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集會,倒沒有元老圍著西塞羅要打要殺的,因為實在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必要了,現在協和神殿這艘航船已經快在滔天巨浪里傾覆了,將引航員給扔下去祭祀海神也于事無補。
大家都死般的沉默著,等著兩位監察官開口說話,原本這種會議應該是執政官聯合主持的,但而今兩位都在外面的軍營里,正在圍困羅馬呢!這是凱撒黨和元老院對決攤牌的時刻了,雙方都在往賭桌上押籌碼,現在凱撒黨的籌碼是許多軍團,正如狼似虎密布在城內的山丘和街道上,而元老院的籌碼只是幾百條爛命。
“已經無法再給李必達烏斯更高的職務了......”良久,席位上的西塞羅慢悠悠吐出這句,“依我看,或者說依據我分析李必達先前言論所流露出的訊息來看,他要求的是利益均沾。”
幾百名元老齊刷刷地斜著眼睛,看著西塞羅,他們已經被這位“睿智無比的方案”坑到了馬克西姆臭水溝里了,現在倒要看他如何再繼續折騰。
最后,西塞羅艱難而顫抖地說出了一個方案,他失去了前幾個月的自信和牛氣,“以我來看,現在不要推選獨裁官,而是要設立個十人委員會,獨攬國家的權力,來安撫整個凱撒黨,這樣也可以防止某單獨一個人坐大。”說完,西塞羅在一片驚詫和質疑聲里,低下了頭不言不語,誰都知道這對于元老院來說,是比任命獨裁官還要感到恥辱的事情,這就意味著整個共和國被一個派閥給完全控制住了。
旁邊的畢索,一直沒說話,單等西塞羅來提出這個方案。所以這時他請求所有人安靜下來,就監察官的提案做出表決,表決的核心是“要不要設立如此的十人委員會”。
投票從未如此艱難過。得票不足了兩次,但是當畢索準備叫傳令將結果傳達到城外的營地時。又被哭喪臉的元老給攔住了,許多人抱著頭呆坐在原地,還有人憤怒地叫罵著投反對票的人,要毆打他,并威脅這些人“不要坑害了一艘船”。叫罵聲很快升騰起來,各種威脅和辱罵都開始了,而西塞羅還是像塊木頭般,呆坐在席位上。他最近的神智很不清晰,他現在明白了,越是處于絕望狀態的人,越是無助的人,就越容易輕信各種謠言,就如同他在昨夜竟然還相信了李必達屬下有兩個軍團倒戈一般。
一直快到傍晚,西塞羅的提案才艱難地通過,這時他一躍而起,異常激動地說,“為了表示對這個攸關共和國局勢提案的充足重視。我們不可以派遣一介護民官或法務官前去郊外營地了,我身為監察官,和畢索閣下一同前往。來表示元老院對和平的誠意。”
這時,有元老高聲詢問,下面是不是應該就“十人委員會”的名單進行票選,這話簡直讓畢索哭笑不得,他對著發生聲音的角落做出個“喜劇閉幕”的手勢,言下之意就是:這名單和人選,也是你們能定的,簡直愚不可及。
接著,西塞羅與畢索抱著成形的敕令。在束棒扈從的包圍下,急匆匆地——或者說。西塞羅顯得最為焦急,徑自來到了昆塔平原上的競技場里。
到處都是兵士。站在回廊和席位上,抱著標槍與盾牌,這種景象是西塞羅最為噤若寒蟬的,他將畢索手里的敕令央求過來,自己抱著,走向了坐在中央席位上,拄著鍍金指揮棒的李必達,還有面無表情在其后的少凱撒。
“我應該恭喜您孩子,您在穆蒂納城下的英勇奮戰和勝利,是......”西塞羅見到少凱撒這副表情,覺得十分尷尬,原本辯才無礙的他,決定討好對方,但話說出口,居然結結巴巴。
這時,屋大維冷冷一笑,對西塞羅說,“我感到十分惋惜,您是所有人當中最后一個前來祝賀我的人。”說完,屋大維便扶住了劍柄,這幾乎叫西塞羅嚇到半死,但隨后李必達卻很有禮貌地接過了他手中的敕令,并表示對他的幫助的由衷感謝。
幾名奴隸將巨大的沙盤圖桌給抬了過來,李必達輕巧地將敕令給放在其上,接著他見西塞羅還未離去,便有意詢問對方還有什么事情他能夠幫忙的。
“我只是想說,在協和神殿當中,許多人都對這個提案表達了最激烈的反抗態度,是我力排眾議,才得以通過的。”西塞羅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他也覺得內心里涌起了羞辱感覺,不過他還是得如此做,他現在不可以扔下費比利婭不管。
李必達看著他,黑色的瞳孔帶著冷冽的穿透力,胡須下的嘴唇被遮蓋住了,很難看出他是在笑還是其他任何表情,是的,他當然知道西塞羅特地將敕令送來,是想要將自己的名字,也列到“十人委員會”當中來自保。
兵士在四周來來去去,奴仆在忙活著自己的雜務,西塞羅覺得站在那里,就像帶著花環,在集市上等待出售的奴隸,在心思不寧地等著買主開價。
“好的,可以,我認可了。”李必達率先擺出了自己的牌子,接著他轉向看著潘薩與屋大維,潘薩總體還是個心軟的人,也擺出了牌子,最后屋大維冷笑幾聲,最后擺出了牌子,來表示自己微妙的態度,但接著少凱撒就對監護人“發難”:
“既然將尊敬的監察官給加入了進去,我倒無任何異議,畢竟這個名單里只有一位監察官也不好向國家與民眾交待,但必須得排出去一個了。”
“我大度些,保盧斯和海爾西烏斯我將他給排出去,誰叫他倆的立場傾向于我呢?總要避免猜忌的,現在十人的名單是這樣的,安東尼、蓋烏斯,這是不變的;隨后我、少凱撒、畢索、科塔、狄奇阿斯、裴迪斯,現在還有個西塞羅,最后再加上親愛的潘薩,這下總可以了吧?”李必達很爽快地說。
這個十人委員會,原則上就是凱撒黨內部派系的劃分,西塞羅屬于臨時加入的邊緣人物,而潘薩也是“花邊”,少凱撒和畢索、科塔、狄奇阿斯、裴迪斯以“凱撒親族”自居(起碼少凱撒自己是這樣認為),而李必達和安東尼則以“凱撒軍勛派”的面目分一杯羹,本來李必達是堅持要將自己親信海爾西烏斯或保盧斯加入進去的,但現在確實讓出一個名額,叫西塞羅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