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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連忙叫兩個丫鬟追上去,站在門口望著吳銘轉過屋角的高挑身影,不禁嘆了口氣。
吳銘給她的印象很不錯,雖然性情冷漠,但絕不算粗魯,下意識說出口的謝謝二字令人驚訝,她忽然覺得吳銘正像汪月涵所說的那樣,是個有教養有故事的深沉男人,是個面冷心熱知書達理的人。
可這一判斷,似乎又與吳銘貧賤的出身、無情的殺戮和不斷尋仇的陰狠行為格格不入,一時間讓三姨太深感迷惑,按理說,吳銘一直在社公山西面貧窮偏僻的吳家村長大,只讀過兩年的私塾就輟學了,不應擁有這種深邃果敢的氣度才對啊!
疑惑中,兩個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稟報:“三太太,他到了天井就兇巴巴地揮手趕我們走,不要我們服侍,我們又不敢走遠,站在外面等他使喚,聽到一陣陣嘩啦啦的水聲,我們連忙進去看,沒想到他竟然脫得赤條條地站在井邊洗涼水,羞人啊!”
“天啊!這么冷的天。”
三姨太驚訝地張開嘴巴,好一會才低聲吩咐:“別害怕,他不是不講理的惡人,隨他意,既然他不愿意你們侍候,你們就回來吧,趕緊把屋里的桌子收拾一下,再點上幾根大蠟燭,大少爺的臥房也要點上,好好收拾一下,對他要恭恭敬敬的,明白嗎?我去去就來。”
“明白了。”
半小時后,吳銘提著槍套回到屋子里,看到三姨太和陳繼堯坐在八仙桌前喝茶,不由得停下腳步。
陳繼堯和三姨太看到穿上一身青年裝更為挺拔的吳銘,連忙站起來,眼中滿是希冀。
吳銘走到他們對面坐下,隨手將連著槍的腰帶放到桌面上,兩個小丫鬟立刻拿來新式黑面膠底布鞋、襪子和干毛巾,要給吳衛擦腳服侍他穿上鞋。吳銘抓過毛巾,揮手讓兩個丫鬟退下,不緊不慢地擦干腳,穿上厚實暖和的棉線襪子,穿上鞋踩兩下感覺很舒服,這才抬起頭撥開濕漉漉的長發。
“很晚了,明天再走吧。放心,老爺已經吩咐過了,家里沒人出去亂嚼舌頭。”三姨太關心地笑道。
吳銘也搞不清楚自己要到哪去,從哪走?而且事情到了這個程度,他根本就不擔心安全問題,只是覺得自己與這一家人格格不入,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雖然心底里似乎有點莫名的情愫作怪,但從他收起槍的那一刻起,似乎把什么都看開了。
三姨太把一杯熱茶緩緩放到吳銘面前,吳銘微微點頭卻沒有端起,指指一旁桌上的那盤金條和大洋開口了:“那些金銀算起來,不下五千塊大洋吧?”
陳繼堯望向那盤金銀,眼里滿是酸楚傷痛。
誰知吳銘接著說道:“我知道陳家有上千畝田地山林,鎮子外面六個石灰窯,在城里還有一座院子和幾個當街鋪面,在廣豐最大的煤礦里面還有股份,可謂富甲一方風光無限,可是我也知道,你們祖祖輩輩棲身的鎮子里,唯一的學堂每年只收一塊五錢學費,卻沒幾家窮人的孩子讀得起,現在,你這個鎮長卻舍得拿出這么多錢送我,讓我受寵若驚啊!”
陳繼堯非常意外,呆呆望著吳銘,心情格外復雜。
三姨太驚愕好久,想說幾句漂亮話緩和氣氛,吳銘已經站起來,撿起桌上的槍進入北面臥室,絲毫沒有半點拘束和顧忌,似乎這里本來就是他自己的地方。
吳銘進入屋里,脫下上衣系上腰帶,感覺槍套露出外面一大截很不妥,干脆把槍套取下扔到書桌上。
槍套滑行一段碰倒了個小鏡框,吳銘連忙過去扶起來,看清相框里照片上軍人的摸樣,整個人隨即安靜下來。
陳繼堯和三姨太面面相覷,三姨太見吳銘在里屋拿起書桌上的相框對著燭光久久端詳,便在陳繼堯耳邊一陣低語。
陳繼堯望向里屋,頹然地嘆了口氣,站起來和三姨太一起默默離開。
兩人回到自己的臥室,洗漱完畢已是深夜,斜臥在床上的陳繼堯一聲接一聲的嘆息,怎么也睡不著,等披著棉袍的三姨太進來,立刻著急詢問:“那個祖宗怎么樣了?”
三姨太扔掉棉袍爬上床,溫柔地給丈夫按摩太陽穴:“聽守在屋外的小丫頭說,他現在還沒睡,一直在翻看安兒留下的那些書和信件,還不時拿起安兒的照片看了又看,唉!你說,要是安兒還活著,他們能不能成為好弟兄啊?”
