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支綠色的熒光棒交叉著高舉過頭頂,不停的來回揮動著,好像nba賽場邊上賣力舞動短棒的拉拉隊員。踩在腳下面的是白色圓圈里有一個紅色h字母的停機坪符號,在直升機投射的巨大光柱下極其的醒目耀眼。從徐徐降落的直升機上望下去,林肯號上的這個信號兵就像是一只落在大號圖章上的大個蚊子一樣,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渺小。
今天他很忙,時至午夜他還不能回到自己的住艙休息,在間隔十分鐘的時間里,他連續的引導兩架來自第五艦隊司令部的陸航直升機降落在了林肯號的飛行甲板上,而頭頂上的這一架已經是第三架了,這讓他多少有些心煩。
一架灰色涂裝的直升機在信號兵的引導下,蜻蜓般輕盈的落在了林肯號直通甲板的直升機專用降落區域內。明眼人看得出這是一架屬于陸航特戰隊的ahiw型“超級眼鏡蛇”直升機。飛機降落得干凈利落,就像是落在自家的草坪上,但是,只有駕駛員自己最清楚,如果軍艦不是停泊在風平浪靜的軍港內,恐怕他是很難做得如此簡潔又灑脫的。
飛機剛一落地,機艙門便嘩!的一聲打開了,理著一頭干凈利落短發的哈尼克從機艙里縱身躍下,他邁開大步徑直朝著艦島走去,頭頂上方還在緩緩轉動的旋翼鼓起了他的風衣,敞開的兩襟帶動著下擺朝身后飄起,感覺就像是踏浪而來的海上大仙一樣,好不神氣。
甲板上的信號兵不由得側目打量,心道:哇!難怪cia都是牛拽拽的,看那家伙的脖子耿耿著,果然他媽的氣度不凡吶!
老奸巨滑的波特卡斯在與艦隊司令哥特尼海軍上將通過氣之后,便將自己的助手“平頭”哈尼克一個人派到了林肯號航空母艦上,讓他調查有可能隱藏在這艘超級航母上的間諜。
這是件受累不討好的事,無論能否從艦上查出有價值的東西,中情局都將得罪這整條船上所有的人。弄不好還會惹出麻煩來以致與海軍部結怨。所以,波特卡斯將這份差事下達給了自己的助手,年輕氣盛的特工哈尼克,授權他全權負責林肯查諜的工作,以期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同時也為自己留下一個退身步來,以防事情不順時好出面斡旋。
在第五艦隊司令部的簡易停機坪上送走了哈尼克之后,波特卡斯就打算躲回他在基地的臨時住所里,關起門來與遠在美國的總部聯絡,查證清楚“猛禽”墜落的細節。以防參聯會甚至是國會質詢時。自己好有洗脫責任的證據。畢竟是兩架猛禽啊!真的追究起來。其責任可大可小,是怪罪軍方呢?還是責難中情局?倒時候就看白宮和國會更偏袒哪一方了。
如果,這家伙能在林肯號上鼓搗點名堂出來,嗯。或許真的能夠逮住一條“大魚”也是說不定呀!畢竟,今晚航母獵情的消息是從中情局在美國境內的一條極其秘密的渠道里傳來的,可信度極高,沒理由懷疑。那么,作為常駐中東林肯號上的諜霧自然也就越來越濃重了,航母情資的源頭必定就出自于它。波特卡斯心里想著,禁不住嘆道:“啊!長夜漫漫,真的好難熬哇!”
哈尼克在艦島三層的一小塊封閉的艙室內焦急的等待著,隔壁就是林肯號的艦長室。他看見艦長的聯絡副官剛剛敲開了艦長的艙門,自己閃了進去,卻把哈尼克一個人丟在了外面。
想必他此時正在費勁的向艦長解釋中情局染指林肯號的意圖吧!哈尼克悄悄推測著,心里卻在為自己該如何面對這艘巨大的海上巨獸而暗暗發愁。
這可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城市啊!它全長三百三十三米,寬七十六米。由甲板到艦橋高十一層,有二千四百多個艙室,除了兩千多名船員,還有近二千五百余名航空人員,這里有醫院、百貨店、郵局、藥店、銀行…哦,天吶!
哈尼克不得不強迫自己停下思緒,轉而面對現實。如此巨大的一條船,不要說艦長不為難自己,就算他敞開大門讓自己隨意檢查……哦,兄弟,你該從何下手呢?
