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帶頭大哥質疑發問，楊云微笑著：“我們就看看，這里挺熱鬧的嘛！”
幾個看場子的家伙走過來，擼袖子，吐唾沫，滿臉橫肉，倒三角眼，兇神惡煞，不懷好意，蔣陽見狀，慌忙掏出萬寶路香煙，一人奉上一根。
喲呵！萬寶路？好煙嘛！抬手不打笑臉人，幾個腰圓膀子粗的小混混兒也收了氣勢，場面上立即緩和不少。
楊云給帶頭的大哥招招手：“兄弟，咱是從深市過來的游戲卡帶批發商，今天過來看看市場，您別起多心。看樣子，這生意挺好做的嘛，算下來……一小時一臺機器能賺個小三塊錢？一天下來可不就有四五十啊？”
坦克大戰差不多10分鐘就掛掉了，10分鐘4毛，1小時就是2塊4，每天白天八小時，還不算晚上，兩臺游戲機賺個四五十，很正常！
江少云忍不住算了筆賬：“刨除刮風下雨不能開攤，這一個月不就有1000多？”
嘶……
連蔣陽都被這個數字給嚇到了，這1毛2毛的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累計算下來，一個月竟然可以掙那么多錢？1989年京城人民平均工資才多少？一個月130多塊，還趕不上人家這院子三天的收入！
帶頭的大哥不愿多說，含含糊糊：“沒那么多！咱這兒人多著呢！這人吃馬喂的，嘿！凈掙點兒煙錢！您這都是抽萬寶路的爺了，怕是看不上咱們這點小錢吧？”
游戲機租賃市場就那么大，蛋糕就那么多，誰愿意和人分享啊？攆都攆不贏呢，怎么可能和陌生人輕易交底？
帶頭大哥警惕心很高，他當然擔心這幾人是不是準備也進入這個市場，這可是他們剛剛發現的金礦啊，再賺半個月的錢，下面的兄弟就有資本另找地兒開分店了！
楊云擺擺手：“您也別擔心。我說了，咱是賣卡帶的，不會和您搶食，算起來，您幾位還是咱的衣食父母呢！供起來都來不及……”
“哈哈……”
楊云見威脅消失了，多問了一句：“您覺得，這幾款游戲怎么樣？”
帶頭大哥吞了一口煙：“還行！不過游戲數量少了點兒，咱們進的這是四合一，咋就沒有四十合一呢？”
楊云看了看蔣陽，笑著打趣說道：“蔣老板，您聽聽這人民群眾的呼聲，多么淳樸啊，您聽見了嗎……”
蔣陽連連點頭：“小哥兒，您這真是振聾發聵，說的是太好了！太正確了！我決定了，回頭就滿世界的給您找這游戲卡帶，四合一不夠，咱上十盒，不就是四十合一了嘛！”
帶頭大哥笑起來：“可別！游戲卡我見過不少，日本的美國的咱都有路子。可那日本人的東西，好玩是好玩，但是貴啊！而且那卡帶放咱機器上，根本就用不了！又得掏錢配他們原裝的機器！”
楊云點點頭，對江少云說道：“趕緊的記下來！要兼容！游戲機要通用，卡帶要兼容！”
帶頭大哥更來勁了：“還有！游戲不能太簡單，一人要玩倆鐘頭，咱不得喝西北風啊！”
楊云點頭：“蔣老板，回頭篩選一下，弱智游戲咱不上！讓那些跟風的垃圾游戲被徹底淘汰！”
帶頭大哥唾沫直飛：“也不能太難！太難了，根本就沒人愿意玩！”
楊云擦汗：“少云，回頭多采集幾家客戶的需求，反應給研發部，讓他們控制難度，別整個福爾摩斯出來！”
帶頭大哥繼續：“還有還有……”
出了胡同，兩人暈暈乎乎，楊云呵呵直笑，揮著手說道：“別歇著！這才看了第一家呢！走，咱再去中學附近，工廠附近，白天看完了，再看看夜市，咱們要接地氣，要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真正了解人民的需求，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蔣陽擦了把汗，再一次豎起大拇指：“楊老板！我算是服了！真服了！不用您說，我老蔣跟著您干了，要銷多少，您盡管發話，我要是打個嗝兒，就不姓蔣！”
楊云和江少云驚喜地對視一眼，看來，這國內銷售的路子，成了！
1989年8月5日，重山市大霸王電子工業公司廠部，趙永平手里拿著兩盒游戲卡帶，陰晴不定地聽著銷售科馬大勇的匯報。