陳繼堯的身子突然僵硬,撥開三姨太的手老淚涌出:“他長得太像安兒了,太像了!要是他不那么冷冰冰的,再刮掉滿臉的胡茬,估計我都把他當成安兒了!”
“老爺,別難過,你沒發現他態度好了很多嗎?之前誰敢想他會手下留情?依我看啊,事情沒那么糟糕,說不定他會慢慢想通的,畢竟你是他的生身父親啊!而且他殺了汪管家,也算給他媽報了仇,再怎么樣他也不會干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老爺你應該往好處想才是。”三姨太溫婉地勸慰自己丈夫。
陳繼堯默默點頭,收起淚沉思片刻:“你說,他能看懂安兒留下的那些書嗎?剛才他竟然當著我的面,提到鎮上窮人家孩子的念書問題,這可不簡單,一般人誰會想到這個,是不是他想起自己的過去,心有怨氣啊?”
三姨太來了精神,靠近丈夫懇切地說道:“老爺,我覺得他說得有理,早些年,你不一直捐錢資助鄉里和縣里的教育嗎?自從你接到安兒的噩耗之后,整個人就沒緩過來,這幾年也沒去看一眼鎮子里的學堂。老爺,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捐些錢,資助鎮子和周邊的窮孩子吧,這是修陰德的好事,還能讓鄉里鄉親感激你,總比把錢花到別的地方好些吧?”
“嗯,看來我這幾年真的老糊涂了!”陳繼堯點點頭,又想到西院里的吳銘:“恐怕明天他就要走了,我真想和他說說話啊,怎么說都是我的骨肉啊!”
三姨太對吳銘冷冰冰的態度頭疼不已,只好低聲安撫,服侍丈夫躺下,心里盤算著明早怎么也要想個辦法,讓丈夫和吳銘父子倆好好說上幾句話,否則吳銘這一走,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見面,又到何時才能徹底了結這段恩怨。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陳繼堯聽到管家三老爺的輕呼聲,一個哆嗦連忙爬起,鞋都沒穿就跑去開門,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
三老爺雙手遞上一張信箋:“大哥,他走了,走的時候誰也不知道,怪嚇人的。我進東房去查看,發現書桌上留下這條子,看完才知道他把那支長槍和槍彈作價一百元賣給我們,我過去數了數,托盤里正好少了一百大洋。”
陳繼堯顫呼呼地接過條子,三姨太已經在里面劃火柴點燃了蠟燭,陳繼堯匆匆忙忙把條子湊在燭光下,看完放下條子仰天長嘆:“他到底是不肯原諒我啊!”
三姨太拿來大衣和棉鞋讓丈夫穿上,撿起條子仔細閱讀上面漂亮行楷字,讀完擔憂地望著傷感的丈夫,一時間感慨萬千,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陳繼堯輕輕揮手,示意三老爺離去,邁著沉重地步子回到床前,站立良久,似乎突然想開了一樣,竟然在三姨太擔憂的目光中,說出句令人非常意外的話:“這筆字寫得漂亮啊!我就納悶了,他怎么能寫出這么漂亮的字?”
三姨太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治好連聲安慰丈夫不要多想,兩人坐在床沿上低聲談論起來。
不一會,門外再次傳來三老爺的聲音:“大哥,龍虎山的承宗師傅突然來了,開口就問大哥身體可好?小弟不知怎么說才好,只好把承宗師傅領到中堂客廳等候。”
陳繼堯連忙走出去,和三老爺一起前往中堂。
渾身霧水神色不安的承宗看到陳繼堯安然無恙,終于放心地出了口大氣。
彼此問安完畢,承宗拿出師叔秉真道長的書信,陳繼堯匆匆看完連忙請承宗坐下,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前后和盤托出,聽得承宗臉色數變感慨萬分。
喝下半杯熱茶,承宗搖頭嘆道:“小侄還是來晚了,竟然沒緣分再見吳大哥一面,唉!不過也算萬幸,沒有釀成更大的慘事,想必師叔和我一樣,都為陳師叔您慶幸啊!”
陳繼堯也深有感觸:“是啊、是啊!我該慶幸才是啊!至少沒有發生父子相殘的慘劇,蒼天總算有眼啊!”
承宗和聲安慰幾句,完了滿臉遺憾地說道:“吳大哥博聞強記,聰穎過人,心性堅毅,善惡分明,他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可惜了!不過吳大哥也算是渡過了一波劫難,此去定能乘風破浪大有作為。不瞞陳師叔,我師叔在送我下山的時候曾預言,說吳大哥是他平生僅見的奇才,如果能摒棄心魔,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陳繼堯瞪大了眼睛,凝視越來越成熟的承宗,眼里閃爍期盼的光芒,似乎一瞬間年輕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