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炮聲已經在下半夜徹底平息了下來,然而對于默圖市的所有人來說,他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輕松。反而很不適應。
從隆隆的炮擊聲響起時,這種讓人感到壓抑的炮聲仿佛每時每刻都在接近合縱,原本城內的局面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而突然停止的炮聲,給他們更多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沒有人真正的松一口氣。
天亮后,所有人也都清楚了炮聲停止的原因,可是他們非但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高興,反而都是一臉的憤恨。路上,看著那些已經在開始朝城外機場集結的雇傭兵,許多人眼中都充滿了無邊的怒火。
一夜之間,物是人非,全城上下都籠罩在一種失敗、恐懼、憤怒的慘云愁霧之中。到處都是張惶不安的人群,城外的空軍基地外更是如此,憲兵們竭力的維持著秩序,圍繞著機場的鐵絲網外到處都是攢動著的人頭,荷槍實彈的警衛們如臨大敵樣的注視著這些絕望的人群。
這些都只是平民,當北約要撤離的消息傳開后,場面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了,大量城外的難民聚集起來,饑餓、怨恨、不滿等各種情緒指使他們匯集到這里。這個原本屬于埃塞俄比亞國內航班的機場,偌大的跑道四周早就被占滿,為了盡可能的維持秩序,不得不一次次加派兵力來維持治安。
“任何試圖進入機場者,都被視作是叛亂行為,機場守衛有權予以射殺。”高音喇叭一遍遍的重復著那充滿冰冷的警告聲,每一個守衛也都是荷槍實彈,警惕的看著周圍那些聚集的難民。
環形的鐵絲網下幾個被撕開的口子中,已經躺下了好幾具尸體,無一例外都是那些試圖進入機場,而被擊斃的難民。在那遍遍不停的警告聲中加上那守衛機場裝甲車上的機槍,更是讓為阻擋在這道看似單薄的鐵絲網外的人群感到憤怒了。
偶爾有幾輛載著雇傭兵進入機場的卡車一出現就會引來一陣密集的叫罵聲以及各種砸過來的石子和垃圾,各種憤怒的叫罵聲,在機場中每次一出現雇傭兵的身影就會此起彼伏的響起來。
“這些白人要逃了,他們要逃離這個被他們帶入戰爭深淵的國家。”
無數的手指指向那些雇傭兵,各種話語都直指一個本質的核心:“是他們刺激了這場戰爭的爆發,現在他們利用完我們就這樣離開了,而我們則徹底失去了生活的家園,連國家都快沒了。這些白人才是造成我們今天這一切的創子手,他們才應該得到上帝的審判。”
“去死吧,你們這群人渣,垃圾。”
“割子手,走狗們,看一看,你們的主人就要離開了,還不趕快去追隨。”
“你們還是人嗎?把槍口對準了我們,為什么不敢把槍口對準那些讓你們無家可歸的元兇。”
各種各樣的謾罵下,機場正前面,一個年輕的埃塞俄比亞人爬上架設的鐵絲網,將手中緊捏的石子砸向那些雇傭兵。“砰”石子并沒有砸到遠處,而是落在了警衛的防爆盾牌上,一聲輕響后便彈了出去,最后只是在地上滾落了幾圈。
這種發泄似乎就和這個石子一樣,也許摔出去的時候,滿帶著憤怒,可面對此時這些擋在自己面前盾牌時,卻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年輕人的動作也馬上引來了憲兵,兩個帶著頭盔揮舞著警棍的憲兵走上前,揮舞著手上的警棍,叫罵道:“快點下去,你找死嗎?”
“你們這些敗類,怎么不去看看,誰讓你們只能逃到這個地方,走狗,好好想一下,要不是因為這些白人,我們也不會有今天。”年輕人似乎并不在意這些憲兵們手里的警棍,指著機場中那些正在走進去的雇傭兵,嘴里還在不斷的咒罵著,并且手腳并用,再一次順著鐵絲網往上爬,對于那些對準自己的槍口,仿佛沒有看到一般。
“讓你下去,你這個混蛋。”一個憲兵隔著鐵絲網就是捅了年輕人一警棍,后者一失力,立馬滾落下來。這更是激起了人群的憤怒。
“無良的政客,你們看看,我們現在生活的局面,誓死保衛埃塞俄比亞主權的口號是誰喊出來的,你們良心被野狗吃了嗎?”
