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必達這三天一直在忙碌著,他現在儼然成了所在聯隊宿營奴b隸的“首領”,海布里達還在檻車里鎖著,路庫拉斯沒發話沒人敢放他出來;烏泰瑞斯則通常情況下呆在路庫拉斯身邊,幫助統帥處理雜務。
李必達的任務,就是帶著幾十名奴隸,整頓營帳物什、糧秣吃食、砍伐木材、編織擔架、飼養騾馬等等,他那靈活的頭腦幫了他大忙,一切都井井有條,就連一向苛刻挑剔的阿狄安娜,有時也詢問:待到她恢復王女身份時,愿意不愿意讓她當他的庇主。
“羅馬人不可能消滅我的父王,我的父王b還在幼年時,他的母親就準備害死他,刺客、毒酒、陷阱等等,但還是沒成功。父王在密林和荒野里長大,他能懂得二十六種語言,能和熊與豺狼交談,哪怕今天他只剩下十個隨從,明天他還能帶出千軍萬馬。”李必達在劈柴時,阿狄安娜又在哪里不間歇地說著,“所以,一旦羅馬人被逼著談和了,你也可以隨著我回錫諾普去,雖然你曾經冒犯過我,但我是不介意的,誰叫你不是希臘人呢,不是希臘人的都是野蠻的鄉巴佬,兩個耳朵的陶土罐子罷了。我可以讓人教你哲學、禮儀,你可以幫著我做事情,讓我在宮廷里掌權,我是不會忘記給你好處的——一年薪金,也許會有三千德拉克馬銀幣。”
“三千德拉克馬銀幣,夠買什么?”李必達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真是陶土罐子,這些錢,這些錢,夠買兩個首飾了。”阿狄安娜也沒真的用錢買過東西,只有小時候,母親傳喚珠寶商人入宮,在討論價錢時,她還對德拉克馬有點印象,但也只限于“三千德拉克馬等于兩件名貴首飾”。
“這些錢,足夠在雅典或者米利都買一所帶花園的別墅了。”旁邊幫著壘柴的波蒂說道,汗水濕透了她的衣服,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李必達還沒表示受寵若驚時,烏泰瑞斯騎著馬趕了回來,所有的奴b隸都起身鞠躬——包括剛才要開“三千德拉克馬”高薪的阿狄安娜。
烏泰瑞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舉著馬鞭在營地里指指點點,詢問宿營奴隸對于戰備情況的熟悉度與完成度,一切自然是李必達代表作答,這位大學生拉丁語很是流利,說得烏泰瑞斯頻頻點頭,高興之余,扔給了李必達一個錢袋,“里面有二十德拉克馬,賞給你的。”
“喂,不要隨便給哥的奴b隸賞錢!”檻車里的海布里達抗議道。
“這些奴b隸是屬于整個軍團的。”烏泰瑞斯溜了一圈后,對著海布里達舉起了書函,“奉軍團令,即日起解除對低階百夫長海布里達的禁閉處罰,在接下來的戰事里將功贖罪。”
檻車打開后,海布里達慢吞吞地走了出來,長期的壓抑與局促,幾乎讓他的腿無法一下子伸直,但他還是忍住了血管的酸楚,硬是在烏泰瑞斯面前站直了:“門神庇佑,第七軍團需要我。烏泰瑞斯,總有一天,我會報復你的。”
“是嘛,你還是乞求馬上對亞美尼亞的戰事里,不會送命吧,這次我們第七軍團又是先遣軍。”烏泰瑞斯不以為意地回答著,“今天,我要征用你的宿營奴b隸,前去阿米蘇斯的碼頭拆卸物資。”
“那就叫卡拉比斯帶著人去好了——對了,別打我奴隸的主意!”海布里達惡狠狠警告著,說完長叫一聲,伸了伸胳膊,喝令阿米尼烏斯等人上前,給他淋浴刮毛,“快點幫哥弄干凈,馬上好打個大大的勝仗!”說完當著烏泰瑞斯脫下了全套衣服,光著屁股站在營地中央。
