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西市,公安局大院座落在市區毗鄰南郊的東關街上,午后時分,行駛了兩百多公里的省廳專車已經泊在這里了。
許平秋婉拒了當地劉生明局長的午飯邀請,已經坐到了局長辦的位置上,劉生明局長從秘書手里接了一摞資料,回頭放到了許處面前,自己拉了把椅子,和省廳來人坐到了一起,看著這位省廳來人細細過目著他準備的東西,免了要猜測上級領導的來意了。
不過他沒敢多問,這個行當里該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不該知道的,千萬別亂問。要查的人畢竟出自于他的轄區,要真出了什么事,那是要負領導責任滴。只是他有點奇怪,查的是精校學生,理論上,好不應該有什么大事。
看了許久,許平秋似乎對資料不大滿意,直問著:“就這么多?”
“嗯,基本就這些,余滿塘是天津的知青,下鄉知青時候才十仈激u歲,后來就沒走,家安這兒了,招工到搪瓷廠當工人了,后來廠子倒閉,就一直做著小生意,直系親屬里沒什么人。”劉局長道,心里暗自慶幸虧是親自了解了一番。
“家屬也沒有?光棍漢,那兒子那來的?”許平秋異樣地問,這堆資料里,只反映出了余滿塘和,沒有其他人。
問及此事,劉局長笑了,笑著解釋著這個情況他也了解過了,是通過轄區派出所一位老所長了解的,據說余滿塘當年還真有個漂亮老婆,同是搪瓷廠的工人,不過結婚后沒多久,那老婆就消失,一消失這都多少年了肯定不是精務里能查到結果,于是劉局根據經驗判斷到:“當年改革一開放,工人一下崗,像他這種老婆跟人跑的情況還真不少。”
“沒有再婚?”許平秋問。
“沒有,最起碼辦證的情況的沒有。”劉局長道,至于沒辦證的同居情況,也是無法反映出來的了。許平秋笑了笑,隨意地翻著資料,他的感覺有點異樣,一個光棍漢拉扯個兒子,倒也確實不易,隱隱地對的身世有點同情,他數了數,學籍,從小學到中學的;銀行資料、醫療資料、派出所的戶籍資料,沒有反映出什么東西,他皺了皺眉頭。
很善于揣摩上級領導意圖的劉局長趕緊表現了,很中肯地說道:“許處長,你前兩天跟我通電話,我就專程到轄區派出所了解一下,還秘密派人走訪了當時他上學的學校,結果我發現呀,這個小東西從小就不是個好玩意,在九中上學,居然到隔壁不遠的十一中收保護費,學校的教導處和保衛科一提起這個來,都是直撇嘴巴。”
咦,這情況讓許平秋上心,他有點愕然地看著劉局長,這個情況可比資料上反映的真實多了。
劉局呢,以為自己揣到領導的意圖了,又是表功地道著:“至于平時打架淘氣什么的,那肯定就沒跑,對了,這小家伙還老上訪,就因為他爸下崗沒拿到安置費的事,多少年的陳谷子爛芝麻了,還拿出來說事………您放心,許處,他的情況我們已經摸得很清了,不管他犯什么事了,我們是不偏不袒,這種人能上了省精校,那說明我們當年的政審工作做得很不過關,雖然不是我這一任的,不過我還是有責任的……”
“哦,別誤會,不是抓捕,要是犯了事,來的就不是我了,我抓人還需要你們動手啊。”許平秋訝然失笑了,看來劉局領會錯了,以為那個壞小子犯什么事了。
不料一解釋,劉局長一瞪眼,“啊”了聲,驚著了。
“怎么了?”許平秋不解了。
“我……我已經派人去控制他了。”劉局長緊張地道,感覺還是想岔了。
“你這不是胡鬧嗎?我什么時候讓你控制人了?”許平秋生氣了。
“不是,許處長,這個……您這么重視,我以為這家伙在省城犯什么大案了,于是就……哎喲,那我趕緊通知他們……”劉局長焦急地摸著手機。電話是打給城關刑精隊的,通話時許平秋照顧著劉局的面子,說了句嚴密監視,劉局又焦急地補充了一句:
“別亂抓人啊。”
許平秋驀地笑了,哭笑不得地笑。到現在為止,基層的刑事偵查基本等同于一個字眼:抓人!
