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比我的鄰居富裕。”——一個羅馬家庭祭壇上的祈愿書
貝加隆帝莊園,已經自四周挖掘出了寬闊的壕溝,外面布設了行障與鐵柵,還順著花園構筑起森嚴的壁壘,膀大腰圓的百夫長在門閽處守衛站崗,信使和探子進進出出,恰如西塞羅說的,這個原本屬于凱撒名下的莊園已經成為了安東尼的司令部了。
當屋大維與隨從隊伍,聚集在莊園的門前時,安東尼首先下達了拒絕接見的命令,奴仆站出來對屋大維說,“現在的安東尼大人,是羅馬城的代理執政官,來年的敘利亞行省總督,他有許多政務要處理,所以此刻并不在莊園內。”
“我是來索取地契文書的。”屋大維直截了當。
“如果是地契的話,馬上管家會取出來交給你。”那幾位奴仆與執勤百夫長明顯加以阻攔。
“謝謝,但是——”而后屋大維舉起了法庭印章文書,“按照律法的規定,既然在先前安東尼閣下已經實施了遺產監管人的職責,那么再度交割的時候,是必要作為當事人在場接受我的監督與審核的,而不是將地契草草交出來完事。”
這下,安東尼門閽處的人員語塞了,他們只能悄悄地跑去見主人,并且轉述了屋大維的話,結果安東尼也十分訝異。他隱隱覺得屋大維完全是來者不善的架勢,當得知居然有四五千人追隨這孩子,將貝加隆帝圍得水泄不通時。他更加吃驚了——不過又不甘自己會被一個娃兒給鉗制住,便擺擺手,示意叫他們放這幾個少年進來。
于是,屋大維、利奧、阿格里帕與梅塞納斯四人,昂首闊步,在眾人的歡呼里,步入了貝加隆帝莊園。
在廳堂里。安東尼是坐著接待站著的屋大維的,他的身邊滿是優伶、娼妓與百夫長。這對凱撒的繼承者也是種完全不禮貌的行為。
但屋大維并沒有發作,他首先向安東尼鞠躬致敬,并希望“能讓我稱呼您為父執,安東尼閣下。”
“當然可以。我想你那美麗端莊的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油嘴滑舌的安東尼頓時沒有管好自己的嘴巴,順出這么句毫無素養的話語來。
可是屋大維依舊沒有說什么,他繼續對安東尼報以“父執”的稱呼,“我對您在養父死后所做的一些事情,表示由衷的感激,比如您與我的監護人聯合起來,與兇手們辯論,避免了養父在死后還被冠以‘暴君’的稱謂,也避免了他的財產橫遭沒收的命運;但我不得不說。您在養父死后,所做的另外一些事情是不對的。”
安東尼這時候似乎根本沒在意聽屋大維的申訴,他反倒看到了對方身邊的利奧。也是李必達的嫡子,便覺得比較親切,也有些內疚,心想這孩子跟著這黃發少年混在一起哪能有什么前途,說不定還有危險,于是便無視屋大維的說話。沖著利奧不斷招手,示意他走過來。站到自己的身邊,甚至還舉起了手里的蘋果來表達好意。
“父執安東尼大人,請您不要無視我的話語,注意聽取!不要因為我的年紀與相貌輕視我,畢竟我還是凱撒的繼承人。”屋大維猛然如此抱怨說。
這話倒把安東尼給鎮住了,這會兒,躲藏在門后始終在窺探的庫里奧也發出了兩聲輕咳,于是安東尼就尷尬地放下蘋果,繼續僵笑著對屋大維說,“不好意思,遇見了故人的孩子,剛才你說到哪里來著?”
屋大維調整了下語氣,便繼續質詢說,“但是,為什么你在完成了凱撒的葬儀后,不帶領民眾與老兵去殺死兇手?”
“哇哦,這可不像個希臘文學院里出來的孩子所說的話語。”安東尼挖苦說。
“不,我是標標準準的羅馬人,信奉的是以血償血,既然那么多民眾和老兵已經拿起武器,準備要殺死兇手,你為何要鎮壓阿瑪提烏斯并殺死他?你又為什么讓那些兇手,安然呆在卡皮托兒山上度過百余日?為什么還和他們達成妥協,讓他們能囂張地繼續在協和神殿大發厥詞?”屋大維劈頭蓋臉。
“因為這是個很復雜的案件,刺殺凱撒的,都是身兼公民與特選父親身份的人物,想必你也知道,當年喀提林時你的養父也曾力排眾議,要求給予喀提林公正的審判,而不是由元老院斷然處以極刑。現在的情況也是類似,我才叫我的弟弟蓋烏斯先謀取官的職務,隨后徐徐圖之。”安東尼辯解道。
“可我根本看不到徐徐圖之的想法,在父執安東尼大人您的身上和行動上,您始終是代理執政官,騎兵長官,你在元老院與民眾面前是可以一言九鼎的,但你非但沒有審判兇手的意思,還將我的監護人也是凱撒忠實的友人李必達烏斯給排擠出了城外,現在還讓他頂著公敵的稱號,故而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譴責您,父執安東尼大人!而所謂的徐徐圖之,本身也是對兇手的放縱,因為我知道了,布魯圖和喀西約來年都是要去遠方的省份赴任的,元老院與你都在庇護他們,要叫他們逃脫懲罰,這都是因為您,父執安東尼大人,因為您的私心私欲。”
“夠啦,不要再說什么父執安東尼大人父執安東尼大人了!”安東尼嚎叫起來,仿佛被屋大維攪得心慌意亂,他怒不可遏地指著幾個小字輩,“你也知道我是代理執政官,那你們就這樣大搖大擺,以平民的身份進入宅第,又不斷地詢問我公務方面的事宜,那我就回答你們公務。你要知道,光是替凱撒除去‘暴君’頭銜,讓他享受到葬儀和封神的待遇,我就付出多大的心血,做出多大的妥協,并且面臨多大的危險嗎?要是我的軍團不殺死阿瑪提烏斯,仍由羅馬城動蕩下去的話,那么元老院也許會對你養父的身份進行表決,那樣你我都會身敗名裂——身敗名裂你懂不懂?凱撒的財產會遭到沒收,他的尸體會被丟棄到梯伯河荒野上仍由烏鴉啄食,假如沒有我,你還敢繼承這個名號,還能從回到羅馬城就享受‘少凱撒’這種尊榮的地位嗎?”
但是在安東尼發完一通火后,屋大維還是不卑不亢地,與他的同伴立在原處,接著又著手深入進攻,“父執安東尼大人,請允許我繼續如此稱呼您,復仇的事情你我即便有分歧,但可以暫時擱置下來心平氣和,下面我們可以談談關于遺產的事嗎?因為還有二十萬到三十萬的羅馬公民,等待著我的足額金錢的饋贈,這也是養父遺囑里明文要求的,我不準備賴賬,想必您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