艦長室的艙門打開了,聯絡副官一個人退了出來,他的手上拿著一張綠色的胸卡,那是艦長特批的準許進入船上各個部門的通行證。
“好了,先生。艦長準許我來陪同您隨意檢查這條船上的任何一個艙室,也包括他的住艙,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聯絡副官非常客氣的說著,把那張綠色的通行證幫忙掛在了哈尼克的胸前。哈尼克臉上泛著笑容,邊向聯絡副官道謝,邊邁步走出了那間讓他感覺憋氣的艙室,來到了露天的艦橋上。
看著滿天的星斗,呼吸著咸澀的海風,哈尼克茫然的望著腳下的這個龐然大物。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上司為何如此放心的讓他一個人承擔起這樣一個意義非凡的重要使命。
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在心里肯定的對自己說。想到這里他垂頭喪氣的耷拉下腦袋,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剛才的瀟灑舉止和躊躇滿志轉眼一掃而光。他的目光落在了胸前剛剛由艦長簽發的特別通行證上,不由得想道,既然已經驚動了林肯號的艦長,總得干點什么才好,不能就這么放棄呀!不然,怎么跟艦長解釋呢?哈尼克用手糊擄了一下二茬頭,禁不住愁容滿面,自己該如何收場呢?他可是航母戰斗群的司令官吶!
一輛支楞著梯形弧狀天線的電子測量車在空曠的飛行甲板上緩慢的開進,它車頂上的天線一刻不停的旋轉著。從艦橋上望下去,就像是一輛遙控行進的玩具車一樣。哈尼克覺得奇怪,怎么?艦載機入庫以后,還要用這玩意兒來檢修跑道嗎?
哈尼克覺察到了自己身后的那個聯絡副官正默默的等候自己的命令,于是,苦于無從下手的他沒話找話的問道
“上尉,像這樣的檢查,每天都要做嗎?”
年輕的聯絡副官生得儀表堂堂,估計靠著他的身形長相到了好萊塢也能混成個二三流的明星了。只是那樣一來卻遠沒有跟著林肯號的艦長來得實惠了。像現在這樣,每天養尊處優的混跡于艦長和各部門主官之間,既不用操心費力,又深得人們的尊敬,三五年之后便能升為校官,所以,何樂而不為呢?此刻,這位極有耐心的副官終于等到神秘的中情局特工發話,便連忙應道
“噢!不是每天都做,今天是個特例。”
哈尼克沒聽明白。但又一時找不到其它的話題。于是。他回頭看了眼聯絡副官,隨口問道
“怎么?今天是個很特殊的日子嗎?”
也許是因為大人物見多了的緣故,副官仍舊是一副淡然的口氣說道
“啊!不是,剛剛接到艦隊司令部的通知。說十分鐘之前監測到一段強烈的信號,他們說有可能是從林肯號上發出的。所以,艦隊基地派來了監測小隊,分乘兩架直升機,就在你之前的十分鐘里剛剛降落。”
哦,上帝啊!聽了聯絡副官輕描淡寫的解釋,哈尼克的大腦中靈光一閃。信號?什么信號?難道就是自己挖空心思正要查找的那個發送航母情資的信號源嗎?