其實來到阿米蘇斯城的,不是什么物資補給,而是四千名色雷斯仆從軍,其中三千輕裝步兵,一千騎兵——乘坐著二十艘破舊的希臘槳帆船而來,抵達岸邊后,這些破衣爛衫的兵士,又換乘一艘艘五十人劃槳的“荷馬戰船”靠岸——之所以叫荷馬戰船,并非說這種船只的發明者是荷馬,而是這種船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荷馬描繪的特洛伊戰爭時期。
當時恰逢阿米蘇斯的“市集日”,熙熙攘攘,衣著考究的希臘人,用鄙視的眼光看著這些來自北方冰雪之地的蠻子——而那些上岸前往軍營的色雷斯人,也目光呆滯猥瑣,很多人光著腳板,用驚訝艷羨的眼神,看著這座富麗堂皇城市里的一切——白磚紅瓦整齊劃一的兩層民居小樓,壯觀的神廟群,龐大的碼頭船塢,市集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還有那些數不清也說不清的貨架上的商品。
“一群多么丑陋的單耳陶土罐子!”跟隨李必達一起來的阿狄安娜,不無鄙夷地感慨道。
李必達他們的任務并不重,主要是用騾車搬運色雷斯人的武器裝備,因為阿狄安娜還對上次海布里達企圖強b奸她的事心有余悸,所以也一起跟了來——也有奴b隸質詢,為什么這個小妞不用參與勞作。
“這妞是百夫長看中的,將來準備賣到羅馬城的高級妓院去的,得保護她嬌b嫩的身子,一手繭子是賣不到好價錢的。”每次李必達都這么解釋到。
“怎么?我是兩耳陶罐,比這些人還多了一個耳嗎?”李必達揶揄著阿狄安娜。
“因為你一直得蒙神眷,陪伴在我的身邊,這就讓你多出了一只耳朵。”阿狄安娜撥了下美麗的栗色頭發,得意無比,“聽著,卡拉比斯,我馬上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恰好這時,一名從船上下來的,頭盔上插著鴿子羽毛的兵士挎著一個盒子,手里高高舉著一塊封上蠟的木板,在人群里喊到:“誰是第七軍團第六大隊的宿營奴隸?這兒有低階百夫長海布里達的書信,一封來自于羅馬城,一封來自比提尼亞。”這個打斷了阿狄安娜與李必達的談話,李必達上前,簽收了這塊木板。
在簽字時,李必達不假思索,便寫上了“卡拉比斯,第七軍團第六大隊第三聯隊,宿營奴隸”,寫完后,他注視著這個名字,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悲哀。
是不是我應該適應“卡拉比斯”這個名字了?直到把原來的忘記。
待到四千色雷斯人入營,物資交割完畢,卡拉比斯等人便回歸本大隊的宿營地,并叫兵士將那塊郵寄來的木板交給海布里達。
入夜時,卡拉比斯聽到了營帳里海布里達的咆哮,“去他b媽b的路庫拉斯,去他b媽b的東方的戰爭——哥現在就要冬營,哥現在就要回去!”然后百夫長再度像瘋牛般沖出,見到奴隸就毆打,慘叫聲充滿了營地。
阿米尼烏斯、薩法諾等人盡力要抓住發瘋的海布里達,“比提尼亞,哥的奴b隸,已經感染了傷寒,如果沒有足夠的錢寄去,很快就要死完了!報酬,一切戰爭的報酬,都要完蛋了!哥必須回去,馬上,現在,立刻!”
“我老婆也來信了,她說兩年沒見我的錢回去了,奴隸已經死完了,再不想辦法的話,她就要去賣b身為奴了!去他b媽b的戰爭,去他b媽b的金槍魚路庫拉斯!”
這會兒,海布里達沖到了不及躲避的卡拉比斯面前,而后揪住了他的衣領:“卡拉比斯,卡拉比斯,自從遇到了你,就沒有好日子,哥沒能得到阿米蘇斯的戰利品,現在奴隸也感染上了疾病,今天又是你轉手送來的噩耗,哥要殺了你,殺了你——把你的肝臟獻祭給命運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