人對大妖知之甚少,她卻是非常了解的,更清楚想封印大妖需要什么樣的力量:“他用什么封印了大妖?!”
“據說是一本奇怪的靈書。”薛九道。
那少女突然陷入了沉默,眼神閃爍不定。
“小姐,那武士居然是司空錯的弟子!”蕭花道:“邪君臺那一戰……恐怕我們是被人算計了!”
“我看有些不像。”薛九沉吟道:“顏緋月是出了死力的,我看得出來。”
“九老,你太容易輕信了。”蕭花搖頭道。
“我知道了。”那少女輕聲道:“你們下去休息吧。”
薛九和蕭花相顧愕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應該拿出相應的對策,至少也要派人去和司空錯談談,而那少女看起來似乎并不把魔神壇的變化放在心上。
“去休息吧……”那少女顯得有些不耐,隨后又道:“今后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找個地方靜修,真正的修行就要開始了。”
“小姐,什么是……真正的修行?”薛九不解的問道。
“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那少女揮了揮手,隨后道:“去讓老牛把那畜生給我帶過來。”
那少女向來是一言九鼎的,薛九和蕭花就算有再多的不解,也只能輕輕放下,等以后再說,他們向那少女施了個禮,隨后轉身向后走去。
時間不長,牛鎮海帶著白色巨虎走了過來,他笑嘻嘻的向那少女躬了躬腰:“小姐,您叫我?”
“他近些天有沒有什么異動?”那少女緩緩說道。
“他?他是誰?”牛鎮海撓頭道:“我這些天一直呆在山里啊,昨天才出來。”
“你這個笨蛋……算了,我直接問吧。”那少女無奈的說道,隨后她的視線落在那只白色的巨虎身上:“已經是第六次帝流漿了,半年的時間,你應該積攢了不少靈力了吧?準備什么時候破解封印?”
那只白色巨虎百無聊賴的趴在地上,用爪子撓著草皮,看起來似乎什么都沒聽到,聽到了聽不懂。
“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也知道你能回答我。”那少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打我小的時候,我就好奇了,一直忍到今天,可是很不容易呢……說吧,這個時候,也沒必要逗你玩了。”
牛鎮海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確定這里只有他一個人,接著視線落在那只白色巨虎身上,旋即明白了什么,吃驚的瞪大眼:“小……小姐,它不會說話的,我這輩子一直在伺候它了,如果它能說話,我肯定知道。”
“所以我才說你是笨蛋!”那少女嬌嗔的說道:“閉嘴吧!”
牛鎮海當即不敢說話了,不過視線一直在那少女和白色巨虎身上來回掃動著。而白色巨虎張開嘴,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似乎剛才的交談全然與它無關。
“我家里有一塊人皮,人皮上刻著一個虎頭。”那少女緩緩說道:“小的時候,爹爹告訴我,人皮是先祖臨死前從自己身上割下來的,我還以為,虎頭象征著先祖的勇武,后來才明白,原來那是虎奴的標記,虎奴啊……據說當時有數萬修行者刻著同樣的標記呢!”
那白色巨虎還在無意識的左顧右盼著。
“老牛,去取把刀來!”那少女慢慢站起身。
“小姐,找刀做什么?”牛鎮海問道。
“我想買些新衣服。”那少女道:“沒錢錢了,好窮呢……”
牛鎮海呆了呆,隨后從自己身上掏出一疊金票:“小姐,我這里有……”
“我要買的東西很多很多,這些遠遠不夠。”那少女搖頭道。
“小姐,沒錢和找刀有什么關系?”牛鎮海實在是不明白。
“說你笨你還真是笨。”那少女用下頜點了點白色的巨虎:“錢在那里!”
“哪里?”牛鎮海左右掃視著。
“萬年的虎鞭,能賣上好多吧?還有上好的虎皮、極佳的虎骨,還有虎爪、虎心……哎呀呀,足夠我花上很久了!
“小姐……”牛鎮海哭喪著臉:“我去給你找人借行不行?不要這樣……”
“不要?我想做的事,誰能攔得住?!”那少女冷笑道,隨后邁步走向白色的巨虎。
看起來氣度悠閑的巨虎陡然站起身,向空中射去,只是它剛一動,那少女的身形已凌空壓下,一腳把它踢翻在地。
“饒命啊……”那白色巨虎再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發出哀嚎聲。
牛鎮海當即變得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