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沒到卡拉比,尚有三百斯塔狄亞路程時,路庫拉斯就等不及了,他在行軍中將色克底流斯喚來,用馬鞭指著前方:“我雖然事先囑咐過阿庇斯,欺騙亞美尼亞,說我尚在錫諾普,但我們仍不能過于磨蹭。之前我就說過,卡拉比前方的索菲尼,是進出陶魯斯的要害之地,必須得到它——我撥給你六百名高盧騎兵,外加一千名來自薩迪斯的輕裝步兵,以兩倍急行軍的速度,在通過卡拉比時,再把先前留在那兒的四個大隊帶上,一起趕赴索菲尼,扼死亞美尼亞軍隊的進路。我領主力隨后就到,與他們決一雌雄。”
“遵命,卡拉比的那四個大隊,估摸現在養得又肥又閑呢!”色克底流斯爽快地行了禮,而后縱馬朝前方奔去。
當色克底流斯的騎兵隊一列列快速越過行軍縱隊時,見狀的海布里達又對著司令官大呼:“想去先討個好彩頭嘛?為什么不帶上我們聯隊?我們殺起蠻族和希臘佬來,可是一把好手!”
色克底流斯擦肩時,又用手拍拍自己的頭盔,表示他聽不見海布里達的喊話,隨后便遽然消失在馬蹄攪起的煙塵之中。
一列騎兵斜著趕來,打頭的正是資深百夫長烏泰瑞斯,他喊道:“即日起,我重新接回本聯隊的指揮權,現在我的命令是,全聯隊繼續保持行軍縱隊,不得逾越、喧嘩!”
“弟兄們,得聽烏泰瑞斯的啊。這樣說不定我們在打敗亞美尼亞人后,還能在他們的營地里繳獲幾條褲衩呢?”海布里達打了個口哨,說到,周圍的幾個十夫長都哄笑起來——但卡拉比斯發覺,海布里達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兇光,這種兇光,卡拉比斯現在十分熟悉了,不是要毆打奴隸發泄不滿,就是要在戰場上劫掠戰利品。
但是真的由烏泰瑞斯來指揮的話,海布里達的機會從何而來?
現在,這種糾紛似乎不是卡拉比斯應該關心的。
索菲尼,陶魯斯山脈與安納托利亞的交界處,也位于亞美尼亞的西南鎖鑰之地,只要突破此處,就能進入山脈間的袋形平原,那兒矗立著亞美尼亞的新都,也是人口文化經濟的重心,特格雷塞塔。
此刻,阿庇斯與三四名隨從,正坐著簡陋的實心木輪騾車,慢悠悠地通過索菲尼,往卡拉比處行進,這時大批的騎兵與步兵前進的巨大喧鬧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正是特格雷尼斯寵臣彌薩羅率領的先遣部隊,共有三千名騎兵,與一萬名步兵,也在往索菲尼方向趕。
軍隊大旗下的彌薩羅分外英武,但臉上卻寫滿了憂郁與悲憤,這是一場他最不情愿打的戰斗,同樣他也認為自己的君主與國家,也不應該卷入進來,但現在這一切平靜都被一個美艷的半老徐娘,和一個愚蠢的王后給打亂了,她們都是處于險隘的私心,居然要將整個亞美尼亞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當彌薩羅看到阿庇斯時,他停下了馬蹄,喊到:“我羨慕你,因為你有個明智的統帥。”
阿庇斯坐在騾車上回禮,說:“如我沒有猜錯,閣下的軍隊,是要封鎖住索菲尼的隘口吧?”
彌薩羅卻搖搖頭,“也許吾王的計劃如此,但他卻無法實現這個愿望,你們羅馬人怕馬上就要到此處了吧——若你不介意的話,請移步那一面的丘陵,觀看一位受屈的忠臣是如何搏斗至死的。”
“照他的話去做吧。”阿庇斯來了興趣,對車夫吩咐道——果然,這時索菲尼原野的對面,煙塵四起。“那是卡拉比駐屯的四個大隊,不,不,還有很多騎兵與輕步兵,打著第七軍團的標徽與鷹旗。”阿庇斯身邊的另外名護民官判斷道。
站在丘陵上的阿庇斯頷首,說“我已經看到了騎兵隊伍里打頭的色克底流斯了,奔襲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們也是我們軍隊的先遣隊。”這丘陵,恰好位于彌薩羅、色克底流斯兩部人馬的對壘線中央,戰場態勢鳥瞰下去,一覽無余。
雙方前驅的斥候騎兵,顯然已經以目交的方式完成了接觸、估量與反饋。只聽一會兒后,羅馬軍隊那邊的場地,響起了層次錯綜的號聲、哨子聲,重裝步兵迅速由行軍的縱隊繞著轉軸,列成準備接敵應戰的橫隊。
接下來,騎兵與輕步兵分成十人到十六人的小隊,自步兵行列的間隙里挨個穿過,達到了步兵陣列前方與側翼,游走警戒。而利用這樣的安全空間,色克底流斯的步兵們開始把十字鎬往地上一砸,豎穩后就從上面呼啦啦地解下鎖子帷、頭盔,而后又拿下長方形的盾牌與標槍,抽出插進短劍,檢查裝備是否運用良好。鎧甲與武器的摩擦聲,井然有序,隨后一聲聲號令,每支百人隊前的百夫長命令旗手們依次舉起營旗(繡著巴克斯標徽)、隊旗(上面繡著百人隊番號的小三角旗),表示他們已準備就緒。
“我方訓練有素,此戰必勝。不相信嗎?伙伴們,請看看那邊可憐的亞美尼亞人吧!”阿庇斯微笑而自豪地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隨從們手搭涼棚,往彼方看去。
亞美尼亞的輕騎已經完成了所謂的集結,但是這些來自阿拉克斯河的蠻勇部族的戰士,根本無視彌薩羅衛隊的信號與旗語,他們甚至不同部族間的語言都無法交流,各行其是——有的拉著隊列在亂跑,有的停在原地不知所措,有的則要聚到主帥面前,親自聆聽教誨,整個場面混亂糟糕。
任由彌薩羅漲紅了臉,大聲呵斥著什么,但局面依然無法控制——后面的一萬多步卒也跟了上來,他們無法排成分隊列陣,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接受過這樣的戰術訓練,這些步卒絕大部分都是強征而來,既無戰技,亦無服從命令的習慣,裝備也是亂七八糟,大部分人沒有鎧甲與頭盔,裹著條波斯頭巾,穿著花紋的波斯衣褲,手里舉著粗木做成的簡陋長矛,很多人只會跟隨前面的伙伴動作,決定自己該干什么。
阿庇斯突然看到,彌薩羅舉起了大旗,情緒極為憤激地對著旁邊一名扈從說著什么,那扈從不停地點頭,而后突然拍馬往人群的后方跑去。
隨后,彌薩羅大喝一聲,將大旗裹在了自己的身軀上,領著衛隊,朝羅馬人的陣勢沖去!
“這個人是個瘋子!他這種魯莽的行為,會葬送整支軍隊的。”阿庇斯身邊的一名護民官出口評斷道。
阿庇斯點點頭,表示贊同,而后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位年輕的臣子,大概決心用死,來讓他的君王明白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