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在凱旋式上牽著高盧人游街,然后再牽著他們進入了元老院,脫下長褲,換上元老長袍。”——當時羅馬貴族諷刺凱撒授予高盧酋長公民權
看到這封信件,西塞羅夫婦啞然了,但西塞羅還未放棄希望,他繼續安慰妻子說:“前面有座叫希伯尼姆的城市,里面的市政長老叫維比烏斯的,是西西里人,我擔任執政官時他曾經找我希望承包一項大工程,最后在我的協助下得償所愿。泰羅,泰羅,跑起來,快把這個便箋提前送到希伯尼姆城,就找叫維比烏斯,那座城市的首富,很好找的。”有些老邁的泰羅便接受主人手里的便箋,氣喘吁吁地朝著幾十斯塔狄亞距離外的城市慢跑而去。
看著泰羅走了,這對夫婦便坐在街道邊的石頭上休息,吃起了粗糙的干糧,而那些阿爾瓦爾兄弟會的祭司也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倆的后面,負責監視,保障護民官的法令準確推行下去。
當時正是冬季,西塞羅披在毛料袍子下瘦削的軀體,被凍得瑟瑟發抖,但他看到妻子倫夏特的鼻子都被凍得通紅時,就毅然脫下了袍子罩在妻子身上,兩人想起在帕拉丁山上的逍遙歲月,又想到此刻知識和榮譽在邪惡暴力前的無助,不由得手握冰冷的麥餅,相對唏噓淚流。
這時兩名兄弟會的祭司看不下去了,便走上前,給了夫妻倆一些精面做的食物,外帶一小罐酒水,西塞羅很恭謙地用雙手接過。并對對方的良善表示感謝,帶著沙啞的腔調說,“真正內存正義的人。還是愿意幫助我的。”
正說著,泰羅幾乎累到半死。自原路折回,他帶著滿是憤懣的表情,站在主人面前,幾乎因為激動與疲累而說不出話,西塞羅勸慰自個的老奴兼朋友不要著急,并給他些吃食和酒水,一會兒后泰羅說了。“我見到了維比烏斯......”而后他就不說話,只是狠狠地咬著面餅。
西塞羅喉結滾動幾下,他仰著面不知該說什么,雙手死死抓著腿部與膝蓋。想平復幾乎無法自已的心情,倫夏特也什么都明白了,在這落魄的時節里,別人都忙著落井下石,又有誰真的能幫助我們呢?她坐到丈夫的面前。說“我們畢竟還有些體己錢,去布林迪西港找艘船只出海,去希臘或去小亞好了,若是生活艱難你完全可以教授哲學為生。”
也只能這樣了,對妻子意見表示贊同的西塞羅搖搖晃晃站起來。攬著妻子和老奴的手,慢慢朝著血色般夕陽的方向走去。
這時,同一片暮色下,李必達走上了青煙裊裊的白楊別墅的廢墟間,腳下踩著燒焦的屋梁或瓦片,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看著鳥群在背負著沉重的斜陽,朝著不知名的深色公寓方向歸去,那兒是它們的巢,看著飛鳥遠去的天際,李必達又轉眼,看到了樹起的新的青銅碑,便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件來,那是他庇主委托凱利在剛才送來的,庇主的話語很簡潔,“你做得過分了,任何事情如果不留余地,那就不算好事情。”
庇主的意思,李必達自然明確,他只需要按照凱撒的意思,將西塞羅逐出羅馬,不讓他留在政治圈里成為龐培的代理人,與自個岳父為難就成,確實沒必要趕盡殺絕。“東西帶來沒有。”廢墟的那邊,兩位奴仆打扮的,聽到了李必達的詢問后,立刻鞠躬表示都辦妥了。
布林迪西,深色的海浪和呼嘯的海風,還是逆風,西塞羅出海去希臘的船只還沒揚帆多遠,就重新被吹回到岸邊,西塞羅夫妻狼狽地走到了海港外的一處寒酸的茅舍里,隨即渾濁恐怖的海浪排空而來,爆發了海嘯,西塞羅和倫夏特驚慌下,手腳并用地爬上了處高阜,好在這次海嘯還不算很大,所以忍凍挨餓了一兩日后,當潮水慢慢退去后,西塞羅才扶著東倒西歪的灌木與枝椏,拉著倫夏特走到了泥濘的土地上。
正在他完全走入彷徨時,卻看到在山崗后的土地上,有一群人正在朝他倆的方向趕來,打首的正是凱撒的追隨者,那個現在高盧行省某軍團司令官李必達,他在西塞羅面前下了馬,而后以種既不專橫也不卑下的姿態,站在了西塞羅夫婦的對面,讓前段時間接連遭逢打擊和磨難的西塞羅,不知道是驚恐,還是憤激——他還記得之前這位李必達來到自家宅院里,言之鑿鑿地說如果自己不愿和克勞狄和解,那么家族和宅子都會遭到懲罰,現在全都兌現了,要說李必達沒參與這場圖謀,鬼才相信。
“你究竟還來干什么,還來干什么!我們的一切都被你毀了。”最先情緒失控的是倫夏特,她掙脫著丈夫的拉扯,朝著李必達咆哮道。
李必達臉上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他只是很沉靜地對西塞羅說:“你不該出爾反爾,得罪凱撒和克勞狄,指望龐培和那個猶太佬只會坑了你自己。現在我不是作為凱撒副將來見你的,而是作為我庇主的門客來的,我庇主也希望你能暫時離開羅馬,避讓下風頭,而后再回來,這是......”這時,兩名奴仆抬上個精致的皮革箱子,打開后西塞羅清晰地看到,里面是豐富的銀幣和名貴器皿,“不要拒絕,這是我庇主贈送給你們夫妻的,并非我的錢財,可放心接下,這樣你們可以前往羅德島或以弗所,租賃套舒適豪華的新宅院,渡過這個難關。”
海風中,西塞羅的嘴角耷拉著,但他思考了會兒,還是接過了那裝滿錢幣的皮革箱子,并帶著凄涼的語調說,“請代替我向您庇主問好,我們等到風向轉過之后,就前往東方的國度去。”
“這樣也好,希臘是個尊重文化和雄辯的國度,它不像羅馬這么野蠻。另外我也希望你明白,我只是個受人指使的角色,你落到如此地步,還是因為觸犯了凱撒和龐培的利益,要知道龐培現在是凱撒的女婿,他怎么可能站在你這一邊。”李必達努力地把責任推卸到這兩位的身上,隨后扔下表情復雜的西塞羅,也不顧倫夏特的怒罵,跨上了馬匹,轉身朝著羅馬城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