“趙廠長，7月份，我們一共生產了6萬盒帶游戲的學習卡，貼的是科特牌，交給劉強那幫賽格的學習卡批發商銷出去了，另外咱們自主產權的大霸王學習機生產出來28000套，多出來的大霸王四合一游戲卡5萬盒，您看看是不是可以單獨出售？”
趙永平不悅了：“這個沈軍在搞什么鬼？為什么主機生產的這么慢？卡帶多出那么多？”
馬大勇看看四周，小聲說道：“聽大忠說，沈工經常停下生產線，說是要改進效率……”
“這就是改進的效率？”趙永平憤然說道：“改進的生產線只做出來不到3萬套？為什么四合一游戲卡會多出5萬盒？這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趙永平不生氣才怪！
他送走了楊云后，不知道總公司上面是個什么意思，不等他找到新的技術科長，直接指派技術科的副科長沈軍轉正，帶領整個技術科做研發。
為此，趙永平和上面領導爭執過。
不過領導只說了兩句話：“開發微機的中科大專家，連個技術科都帶不好？這可是黃總親自請來的人！”
趙永平沒轍了，有總公司的黃總支持，他即使再討厭沈軍，也不得不吃下這個讓人覺得惡心的結果。
趙永平不是坐吃山空的性格，沈軍上任就上任了，他也犯不著一天到晚慪氣，于是一門心思地到處找人設計游戲，一個月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外面跑。
他拜訪做游戲卡帶的同行，請教馬涼的老師黃廣利，難得回來廠里修整一下，沒想到生產出了這么大的問題，這個沈軍竟然將手伸向生產車間了，還停下生產線做改進效率？
“他的手是不是太長了？”趙永平罵出聲來：“仗著有人給他撐腰不是？馬大忠也是的！停下生產線，為什么不通知我？”
馬大勇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神仙打架，凡人有多遠躲多遠，誰都不想惹上這身騷。
趙永平順手將手里兩盒卡帶丟給馬大勇，氣吼吼地問道：“毛大新送兩盒卡帶過來，他是什么意思？”
馬大勇定睛一看，一盒是他們大霸王自己的四合一游戲卡帶，貼紙上面被人拿筆畫了一道粗線，將吃豆涂掉，還剩下貪食蛇，俄羅斯方塊和坦克大戰。
另一盒很奇怪，赤陽游戲四合一卡帶，有超級瑪麗，金剛，馬戲團，1949。
馬大勇疑惑道：“這個赤陽游戲，難道是做赤陽學習卡的那家？他們怎么也開始做四合一專業游戲卡了？趙廠長，毛大新什么都沒說？”
趙永平哼了一聲：“我才回來，這兩盒卡還是門房的王大爺給我的！上次毛大新被我一頓臭罵，怕是沒臉見我了。”
上次趙永平和楊云在京城申請專利，大霸王廠里出現泄密事件，毛大新是跳的最歡的那個，搶貨的是他，第一個到廠里退貨的也是他，產生的影響特別不好，讓其他小一點的經銷商跟著起哄，給廠里帶來了很大的損失。
后來坦克大戰出來了，這是大霸王公司第一款全自主知識產權的四合一游戲卡，打著國人當自強的旗號，價格又便宜，毛大新腆著臉又是第一個摸過來，索要獨家經銷。
趙永平想起楊云在會議上說的那句話“目光短淺的經銷商過來退貨那是他們自己的損失，今天得罪了我們，明天就別指望能從我們這里進貨了”。
他也曾想硬氣點拒絕毛大新，殺雞儆猴，可是又被沈軍否決了，不出所料總公司上面下達了命令，毛大新獲得了獨家經銷權，一下子重新又得瑟起來。
趙永平既不爽毛大新，又不爽沈軍，更不爽對他指手畫腳的總公司。
憋屈！
馬大勇拿起桌上的電話，給毛大新打了過去，說了好半天才掛斷，表情古怪：“問他什么情況，他也不說，就說他們在京城的銷路不知道怎么就被堵死了，而且南方卡賣不出去，好像是京城卡帶批發行業大哥發話了，禁止銷售我們的卡，零售商一個個都拒絕接受，要是我們不想辦法解決，他就跑到京城去！”
趙永平奇怪了：“我們得罪誰了？我們可什么都沒做呀，怎么就賣不出去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馬大勇指了指赤陽四合一：“毛大新說讓我們玩玩看，尤其是赤陽游戲卡里面的馬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