“你們憑什么離開,為什么沒有死在戰場上,而如此大搖大擺的離開。”
“你們帶來的災難,今天卻將要把災難留給我們,而你們回去享受那舒服的日子。”
“往后你們可會想起被你們拋棄的人,你們這些家伙,難道沒有大腦嗎,為什么要幫助他們。”
黑壓壓的人群攢動著,開始向前擠涌,叫罵聲不絕,不斷的飛出各種各樣的雜物,砰砰乓乓的摔在那些有機玻璃的鎮暴盾牌上,鐵絲網也在人群的瘋擠下,開始逐漸的發生變形。
他們不但指責那些雇傭兵,也不停的罵機場那些守衛,在他們看來,這些家伙就是叛徒,助紂為虐。如果白人是元兇,那這些穿著制服,拿著他們血汗錢的家伙,就是幫兇。
作為故塞俄比亞的軍人,看著那些帶來戰爭的家伙要離開了,居然不制止,反而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國民。憤怒的人群,怒火是越燒越旺。
機場周圍的情勢,越來越難以控制了,負責機場安保的軍事主官見狀,立即再調集了兩隊人員過來,并且還帶來的催淚瓦斯。
在軍官的指揮下,憲兵們排成整齊的隊伍,開始向前推進一步,處于第二排的憲兵閃上前來。“第,隊,準備!”又是一聲口令,正嚴陣以待的第,隊憲兵立即從上前來,從筑起盾牌陣的第2隊的那些憲兵們掛在身后的挎囊中取出防毒面具戴上。一聲聲口令過后,退為后排的第放的憲兵立即取出第,隊的那些隊員們的防毒面具戴上。這樣交換戴起防毒面具的過程中整個隊列已經向前推進了三步,將整個鎮暴線推進到了距離鐵絲網不足五米之處。
“退回去,你們這些混蛋,有能耐就對你們身后的人渣使去。”“這幫天殺的為什么大炮沒有把你們打死,現在只會對我們這些平民發狠。”
人群叫罵著繼續推擠鐵絲網幾根支撐柱已經開始漸漸的松動了,局面開始陷入失控。
鐵絲網那一面,憲兵依然再向前推進“準備!”隨著一聲命令聲,十幾個憲兵舉起了手上的防暴榴彈槍,遠處的裝甲車上,炮塔側的榴彈發射器也轉動到瞄準人群的角度。
“開火!”
“咚咚咚…”拖出道道拋物線的催淚瓦斯彈接連的掉入人群中哧哧的彌散開一陣陣的淡藍色煙幕,人群立馬如同炸了窩一樣,叫罵聲、咳嗽聲亂成一團,混亂中,亂糟糟的人群如同見到紅色而憤怒得迷失了自己的牛群樣,或是四散而逃,相互擠踏之中。
整個場面這才真的失去控制,之前這些抗議的難民,在槍口下多少還有點理智,現在在催淚彈下,人群徹底亂成一團,都都想要立即離開這里,很快,那脆弱的鐵絲網就被推到了,擁擠、叫喊的人流也仿佛得到了宣泄口一般,沖進了機場。
“趕快堵住他們,別讓接近候機樓和跑道。”機場守衛指揮官一看不好,急忙命令部下擋住人群。
隨著命令的傳達,兩排呈雙橫線展開的憲兵們立即挺起盾牌,揮舞著手里的警棍沖了上去,緊接著,后面的隊伍也收起防暴榴彈發射槍,抽甩出警棍,加入到混戰中。
很快叫罵聲和慘叫聲,頓時亂成了一團,在殺氣騰騰的憲兵攻擊下,這些闖入的難民也很快進行了反擊,而在機場外面,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其中,和憲兵毆打在一起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不斷有人被那些劈頭甩下來的警棍打得頭破血流,有人在混亂中因為急劇的呼吸,而被催淚瓦斯給嗆得昏迷過去,倒地的傷者很快便被人群踩踏而過,場面極度的混亂。
機場內,越來越多的憲兵和警衛匯集過來,他們接到的命令很簡單,防止失去理智的人群,沖進機場,否則一切都完蛋了。哪怕他們心中也有很大的怒火,可是這時候也不能讓這些毫無理智的人群進入機場。
趕過來支援的警衛和憲兵,盡管沒有那么多的鎮暴工具供他們使用,但是人手一根皆棍還是有的。一來到混亂的場地,抽出警棍便是兇狠的撲了下去,前面的憲兵則是立即穩住陣腳,恢復一字橫隊,并迅速的以中央位置為楔形,變陣為人字隊,從中間將這些人群截斷。雜物、警棍、盾牌、到處都是叫罵、慘叫。
盡管憲兵和警衛配合的很好,但還是有不少沖出了他們的人墻防線,這些沖出戰圈的難民,試圖繞過候機樓朝著跑道跑去,那里在天亮的時候,就降落了大量的北約運輸機和幾架原本屬于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的空客客機。