“下車了,到賓館送水果了。”
“這小子挺悠閑的啊。”
“這是精校出來的,還是咱們同行?不像啊。”
“隊長說了啊,不許抓人,監視著。”
一輛民用牌照的面包車里,窩著幾個寸頭裹大衣的男子,正看著街口一輛小貨廂上下來的人討論著,他們的真實身份是汾西市城關刑精隊隊員,從接受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已經一天一夜了,目標已經很明確了,不過剛剛又接到了放棄抓捕的命令,讓幾個人好難理解了。
“你們說,這小子犯什么案了?還讓局長親自督導?”司機問。
“不一定是犯案吧?不還是精校生嗎?”副駕上的道。
“精校生怎么了?沒聽說過嗎?精察不犯案,治安好一半,精察要作案,匪惡靠邊站,真正會作案的,那絕對輪不到犯罪分子。”后座的呲笑道。
“有本事跟隊長說去,小心抽你。”駕駛座上的道。
三人扯了幾句,副駕的精示著人已經出來了,這輛面包,又不急不緩地追上前面那輛貨廂車,跟了一天多了,目標除了送貨就一直在水果店,連跟蹤的都知道,這一車送完了,該回南街口的店里了。
臨近年關了,大街小巷喜氣洋洋的氣氛已經出來了,街上一溜賣對聯的、隔著不遠又是菜市場,進進出出提著大包小捆肉菜禽魚的,人民的生活水平眼看著就提高了不少,不過感覺最強烈的還是滿街的私家車,堵得車行的已經步行還慢,跟梢的車在成堆的自行車、行人、摩托車中間擠出來了一條路,咬著那輛前行的貨廂車不放。
“咦?他沒有停在店門口,繼續走。”副駕上的隊員看到貨廂繼續前行的,出聲道了句,面包車緩緩駛過標著“香果園”的水果店面,不料前面目標車輛驀地停下了,司機馬上踩下了剎車,扮做來賣東西的樣子,停在了店門不遠的臺階下。
“媽的,這小子神經病了,差點露餡。”司機咧咧牢sāo了句,可不料立時眼直了,那輛貨廂,嗚嗚開著往后倒上了,他剛要動,副駕上那位精示著:“別理他,都別吭聲,一會兒咱們直接開走,下個人盯著就成了。”
盯梢就是這樣,反正就讓目標看著像阿貓阿狗無關的人員一樣,可不料他們不動,前面的貨廂車一直在,眼看著就要倒撞上面包車了,面包車的駕駛員驚訝地插上鑰匙,一擰鑰匙,看快撞上來了,急得頭伸出車窗后喊著:“嗨,撞上了,會不會開車…”
說話著,通聲撞上來了,輕輕地撞了下,貨廂的后燈部位擦到了面包車的前臉上,碎了。
這是很會開車,輕輕一撞,立時剎車。跟著前面車里的人跳下來了,那小伙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嚷著:“嗨,會不會開車,說撞上就真撞上來了。”
咦喲,把幾位刑精隊員給氣得,嘭嘭拍門下車,看著車前被撞的部位,個個虎視眈眈盯著目標人物,可不為那人物同樣瞪著眼:“看什么看?賠錢。”
“啊?你撞我們的車,讓我們賠錢?”駕駛員火了,捋著袖子,叫囂上了。
“耍賴是不是?追了尾還有理了?我這車可沒全保,你不賠誰賠?”針鋒相對嚷上了。另一位拍著車前蓋喊著:“小子,想訛人是不是?這兒可不止一個看見了啊?”
“是嗎?”一支脖子,莞爾一笑,扯著嗓子吼了聲:“爸,有人把你車撞了。”
那三位愕然地回頭,香果園里奔出來一位中年男,拿著夾核桃的夾子,怒氣沖沖地吼著:“誰呀?誰呀?大過年的找刺激的來了。”
“就是他們……一直跟著我?”一指那三人,援兵來了,膽氣壯了,又問那三位愣眼的道:“哎,你們那兒的?不會是過不了年了,瞅著想弄我倆錢吧?”
“我們……”一位隊員要表身份,被同伴拉住了,他一看,也不吭聲了,不好辦了,老余一嚷,這一溜鋪面奔出來的買賣人不少,嘩聲圍上來了,指指點點瞅瞅看看,毫不意外的這是同盟了,老余看看被撞的地方,和兒子一個模子樣喊著:“看把我車撞成什么樣了?賠錢啊……別他媽瞪眼,嚇唬誰呢?不服氣到這條街上打聽打聽,居然還敢撞老子的車。”
“就是,賠錢,少說得三千。”
“不賠把他們車扣下。”
“報精,報精你也得賠呀,精察還替你賠呀?”
一干做買賣的激ān商把三個隊員圍著,你一句我一句,又引來的不少圍觀的群眾,三位小刑精臉可綠了,更不敢亮身份了,只有一人打電話通知著隊里,不過看樣是走不了了,那個目標人物,早把面包車的車鑰匙也給拔了,把對方的車扣了,那爺倆站一塊分外得意,估計是商量著準備訛上多少才合算。
磨蹭了十來分鐘的功夫,三輛精車來了,兩前一后,看看那三位被自己撞了車的,有點心虛了,而且那三位好像根本不害怕的樣子,讓他更虛了,他拉拉老爸附耳道著:“爸,看樣這仨不好訛呀。”
“什么訛?撞了誰家車不用賠錢呀?”老余道。
“爸。”附耳輕聲道:“是我倒車把他們的車撞了。”
“啊?你個小兔崽子。放假回個家,你替你爸上訪,讓居委會找上門罵我……干兩天活吧,還蹭人家車,怎么你一回家事就多。”老余眼一瞪,小聲罵著,吧唧就是一巴掌,不迭地捂著腦袋,不過那表情是閉著眼在激ān笑,一剎那看到精車時,老余又拽著兒子叮囑著:“知道該怎么說吧?”
“哎,我知道。”笑應道。
這一對激ān詐父子,相視間俱是謔笑一臉,心意相通。
就是嘛,訛也得讓他們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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