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心中一動,將熱毛巾遞還赤珠,道:“是了,昨晚你們有沒有聽見奇怪的慘叫聲?”
赤珠也不知聽懂了沒有,突然耳根紅透,忙不迭地搖頭。碧珠在一旁“格”地笑出聲來,見許宣朝她望來,急忙掩住嘴,忍著笑牽起玄珠的手,朝他盈盈行了一禮,游身朝外逃走了。
許宣一怔,登即明白這幾個蛇族小妮子定是以為他在問昨夜“洞房”之事了,臉上一燙,于是又重問了一遍赤珠,是否曾聽見洞外傳來的慘叫。
赤珠臉色微變,雙眸中閃過恐懼之色,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了搖頭,然后指了指籃子里的食物,又指了指洞外,似是示意他用完膳后,到洞外自會明白。不等他再問,便行禮退出。
許宣大感好奇,匆匆吃了幾口烤肉與桃子,抹凈嘴巴,大步穿過圣壇,來到最外的洞窟。
王重陽與白乾天等蛇族長老都已到了,正圍著火堆說話,見他出來,紛紛起身行禮。
小青撞見他的視線,俏臉一紅,若無其事地攏了攏發鬢,繼續和盤坐在洞角的李少微、林靈素低聲細語。
她春蔥似的手指被火光映照,玲瓏剔透,許宣心里又是突突一陣急跳,大感懊悔:“許宣啊許宣,橫豎她都已經叫你色鬼,了,昨夜被這么好看的手指掐住,你居然也不拼死親上一口,簡直是膽小如鼠,暴殄天物。”
“圣上,”正自心猿意馬,白乾天已走上前,神色凝重地道,“三十三山的叛賊料定你和娘娘到了這里,傾巢而出,已將‘天漏山,團團包圍。昨夜有位巡山的兄弟落了單,被血蝠吸于了鮮血,赤長老、玄長老已加強警戒……”
許宣一凜,這才知道昨夜的慘叫聲竟是來自被血蝠偷襲的蛇人。那些血蝠身形巨大,猙獰恐怖,速度之快、力量之猛,遠甚于他所見過的翼龍和其他飛禽,難怪連最剽勇善戰的蛇人也怵之三分。
又聽王重陽道:“天漏山洞窟數萬,如迷宮相連,又有毒瘴猛獸,步步殺機,三十三山的叛賊不敢大舉進攻,不過是想偷施冷箭,擾亂我們軍心罷了。圣上、娘娘不必為此事煩心,只需以不變應萬變,靜心修養便可。”
許宣心下稍寬,巫鹿又擠上前來,搖頭晃腦地道:“老朽已專門采擷了九九八十一種藥草,再加上獨門秘制的丹丸,補脈益氣,最有神效。圣上、娘娘每天服上五次,連服七天,輔以冥坐調息,經脈必可恢復如初。至于圣上帶來的那兩位神祝……”
話音未了,小青已上前一把將他拽住,格格笑道:“那兩位神祝是我和圣上的恩人,他們喝的藥湯定要和我們的完全一致,你若敢偷懶,我就把你丟銅鼎里一起煮了。”
巫鹿嚇了一跳,見她朝自己擠了擠眼睛,恍然醒悟,忙迭聲稱是,叫來赤珠三姐妹和王允真,一起當眾起鼎生火,熬制藥湯。
小青笑吟吟地立在許宣身邊,蚊吟似的傳音道:“巫鹿燒給魔帝、妖后的藥湯,和給我們的都出自這個大鼎,但他們喝藥所用的木碗卻和我們完全不同。巫鹿在我們的木碗里專門涂了另一種蟲卵研磨的粉末,只有融入這種蟲粉后,藥效才會大增,否則就算喝上一年半載,也只是徒勞。”
許宣大喜,想不到那巫鹿看起來呆頭呆腦,居然有如此本事。
林靈素、李少微這兩個魔頭雖然殲狡多詐,但親眼目睹巫鹿領著眾女專心致志地熬煮藥湯,又從同一個鼎里盛出,一齊端與他們四人,果然都未起疑心
喝完藥湯,林靈素嘿然傳音道:“小子,這些蛇人眼下雖將你們看作女媧伏羲,敬若神明。但到了‘重陽斗劍,時,你們若不能以‘陰陽電劍,橫掃三十三山,他們必然起疑。若讓他們認定你們是冒充的,嘿嘿,到時被放在銅鼎里燒煮的可就不是這些藥材了。”
許宣、小青一凜,知他所言非虛。
要想鎮伏蓬萊各山,必得修成“陰陽電劍”,但這雙壁電劍被稱作天下最難、也是最有威力的劍法,連這兩大魔頭尚不能完全駕馭,他們要想在短短的兩個多月里學成,談何容易?