然而這些擠出戰圈的難民,還沒有跑動幾步,便被飛射而來的子彈給打倒,哨塔上的狙擊手顧不得查看這些被自己射倒在地的可憐蟲的生死,轉過槍口,瞄準鏡的刻度線又壓在了下一個目標上。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防止有人越過這里。
遠在酒店的吉爾馬等人很快就知道機場的混亂,可是他們只是聽了一下之后,既然是堅決防止難民沖進機場的命令。其實,不單單是這些難民,吉爾馬等人也是十分想要將這些北約士兵留下來,然而一切都必須要給自己等人的后路做準備。
在這種時候,一旦動到北約的這些人,那北約就會立即調轉槍口過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現在已經有一個無法對付的索馬里,再加上北約的話,那現在最少還有百分之一的生還率都會徹底失去了。
在這個確認的命令下,機場那邊就更加混亂了,場面也幾乎完全失去了控制。人群本來就十分的憤怒,而那些揮舞的警棍,讓這種憤怒一步步加深就算是那些被子彈擊殺的尸體,也沒有讓這種憤怒轉為恐懼。
相比之下,那些停靠在跑道邊上的口,空客客機和4四運輸機更加具有吸引力,而后面越來越多的難民匯集過來這里仿佛成為一切的缺口,怒火都在這里宣泄。
越來越多的人,讓場面很快就失去了憲兵和警衛的掌控并且已經有很多憲兵和警衛憤怒的難民打倒,警棍也被奪走,場面的混亂也是進一步的提升。越來越多的人,從鐵絲網的缺口擠進來并且立即加入戰團。
“咚咚咚…”后方發裝甲車又是一陣密集的催淚彈,落點也是在人群中,然而這種手段已經無法阻止已經瘋狂的方面,人群依然在擁擠進來,憲兵和警衛都一步步的后退。地上,已經留下一層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尸體。他們或許不是被打死的,只是摔倒了而已,可是結果就是如此。人擠人下,一倒下就是被活活踩死。
“噠噠咯…”沒有辦法,后面的裝甲車這回用上的真正的殺器,一梭梭子彈從人群的頭上飛過,那些武裝皮卡車上的重機槍在士兵的操縱下也對準了人群,但這些都沒有阻止人群的步伐。
“加大警告。”隨著命令的下達,又是一陣急促的槍聲,一溜煙的子彈“啾啾”的在草地上啃出一道揚起的土灰,而順著這道驟然騰起的點點灰土線,幾個身影被撂翻在血泊之中,有人一動不動的橫躺下來,還有人在痛苦的發出陣陣的哀嚎,不過沒有人去顧及這些死傷者。憲兵們冷眼旁觀,而被這通揚起飛濺的血肉的掃射給嚇呆了的人群也不敢去救護這些傷者。
這回場面這才平靜了下來,當憤怒的人群看著前面已經把槍口對準他們的重火力,所有人都齊刷刷的心中一顫,那些現在正在血泊中翻滾的傷者,給他們帶來很深的震懾效果。很多人已經開始冷靜了下來,別說這里只有他們這些人,就是有幾千人,也沖不過去。
機場的候機樓上,那些已經整理好行禁的雇傭兵,看著下面的混亂已經結束后,一個個都直接坐在地板上,手中依舊緊緊握住自己的步槍,每一個士兵,都沒有關掉保險,他們也擔心,外面那些混亂的人群會不會沖進來,到時候還是要靠自己。
木然無表情的雇傭兵,坐在停機坪上,看著已經開始登機的傷員,然后計算著自己什么時候走上飛機。
對于他們來說,這次的行程可以說是印象深刻的一次,有些人連敵人都沒有見到,就聽到了撤退的消息,有些人已經不在了,還有些人,就是眼前這些躺在擔架上的傷員,完整的來這里,帶回去的不是完整的自己。
至于那些埃塞俄比亞人,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在意過,如果不是為了錢,他們根本不會到這樣的地方來。現在,他們已經付出了許多生命了,更加不可能去搭理這些人。就算剛剛外面出現大屠殺,他們也會冷眼旁觀,上過戰場的人,還是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這樣的地方,根本沒有憐驚一說。他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回去,而阻擋他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人,才是他們防范的敵人。
有些人總是幸運的,有些人則是要注定來襯托這些幸運的人。
