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比斯很謹慎地站在特格雷塞塔的某處街口,看著對面幾名兵士,抱著壇壇罐罐,從一戶人家破門沖出,巧得很,其中就有海布里達與薩法諾,他與百夫長快速對視了下,海布里達也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帶著兵士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卡拉比斯,前面那些骯臟的兵士,走了沒有?”在他的身后,阿狄安娜穿著淺蔥色的袍子,慵懶地用手托著腮,坐在停下的抬轎上,旁邊幾個苦力奴隸拱手站著——路庫拉斯將軍團的戰利品折現后,分了她與奈薩兩人,每人整整一萬德拉克馬,權作化妝費。
見海布里達跑走后,卡拉比斯回頭,對著所有人點點頭,表示可以通行了,雖然羅馬人接管了這座城市,但城里的治安還不夠太平,亂兵到處在搶劫,就像海布里達那樣,不過畢竟沒有肆意動刀殺人,也算是謝天謝地了,所以他們只要謹慎行事,不要觸到霉頭就行。
最后,卡拉比斯引導著抬轎,穿過了龐大而空無一人的廣場,四處都是鴿子在亂飛,于一處新落成的華麗圓形劇場前停下了腳步,這本是特格雷尼斯投資的建筑,但現在它屬于整個城市所有了,外加很多來不及逃走的樂師與優伶。今天,由路庫拉斯慷慨解囊,在此邀請軍團將佐、城市顯貴觀看歐里庇得斯的悲劇演出,阿狄安娜也在被邀請之列。
“你們都退下。”阿狄安娜下了抬轎,命令道,卡拉比斯準備帶著其余人在此等候時,卻聽到王女說,“卡拉比斯,你跟著我身后,一起進去。”
很快,跟在王女后面的卡拉比斯,就感受到了希臘人建筑方面的精美無倫,說是圓形劇場,其實是個巨大的半圓形,外連著走廊與石柱雕刻,整座劇場面向空曠的原野,背靠天然的丘陵與樹林,當時正是上午九點時分,整個劇場內微風習習,連風都被調撥得極有韻律,配合初冬那溫和的陽光,走在其間,每個毛孔都充滿了水分與溫暖,極其的舒服,不愧是古希臘最有代表性的文化建筑。
“卡拉比斯,你對文明的驚詫程度,我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不要像個蠻子那樣東張西望,暴露你的本性。記住,現在你的風度,與我是息息相關的,別讓我在這座城市丟了顏面。”阿狄安娜看到長著嘴東仰西看的卡拉比斯,皺著眉頭,很不高興地數落到。
整個圓形劇場,可容納五千人觀看演唱與戲曲,每一塊觀眾席位都被入口精準地分割好了,和現在的大體育場沒有太大區別。在阿狄安娜走入的入口,站著負責為主人迎賓的德米特留斯,雖然被前任主人“拋棄”,但德米特留斯看到阿狄安娜,還是帶著讓人歡喜的笑容,代表現任主人路庫拉斯對王女的最熱烈的歡迎。
阿狄安娜面無表情,就走過了入口,這讓德米特留斯有些尷尬,卡拉比斯在后面倒是和德米特留斯快速而輕輕地握手擊拳,互相勉勵式地笑了笑。,
暗地里,德米特留斯塞給了卡拉比斯幾顆藥丸,應該是對他右手的輕傷有康復作用的。
“這不是我親愛的侄女兒嗎?今天據說演出的是,我覺得它一定特別符合你的胃口。”那邊,在波蒂的伴隨下,奈薩濃妝艷抹,扭著柔柔的腰肢,挑釁性地走來。
卡拉比斯與波蒂交換了下眼色,就各自低下頭來,他們不愿意再惹惱這個脾氣狹隘的阿狄安娜。
“我倒覺得,在觀賞這幕偉大的悲劇時,姑母您今天的著裝實在是有欠考慮,瞧瞧這身讓所有雄性都會為之瘋狂的打扮,也許姑母您現在身處臥室深閨的床上更合適。”阿狄安娜的口舌如刀如劍,讓乘興而來的奈薩,鎩羽而歸。
而后兩位本都最高貴的女子,一個坐在看臺黃金第三排的最左,一個坐在最右,卡拉比斯看了,中間十個座位(希臘劇場一排十二個座位)空蕩蕩的是沒有人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接下來,路庫拉斯帶著身著便服長袍的羅馬將佐來了,一批市民顯貴也來了,幾群人略略寒暄了會兒后,便坐在了另一邊的座位席上。
終于,隨著一陣很有節制的鼓掌聲,特格雷塞塔的合唱隊首先登場,圓形劇場的表演區域就在“圓心”處上,但也分為了兩個部分:用于合唱隊表演的“唱臺”和用于演員表演的“舞臺”,后者是凸起的一塊。
待到合唱團唱起歌來后,卡拉比斯驚呆了,他激動了,這二千年前的天籟之音,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心,這些歌手的詠嘆是完全沒有歌詞的,純天然的聲音,無任何附加物,從一度音到八度音,時而輕靈時而雄渾,更妙不可言的是卡拉比斯完全能感受到歌聲像水面的漣漪,沿著一個個標準的同心圓,擴散到了劇場座位的每個角落。
因為在每個座位下的凹間里,建筑劇場的工程師,都安置了一個小小的青銅甕,它們能應和不同的音調,讓聲音盡善盡美。
這種現代人根本享受不到的極致,讓卡拉比斯捂著嘴巴,差點淚水都流下來,但他又害怕阿狄安娜會對他大為不滿,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合唱謝幕后,接著就是美狄亞的表演,演員們都帶著假面,穿著高跟鞋,做著各種舞臺動作,賣力地演繹著震撼人心的悲劇。那邊,泰蘭尼昂借著觀看希臘歌劇之際,不斷地在試探路庫拉斯對希臘藝術的態度,很不好意思的是,卡拉比斯是萬分激動地,而路庫拉斯雖然精通希臘語,但他顯然對歌劇十分欠奉,甚至有些瞌睡。
至于色克底流斯、穆里拉等武夫,更是一副坐立不安,興味索然的表情。
“請恕我直言,閣下似乎對歌劇的愛好,不像我們希臘人這么強烈。”
路庫拉斯抱歉地笑了下,回答泰蘭尼昂:“那是因為羅馬人的成長歷程,與你們不太一樣。”
泰蘭尼昂頓時來了興趣,他叫身邊侍立的書卷奴隸開始記錄,問路庫拉斯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