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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銘什么也顧不上,不一會兒就找到要找的人:“李先生、李先生,一路上辛苦了!”
被吳銘稱為李先生的憔悴女人連忙站起,忙不迭地向吳銘鞠躬行禮:“吳先生,終于見到您了,見到您我們就安心了!”
呂正德驚訝地打量眼前這個身形消瘦、亂發板結、衣衫襤褸、面目焦黃的女人,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吳銘吃飯時所說的女先生,張張嘴想打個招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目光很快就轉向死死抓住女人褲子躲在后面的兩個孩子身上。
望著兩個瘦成皮包骨的驚恐孩子,以及孩子破爛衣衫上白茫茫一片虱子,呂正德善心大發,心酸不已,早已把要找人販子論理的念頭拋到九霄云外。
吳銘暗暗松了口氣,顧不上陸續圍上來探聽消息的眾多災民,上前半步,低聲向女先生介紹:
“李先生,這位就是我們毛良塢的村長,姓呂,大名呂正德,之前我和你提過的另一位呂先生因為要給大家蓋房子,所以沒能來迎接大家,到了村里就能見上面。”
李先生非常得體地深深鞠躬,用略帶山東口音的官話恭敬地說道:“呂村長,給您添大麻煩了!要是我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您老盡管說,我們都聽您的。”
“好說、好說!先吃飯,吃飽再說。”呂正德回個禮轉身就走,吳銘向四周點點頭跟了出去。
回到碼頭上,呂正德長吁短嘆連連搖頭,深有感觸地對吳銘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什么也不用說了,女人多孩子多我們養著,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總不能見死不救,對吧?唉!”
“對不起大哥了,是我自作主張帶來的麻煩,雖然我不知道突然多出兩百多個女人孩子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能接受。你也看到了,這個姓李的女先生是非常好一個人,是個難得的有文化的好女人,我相信她定能幫我們把所有孩子都教好!”
吳銘接著把這女人的悲慘身世詳細告訴呂正德,聽得呂正德時而悲嘆,時而跺腳,最后忍不住轉過身望向那群亂哄哄的災民。
這下吳銘終于放心了,見到一個弟兄急沖沖跑來,連忙上去問出了什么事?
那位兄弟捂著流血的手臂大聲訴苦:“是你的那匹癩子馬發瘋踢的……那馬下船后誰都不讓靠近,人一靠近就踢就咬,你快去看看吧!”
吳銘連忙跑向驚呼不斷的碼頭東面,繞過兩個大喊大叫的弟兄,跑到不停嘶叫劇烈跳躍的馬兒面前,對著馬兒連聲呵斥。
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發瘋的馬兒四蹄落地后再次騰空,在空中轉了半個身子,落下時馬頭正好對著吳銘,長嘶一聲便緩緩走向吳銘,任由戰戰兢兢的吳銘上前抓住馬嚼子,隨后像個孩子一樣把滿是疤痕的腦袋貼到吳銘身上,赤律律低聲哀鳴起來。
吳銘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愛惜地輕撫馬兒的腦袋,馬兒抬頭去拱吳銘的臉,吳銘也不躲開,抱著馬脖子低聲安慰起來,不一會兒便將馬牽到小酒肆側后,拿出半木盆提前備下的精料放到地下,然后問店家要來個木桶,到江邊打來桶水,開始給馬兒擦身。
碼頭上,呂正德和李琨等弟兄驚訝地說個不停,誰也看不出這匹身材普通、全身長滿癩子的花斑馬有什么好,唯一能入眼的只是馬腿骨節稍粗、馬蹄較大,其他的無論頭風、骨架、身形等方面,都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最后還是李琨的總結獲得一致認可:“馬這種畜生也有脾氣,估計是這匹癩馬恰好對了銘哥的脾氣,所以它才會這樣認主……今后恐怕除了銘哥一個人,誰都無法馴服它了,只是不知銘哥怎么會看上這匹似乎一無是處的癩馬?”
災民的議論則完全不同。
也許是災民和癩馬處境相似的原因,絕大多數災民都喜歡這匹癩馬,贊它通靈,懂人性,說到最后越傳越邪乎,這匹不到兩歲的癩馬竟然成了千里馬,幾乎所有災民都相信,只有吳先生這樣的好人才能駕馭它。
八百多名災民的到來動靜實在太大,想瞞都瞞不住,短短數小時整個招賢鎮都在熱議這事,說什么的都有,不少人還特意趕來看熱鬧。
吳銘和呂正德等人商量之后,也不管人家信不信,干脆堂而皇之地對外發誓:“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也要將祖宗留下的毛良塢建成人間樂土!”
可是問題又來了,無論怎么解釋,怎么請求,沒有一個船家愿意進入毛良塢方圓二十里范圍,最后好說歹說還加錢,才有七個船家愿意結對而行,把三百多婦孺和上百噸的貨物送到芳村碼頭,再往北走誰都不愿干,好在招賢鎮到芳村還有條可以勉強走馬車的沿河道路,這才沒有耽誤事情。
吳銘和呂正德等人不敢再讓八百多災民停留太久,一是天氣漸涼停久了容易生病,寧愿讓災民一鼓作氣繼續趕路,也不能讓他們放松下來;二是再不走的話影響太大,說不定明天縣警察局的警察和當地民團甚至地痞流氓就要過來找麻煩,所以災民吃完一頓飽飯休息完畢,就在毛良塢人的帶領下,打著火把,浩浩蕩蕩向北進發。
次日下午五點,八百多災民累個半死才走完百里路程,有家有口的統一安排住在村西路旁第一排房子里,女人孩子獲得最好照顧,住進溪邊最好最方便的第二排,孤身漢子只能五十人一間住后三排,吃飯、發衣服肥皂等等瑣碎事務,自有呂正德和呂師爺的兩個婆娘帶著一群女人負責安排。
姓李的女先生和另外兩個能寫會算的老先生獲得特別優待,住進了呂師爺在村公所邊上建起的三座小木樓,三家人對此誠惶誠恐感激不已,同時也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了。
所謂村公所,其實就是建在二十幾棟民居前方、原本用來開會的兩層寬敞木樓,自從建成后沒開過一次會,如今成了村里的學堂。
李先生和兩個孩子住在最靠外的第一棟房子,吳銘提著個裝有香皂、毛巾等日用品的木桶到來時,兩個孩子正在屋子后邊驚訝地撥弄水龍頭,弄不清嘩啦啦流淌出來的水是從哪里來的。
入夜時分,吳銘的兩層小樓人滿為患,他費盡口舌才把大部分弟兄打發走,隨即簡要地向呂師爺幾個通報此次出行的前前后后,最后征求大家的意見:
“如果大家愿意,過幾天就開始組建屬于毛良塢自己的民團吧……我建議把雷琪大哥這樣的畬族漢子拉進來,浙西保安司令部的批準公文我來負責辦理。”
好不容易棄惡從善過上幸福安寧日子的呂師爺、呂正德等人哪里還不愿意?聽完頓時樂開了花,李琨和老六等人已經開始憧憬兩艘機輪貨船到來后的風光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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