現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的人,還是那些用來襯托運氣兩字的人。因為在傷員率先上飛機之后,也還輪不到他們,那些帶過來的先進電子設備也會都會運回去。
雖然不帶走戰車、火炮等重型裝備,但北約卻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電子設備,在他們看來,埃塞俄比亞已經徹底的失敗了,就便是他們要利用那些北約留下的武器,也用不著那些不會使用的電子設備了。
那些留下來的武器裝備,已經開始慢慢的集中在默圖時郊外的一個軍事基地中,按照北約的說法,為了方便清點和交付,這批裝備先集中起來,到時候等最后一批北約雇傭兵離開后,就會徹底的交付到他們手上。
不過,北約也不是沒有留下后手,在所有人離開后,這里還會秘密留下一支特戰分隊,這支全部由美國海豹突擊隊退役士兵組成的小分隊,會在這里監視一切,必要時還可以隨時炸掉那些留下來的武器裝備。
只要默圖市被索馬里攻占,那他們就會按下提前埋伏好的炸藥,徹底摧毀這些裝備,到時候要是能夠炸死一些索馬里軍隊,那也是不錯。然后這支小隊就會撤到蘇丹境內,有人接應他們回國。
時間在等待中緩慢的流逝,當第一批飛機開始陸續起飛的時候,所有的傷員這才全部被運走,機場中等待雇傭兵,看著已經消失在遠處天際的飛機后,不少人多少也松了一口氣。
而此刻,機場外面,盡管聚集的難民已經越來越多了,但是基本上還算保持克制。畢竟只要看到鐵絲網缺口中那堆尸體和對面那黑黝黝的槍口,想要不克制也沒有辦法。
整個撤退工作,整整持續了一整天,在一天中,不斷有雇傭兵來到這個機場集合,無一例外他們一出現,又會引來人群的謾罵,各種難聽的話,不停的上演。到了后來,在人群中開始有人搞出了巨大的帆布,上面也都寫這侮辱性極強的文字。并且還都是用英文書寫,一張張由傳單和衣服組成的橫幅,被桿子高高的掛起。
機場守衛依然保持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并沒有去阻止此類的舉動。
當夜晚來臨,越來越多的人匯集在這里,而機場中,已經起降的三波飛機,運走了三四千個雇傭兵了。并且還是不停有飛機呈波次的起降。
此刻,在默圖市的酒店中,吉爾馬等人再一次的匯集在一起,這一次聚集,是由哈魯扎克召集的,所有人一道齊后,他就很干脆的開口道:“我打算冒一次險,既然北約想要置身事外,那我就要讓他們徹底陷入戰爭之中。而工作我已經準備好了。”
吉爾馬等人在接到哈魯扎克說有辦法決解目前困境的時候,就急忙趕來,哈魯扎克一開口,就讓他們十分的有興趣。這是決解他們麻煩的最好辦法,只要北約參戰,那一切就都好決解了。
“可是,一旦北約參戰,那要是爆發核戰爭呢?到時候我們都會消失,還不是一樣的結果。”馬上就有人提出看法。
“你放心吧!他們之間只不過是在相互威懾,不會真的去使用核彈的。白人如此珍惜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會讓核戰爭出現。而且索馬里那個華人,也不會愿意真的看到核戰爭的出現。畢竟這是毀滅全人類的節奏。”話雖如此,但哈魯扎克的想法完全和他說的話相反,這個老人有一個很瘋狂的想法,那就是最好引發核戰爭,不管是北約滅了索馬里,還是索馬里的核彈在美國和歐洲爆炸,都是很美妙的畫面。
死亡對他來說,完全只是睡一下而已,畢竟活到這樣的年紀,早就看開了一切。至于族民的生命,在他看來,與其被統治,還不如放手一搏。
“那您的計劃是?”吉爾馬問道。
“我的計劃很簡單,就是……,所有的工作我都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等待著煙花的綻放。”哈魯扎克自信一笑說道:“北約想要撇開我們,可沒有那么容易的,我早就有準備了。”
“要是不成功,或者被識破了呢?會不會太冒險了,連三成的機會都沒有。”一旁,在聽到哈魯扎克的話后,便有人表示懷疑。
“現在我們也只有孤注一擲了,成功就什么都好說,不成功,你認為對于我們而言,還有更壞的結果嗎?”吉爾馬替哈魯扎克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