想到這里,二話不說,哈尼克轉身便朝艦島的舷梯走去。這讓聯絡副官的神情為之一變,他以為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不妥之處,但轉念一想便當即明白了原因。
信號!間諜?哦,難道有這么巧的事?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聯系,哈尼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舷梯口。聯絡副官只好連忙跟著追了下去。
哈尼克大大咧咧的坐在密封得嚴嚴實實的車廂里,眼睛盯著身邊的這三名身著藍色迷彩軍服、頭戴捂耳辨聽器的技術士官們,看著他們正全神貫注的辨別著從靈敏的監聽天線上截獲的各種訊號。這是一件極富挑戰性的工作,他們必須在千奇百怪的聲音當中分辨并剔出那些自然的、合理的和沒有危險的信號。這需要檢測者具有極專業的知識和極豐富的經驗,因為他們聽到的是被放大了數千倍的信號,那可能是忙碌了一天的水兵的鼾聲,也可能是偶爾游過艦舷的海豚的低語聲,甚至包括了蚊子一類的昆蟲的交配聲。
哈尼克驚詫于這輛改自福特商務型小客車的特種車廂里的寬敞容積,在安裝了大量的精密設備之后,居然還有足夠的空間能讓操作設備的士官們舒適的坐在那兒,卻一點也不覺得壓抑。他們真的很能干吶!一切都體現著利益最大化的理念,看看這一次他們是不是也有一個最大化的收獲吧!不然,就是浪得虛名了。
哈尼克遠不及那位聯絡副官表現得有涵養,剛剛坐上車沒幾分鐘便顯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情。他看著這輛“海上城市”里唯一的夜班車在結構簡單的“城市街道”上來回的掃馬路,心頭便不由的起火,他時不時的看看手表,又抻抻領帶,一副抓耳撓腮的樣子,這讓一旁專心于監聽的士官們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哈尼克知趣,他朝著為首的那名一級士官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然后,閉起眼睛,靜靜的想起了心事。他希望這三個家伙別讓他等的太久。
一個細微的訊號,在示波器上顯示為一個振蕩極小的齒波訊號,如果不是因為被放大了數十倍,那它幾乎就是一條略顯粗糙的直線。哈尼克見那三個士官交頭接耳的一通議論,便也抻長了脖子湊了過去,卻茫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已經切磋了一陣的三個士官中有一人提出放棄追索,似乎是想把它歸類于普通的正常信號,另外一人卻堅決反對,堅稱該信號有重大嫌疑,看著這二人正在爭執不下,哈尼克的心中也在斗爭。
他想,此番獨自領命調查林肯間諜案,可謂是一個草率的決定。當然自己也是上支下派身不由己,不管老板是出于何種企圖讓自己來趟這一趟渾水,總要有一個結果出來才好,哪怕是小題大做也好。既然,連艦隊司令部都接到監測報告說林肯號上有疑似信號發出,何不借題發揮搞他一下,也好讓自己的此番查諜任務有個結果出來。即使這樣可能會因無果而終導致得罪了林肯號的艦長,一但被問詢起來,自己也可以往艦隊司令部的身上推,畢竟他們按照監測報告的提示派來了監測小組,這么好的機會怎可以不加以利用呢?
想到這兒,哈尼克已經拿定了主意,他要抓住眼前的這個極為牽強的可疑信號大做文章。就在這時,那個一直看著自己的兩名同事爭執不下卻保持沉默的士官突然說話了,他的態度讓哈尼克禁不住大喜過望。
“二位不必再爭了,我推斷這是一個由微小放射源上發出的低頻脈沖信號,是由復雜的數字信號轉換而成的。我懷疑它包含的內容一定不像它的外形那么簡單。”
“你想要追查這個信號?”
持放棄態度的那名士官問道,他因自己成為了少數派而有點氣急敗壞。
“我要求你們追查這個可疑信號,找出它是從哪個艙室發出的,這對我們評判它是否有用將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哈尼克不失時機的插話了,他不想讓三個士官之間因為決策問題而產生分歧,因為接下來的事還需要他們齊心協力才能夠完成。
“是,長官。”
三名士官異口同聲的回答。立時,車廂內又變得鴉雀無聲了。車子重新緩緩的啟動,前面駕駛室內的那名士官依照液晶顯示屏上顯示的信號強度,開始了尋找這個信號源頭的艱難過程。
哈尼克見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于是重新合上眼睛,繼續讓自己進入半休眠狀態,以維持自己脆弱的耐心。這一次,出現在他腦海里的則是他的老板,中情局中東事物主管波特卡斯。
“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非常手段,懂嗎?”
老板在囑咐哈尼克的時候眼睛是瞇縫著的,這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的滄桑感,他眼角的皺紋是天生的,大約是西部蠻荒的氣候造成遺傳因子突變,讓這個牛仔的后代即使隔了好幾代仍然像是整天騎在馬背上一樣的皮膚粗糙。
哈尼克明白老板的意思,他學習過訊問的技巧,為此他在培訓期間常常被噩夢折磨著。哈尼克那時想,要不是因為年輕,怕是早就患上神精衰弱了。然而,通過了訊問課程的哈尼克不但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并且也沒有因此而患上失眠癥。而今,他從中情局的特工培訓中所學得的這一切,很快便會派上用場了。
車子在艦島靠近尾部的一個角上停了下來,哈尼克睜開眼睛與那三位士官對視了一下,三人幾乎同時對他點了點頭。哈尼克明白,那個微弱的信號就來自林肯號的艦島內部。
“帶上便攜式檢測設備,我們要找到這只老鼠,看看它究竟藏在哪個洞里。”
哈尼克朝那三人命令完,轉身跳下了車,但很快他又轉身說道
“留下一人繼續監測,其余的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