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劍徒渡劫,已經到了第八波。
因為天空一直都漆黑的緣故,所以無法判斷究竟過了多長時間。那一波一波接連不斷轟下來的雷光,也讓人心驚膽戰,根本生不出任何其它念頭,自然更想不到要估算時間。
整個無回谷里面,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沒辦法再站得穩。情況好一點的,比方說吳解,現在還能找個東西倚著,坐在地上繼續觀察棄劍徒渡劫的情況;而情況差一點的,直接就已經趴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尹霜也是趴在地上昏死過去的眾人之一,但她昏過去的原因卻跟別人不大一樣一一剛才某一次天劫之中,有耀眼的猩紅血光閃爍,依稀竟然有點像魔門的手段。她當時正在觀察,不由得就下意識地施展了天問劍意,想要分析和理解這道劫雷,借用其手段。
可天劫的力量,哪里是這么容易分析和理解的!
她才開始運轉天問劍意,就感覺可怕的威勢迎面而來,猶如赤身手無寸鐵地站在饑餓的猛獸面前一般。她急忙運功,想要從這股威勢之中掙脫,但身體卻虛弱得連一絲一毫的力量都沒有,眼看著就要被這股威勢逼得氣血逆流,身負重傷!
就在這時,吳解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情況不對勁,當機立斷地將烈焰化為盾牌,攔在了她和天劫之間。
只是一瞬間,他以煉罡巔峰境界施展出的火焰盾牌就被天劫的成勢完全震碎,他自己也被震得經脈抽痛,幾乎忍不住噴出血來。
但就是這一瞬間的阻攔,讓尹霜成功地從天劫的威勢里面掙脫了出來。她倒也十分果斷,直接反手一掌拍在額頭上,將自己打昏。
尹霜一旦昏過去,跟天劫之間的感應自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于是那原本會將她震死的成勢就化作了一陣狂風,雖然吹得大家站立不穩,卻沒有損傷任何人。
吳解和尹霜的行為,自然被眾人看在眼里。易悌忍不住贊道:“大師兄果然反應神速!我看你平時出手可沒這么快的速度……莫非是因為關心的緣故”
“胡扯!如果你也遇到這種情況的話,我也一樣會出手很快的!”吳解頓時臉紅,急忙辯解。
“還是算了,我可不敢嘗試,大嫂的膽子也太大了!”易悌嘆道,“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居然引得天劫震怒……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而青石翁和古木翁自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況,他們本擬尹霜自作自受,大概要死在天劫的震怒之下,卻不料吳解及時出手,尹霜又敏銳地將自己打昏,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逃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他們不由得對吳解和尹霜多了幾分贊賞。
“這兩個晚輩不錯,有前途!”
“有前途的晚輩多了一一那個女娃子要是不能學著知進退一些,這男娃子早晚會護不住她的。”
“老石頭,你對小孩子的要求也太高了!”古木翁笑道,“何況……不知進退又怎么樣呢你看看那劍小子,他知個屁的進退!”
“他是怪胎!”青石翁沒好氣地說,“你見過無論天劫怎么轟,都是一劍斬開的嗎就連當年轉世下界的不死天仙,也沒有這么厲害啊!”
“嗯嗯,他是怪胎!”古木翁連連點頭,“看樣子,他渡劫成功已經是必然的事情了。”
正如他所說,看到棄劍徒渡劫的情況,任誰都不會懷疑他能夠渡劫成功
不管天劫怎么猛烈,雷光怎么轟鳴,他只要一劍揮出,所有的雷光都會為之破碎沉默,就連天上的黑云都被他砍得一條一條,雖然能夠重新彌合起來,卻能夠依稀看到一些痕跡,簡直就像是傷痕一般。
就連天劫,也一樣擋不住棄劍徒的劍!