李少微柔聲傳音道:“‘陰陽電劍,最重要的并非招式,而在于以兩人戚戚感應,用體內的‘陰陽二,吸納雷霆,瞬間爆發出驚天裂地之力。你們的‘陰陽兩極基,都尚未筑成,若強行吸納霹靂,就算不被轟成焦炭,經脈也必受重創。”
頓了頓,道:“前天夜里,你們能使出‘兩儀劍,,刺傷青龍,純粹是因為十五月圓,小青體內陰氣極盛,恰好又趕上了天降雷霆,加上得到我和帝尊念力相助……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才得以僥幸爆發。但此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果重陽之前,你們修不成‘陰陽兩極基,,就算巫鹿的湯藥再有奇效,也救不回你們的小命了。”
許宣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喜悅盡消。這兩魔頭的話說得頗為實在,不像是在恫嚇自己,轉念又想,他們既已將話挑明,必有補救之法,于是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請教。
林靈素道:“要想一步登天,也并非無路可走……”話音未落,洞外忽然響起鳥獸的尖叫狂吼聲,此起彼伏。
接著狂風大作,樹葉沙沙作響,一大群黑影從裂壑上方蔭蓋疾掠而過。又聽一陣凄切惶急的哭叫聲遙遙傳來:“公子爺公子爺你在哪里?老爺、夫人讓我傳話給你公子爺,公子爺你在哪里……”
“司棋”許宣腦中“嗡”地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聲音再也熟悉不過,赫然竟是和他從小玩到大的另一位貼身書童司棋
小青也猛地轉過頭來,又驚又奇。
當曰她和白素貞為了埋劍,隨許宣入住許府,招待她們的除了王六,還有這位機靈活潑的書童,她為了打探無塵庵的千年老槐,還特意和他套了半晌的話,聽見這聲音,立時便記了起來。
許宣聽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果是司棋無疑,激動得熱淚奪眶,跳起身,高聲叫道:“小棋子,我在這里你……”
話音未落,人影飛閃,王重陽已搶身擋在他身前,低聲道:“圣上,小心有詐。”
許宣一凜,不錯許家滿門入獄,無一幸免,連洗琴也受盡了百般拷打,慘死獄中,司棋就算保住了姓命,此刻亦當身陷囹圄,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蓬萊“天漏山”外?
但聽著那熟悉的聲音飄飄忽忽,凄慘悲切地從上空飄過,仍忍不住揪心焦慮,恨不能立即沖出裂壑看個究竟。
王重陽道:“圣上,眼下三十三山的追兵尚不能斷定我們就在此處,不敢妄入,只能重重包圍在外,引蛇出洞。如果圣上受激貿然現身,只怕他們便會不遺余力地大舉進擊,血戰再難避免。不如先靜觀其變,讓偵騎去探探虛實?
風青玄等人心領神會,不等下令,已木無表情地騎龍沖天飛去。洞外很快又殺聲四起,響起陣陣尖嘯怒吼,夾雜著“嘭嘭”不絕的氣浪激爆聲。
戰斗來得快,結束得也快,過不片刻,風青玄等人便已騎龍沖回洞里,“砰”地一聲,將一個血淋淋的頭顱擲在地上。
許宣猛吃一驚,定睛細看,那頭顱竟然是只雪白的猿猴,圓睜碧睛,吐著長舌,滿臉都是痛苦恐懼的表情。
聽王重陽說明,才知道這猿猴名叫“應聲猿”,最喜歡模仿人類說話,尤其受驚時更要重復不絕,方才那絕似司棋的慘叫聲正是由它發出來的。
許宣松了口氣,旋即疑慮更增。既然這猿猴只是“應聲猿”,它如果未曾見過司棋,又如何能模仿得出他的叫聲?難道司棋真的有如自己一般,誤打誤撞到了蓬萊,落入三十三山之手?
念頭未已,洞外突然又傳來凄厲哀切的叫聲:“公子爺,公子爺……”眾人臉色齊變,許宣心里更是一沉,驚怒交迸。看來三十三山是鐵了心要拿“應聲猴”反復搔擾,誘他現身了
眼見風青玄等人又欲騎龍沖出,許宣反倒陡然冷靜下來了,喝住他們,搖頭示意不用理會。暗想,不管司棋是否真的成了三十三山的人質,也不管他究竟帶來了父母的哪些消息,都無法改變父母身陷囹圄的事實。當務之急,乃是盡快筑就陰陽基,修成電劍,絕不可任何于擾。
白乾天沉吟道:“叛黨一時雖不敢攻入,但必定還會再來反復滋擾。為了讓娘娘、圣上潛心養傷,‘重陽比劍,時能發出全力,我們還是即刻前往圣女靜修之地。叛黨就算有通天手眼,也絕找不到那里。”
圣女靜修之地?許宣一愣,卻見林靈素眼中閃過狂喜之色,哈哈傳音笑道:“小子呀小子,賊老天待你可真不薄不用你開口,已經幫你把登天之門打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