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說得對,陛下。”斯特拉托妮絲會意,那個侍衛長奧比休斯,正是她的父親,本不過是個貧窮的劇院樂師,但米特拉達梯在一次觀看演出時,被領唱的樂師的女兒,即斯特拉托妮絲迷得神魂顛倒,便當即召見了奧比休斯,送給他一座豪華的別墅,三十名奴嗶隸,四匹駿馬,十名宦官,還有足以能堆滿別墅所有房間的財貨。然后,樂師就成為了本都王宮的侍衛長,樂師的女兒也成為了本都王最愛的寵妾。
自從之前梅特多魯斯勸諫米特拉達梯,不要過分信任妻妾與宦官時,這對父女就恨上了這位“尚父”了。
米特拉達梯對愛妾的建議表示贊許,他對奧比休斯旁邊的武士吩咐道:“哦,來自加拉太高地的第一劍士,凱爾特人的英雄,戰爭女神愛博娜的右手,畢都伊塔!不知上次我賜予你的兩位女奴,你滿意否?”
這名叫畢都伊塔的武士,臉部涂著深藍色讓人畏懼的油彩,頂著東方式樣的尖頂圓盔,赤嗶裸嗶著巨大而強壯的雙臂,眼神充滿了殺戮與淫嗶欲,砸了咂嘴,說:“除了她們在床上的尖叫聲不夠悠揚外,其他還好。”
米特拉達梯哈哈笑起來,而后說:“尚父去阿塔克塞塔,就拜托你全程保護了。記住,隨時等候我的信鴿指示,報酬是五十塔倫特。”
畢都伊塔笑了笑,領命退走,接著奧比休斯也告退了,斯特拉托妮絲替本都王解嗶衣,準備陪他入嗶浴,又輕聲建議道:“如果尚父出使不利的話,不光是陛下嫁到亞美尼亞的女兒,其實陛下的妹妹奈薩也許可以扭轉局面。”
“哦?”米特拉達梯取下了脖子上掛著的黃金胸飾,“你是說,特格雷尼斯那家伙,現在還愛慕著我的妹妹嗎?”
斯特拉托妮絲表示同意地微笑了起來。
白色的阿塔克塞塔,矗立在黑色的群山之中,亞美尼亞王國深邃的殿堂上,國王特格雷尼斯與王嗶后也是米特拉達梯的女兒奧特裴麗,坐在一大一小兩個寶座之上:本都的尚父梅特多魯斯比羅馬的使節阿庇斯先到一步。
特格雷尼斯,是整個小亞東部最有權勢的男子,他留著卷曲的長發,胡須修剪得干干凈凈,不高的身材,到處顯露出王者的干練與威嚴。他目光炯炯地盯著階下的老者,也是岳父的使者,聽著對方關于亞美尼亞與本都利害糾葛的冗長的修辭敘述,終于感到不耐煩了,問到:“梅特多魯斯,據說你是整個世界上最有智慧的人物,為何如此喋喋不休,現在就依你的判斷,認為我萬王之王,是否應該出兵幫助我的岳父,與羅馬人為敵呢?”
聽到萬王之王如此發問,梅特多魯斯反倒輕松起來,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修辭無懈可擊,最后說出這一輩子最蠢的話來:“如果依據我主君的看法,貴國自然與我主君攜手為妙;但如果依據我個人的看法,貴國與羅馬人為敵,那是大大的不妙。”
這番話一出,連特格雷尼斯都被逗樂了,他仰起脖子哈哈笑著,聲音震動著宮殿,那梅特多魯斯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如何,只能陪在一邊,一起傻樂。
但奧特裴麗火了,她忍不住從寶座上站起來,指著梅特多魯斯罵道:“我父親資助你,信任你,可你此刻卻展現了一個文人固有的惡劣德行,愿天神和國君一起懲罰你。”然后她又轉向丈夫,諷刺道:“我聽說羅馬人不過只有一萬人的軍隊,而且根本缺少馬與糧秣,現在夫君你,還有我的父親,居然讓羅馬人在自己的領土逞兇這么多年,難道安納托利亞真的沒有須眉男兒了嗎?”說完,就在幾名侍女的伴隨下,氣呼呼地離開了殿堂。
特格雷尼斯被如此數落,顏面盡失,極為惱火地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然后立起身軀,對一名近臣喊到:“彌薩羅,我終日都在聽婦人與修辭家的吵鬧,實在分不清這兩種人有何區別——還是打獵最適合現在的我,你去準備一下!”
這名叫彌薩羅的年輕臣子,唇紅齒白,身材俊美,一向是特格雷尼斯最看重信任的男寵,此刻雖然有話想說,但還是躬身拜倒,隨后領命離去。
不一會兒,王宮后墻的小門處,走出幾位騎馬的戎裝之人,打首的自然是特格雷尼斯,還有彌薩羅以及王子“小特格雷”一路作伴,他們在王宮后寬敞的獵苑里,縱馬騎射,飛鷹走狗,正在暢快之刻——幾名凱爾特武士,跪在獵苑的柵欄外,說是他岳父的侍衛,是與梅特多魯斯一起來的,有要事通傳。
“真是沒完沒了!”特格雷尼斯雖感到厭煩,也只能提馬越過幾處柵欄,來到了那幾人前,他們都被解下了武器,為首的高個子滿身都是靛青色的紋身,兇惡無比,捧著一個用絲絹覆蓋的盤子,抬頭對亞美尼亞王說到:“鄙人是本都王的衛士畢都伊塔,方才會談時失禮了,這是我們主君獻給您——萬王之王的禮物。”
特格雷尼斯用馬鞭,將絲絹輕輕一挑,盤子里赫然出現的,是梅特多魯斯的首級,還有被砍下的雙手!
亞美尼亞的萬王之王咆哮起來,他咬著鋼牙,對著畢都伊塔,痛罵岳父的殘忍,僅僅因為一位老者的一時糊涂,就要了這全希臘知名學者的性命。
“梅特多魯斯挑唆兩國友誼,自當了結他的生命。”畢都伊塔波瀾不驚。
這時,獵苑邊上的依山而建的塔樓上又傳來一聲凄厲的長號,特格雷尼斯等人抬頭看去,但見一個人從百米高的塔樓上,被幾人倒著推下,像風箏般墜落,然后便是一聲血肉四散的悶響。
“那人是誰,是哪個膽敢在我的宮殿制造謀殺?”特格雷尼斯喊道,幾名扈從當即縱馬趕去——一會兒,他們滿頭大汗跑回,跪在特格雷尼斯腳下,報告:“是宮廷的邏輯學教師安菲科拉迪。”
“老師啊!”王子小特格雷放聲大哭起來,特格雷尼斯很惱火地繼續追問,是誰竟敢殺害王子的老師。那幾名扈從支支吾吾,最后回答:“應該是王嗶后陛下,吾王。安菲科拉迪在方才的茶會上出言不遜,說亞美尼亞人不該出兵協助本都,還說他即日要動身前去塞琉古,說什么亞美尼亞‘小河難容大船’。”
萬王之王的憤怒達到了頂點,一把拗斷了手里的角弓,大喊難道王的決策還需要女人和奴仆來指手畫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