正說話間,天空的巨響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只聽得有狂風呼嘯,有波濤激蕩,有大地轟響,有金鐵交鳴,有木石迸碎……各種各樣的響聲一起在黑云之中響起,無數的電光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漸漸化為一顆耀眼的雷珠。
這顆雷珠出現的瞬間,無回谷中便四處轟鳴,守護圣皇陵的陣法完全發動了起來,想要在這史無前例的可怕天劫之下堅持自己的責任。
但陣法之中明顯有很多不協調的聲音在響起,那是一些不夠牢固的地方正在開裂一一從圣皇時代到現在,悠久的歲月雖然沒有能夠摧毀這無回谷,卻讓九州大地的氣脈走向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以至于原本毫無破綻的陣法出現了不該有的脆弱環節。
“糟糕!”青石翁大叫一聲,身體猛地消失,與此同時,遍布無回谷的每一塊青石板都發出了柔和的光芒,將已經搖搖欲墜的大陣穩住。
“老石頭,撐著點!”古木翁也大叫一聲,身影同樣消失,然后山腳下那棵大樹便發出了無窮的綠霧,氤氤氳氳籠罩了整個無回谷。這兩位上古大妖同時出手,總算是將陣法之中不夠牢固的地方臨時補上,避免了大陣的崩潰。
可他們顧得了大陣,就不大能夠分心照碩大陣里面的人了。
幾乎只是一瞬間,所有的修士們便齊刷刷地感覺眼前一黑,仿佛讓人用千萬斤的大鐵錘沖著腦門結結實實來了一錘,一個個悶哼一聲,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唯一例外的,就是吳解。
事實上他也昏了過去,然而昏過去的只是他用來在東楚國行走的煉罡肉身,他位于天書世界里面凝元境界的真身卻還頂得住。
“幫我施展一個能暫時守護的法術!”吳解一聲令下,杜馨雙手金光閃爍,接連五六個法術落在他的身上。
“不要去沾染天劫的話,就沒問題。”
“謝了!”
話音未落,吳解的真身已經出現在了平臺之上,幾乎是同一瞬間,他將煉罡分身收回了天書世界。
青石翁和古木翁正在全力抵御天劫,根本沒辦法分心照看這邊的情況。在兇狠的天劫余波之下,他們也感覺不到吳解從煉罡巔峰到凝元初期之間的變化。
于是吳解就不聲不響地完成了大變活人的戲碼,或者說,在很多人的邏輯里面,他一瞬間就從煉罡巔峰突破極限,踏入了凝元層次。
遺憾的是……暫時沒人會注意到他。
凝元境界的身體對于壓力的承受能夠自然遠非煉罡肉身可比,吳解腳踏實體,雖然依舊覺得那天劫的壓力十分沉重,卻不再像剛才那樣讓他喘不過氣來,總算是還能忍受。
他注視著那顆滴溜溜旋轉的雷珠,看著它慢慢落下。
雖然只是一顆小小的珠子,但它卻好像比一座山更重,慢慢落下的時候,讓吳解油然生出“天空正在下墜”的錯覺。
可這種錯覺只維持了一瞬間,因為棄劍徒出劍了。
一道劍光,雷珠下落之勢停住,然后猛地裂開。可還沒等它爆炸,又是一道劍光,雷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渡劫成功了!”古木翁和青石翁不約而同地歡聲大叫,但他們才歡呼了一聲,就停了下來。
本該隨著第九波劫雷被破而散去的黑云并沒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其中更透出一股狂亂瘋癲的氣息,無數的電光瘋狂地流動,也不管有用沒用,一股腦兒接連不斷地朝著棄劍徒轟去。
劍光閃過,電光不斷被消弭,沒有半分效果。
但無論棄劍徒消滅了多少電光,后續的電光也沒有半點緩和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多。甚至于就連他揮劍將黑云斬開,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減弱天劫,甚至于對電光沒有半分影響。
“怎么回事!”兩位大妖的驚呼聲回蕩在無回谷中,“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
“天……怒了!”天書世界里面,一直好整以暇看戲的茉莉終于露出了端然嚴肅之色,“果然就像我猜測的那樣,這個小世界的天地,根本不能容納他的劍。根本不能允許他飛升!”
“為什么會這樣”吳解幾乎是用吼的在問,“他不是渡劫成功了嗎!”
“他的路子根本不對,想要靠渡劫飛升,是根本不可能的!”茉莉淡淡地說,“路錯了,又怎么指望能夠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呢”
“那他究竟有沒有辦法飛升”
“當然有……但是……他是初步契合無上劍道的人物,已經摸到了大道的邊緣。像這樣的人物如果飛升的話,整個九州界都會被他飛升時候產生的沖擊力震蕩一一”茉莉嘆道,“好一點的情況,是守護九州界的因果之壁消失,大批域外天魔蜂擁而至;差一點的情況……或許整個九州界都會被他炸裂吧……
吳解頓時愣住,看著那璀璨的劍光不斷揮灑,將無窮無盡的雷電輕易消滅,心中卻生出了悲哀憐憫之意。
“怎么……會……這樣!”
他愣了一會兒,突然拔足狂奔,朝著山頂沖去。
“師傅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見棄前輩!我要把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你告訴了他,他可能會不顧一切破開這個世界,前往更高層次的世界去……”
“他不會!”吳解斬釘截鐵的說,“他才不屑于做那種事情呢!”
“劍修都是瘋子,他們舍劍之外別無他物,為了追求更高更強的境界,他們根本不在乎會造成什么后果!”
“棄劍徒不是瘋子!”吳解大吼,“我相信他!”
說著,他頂著呼嘯的狂風和轟響的雷霆,朝著山頂一路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