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戰場上的人,要為離開戰場的人更加奮勇殺敵!”敘涅西斯眼眶里閃現著淚光,雙手高舉著佩劍,對著所有人高呼起來。
布魯圖等人也紛紛拔出劍來,高聲祈求密涅瓦和阿波羅等神祇的庇佑,讓他們在希臘這片催生所有民主共和制度的熱土上戰無不勝。
接著,布魯圖當眾自主宣布了決議,“放棄對布加羅圖姆的攻打,全軍留下一個軍團在營地里堅守,其余暫時后撤二十羅馬里,明天就實行,無須投票表決——我們在雅典和猶里庇斯地區游走,在羅馬城的情報顯示,李必達是將許多軍團分路進擊而來的,他們之間相隔著海洋和高山,難以互相支援,這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時機,我決心一旦任何敵人出現在我們的攻擊范圍內,就毫不留情將他們殲滅——所以要和喀西約的人馬匯集一處,并且即刻再派遣一個軍團返回羅德島去,全部奪取它,以逸待勞,好好痛擊李必達這個國賊。”
不過,這一切似乎晚了,在羅馬奧斯蒂亞河港,經過整修后的“卡拉比婭號”靜靜停在彼處,得到酒肉和金錢犒賞的船工們正三三兩兩坐在河港倉庫,行政院舊址下的走廊里,樂呵呵地賭博喝酒,“馬提亞、梅塞納斯,你們手腳麻利些,將地圖、沙盤、星歷、星圖這些東西交給導航員們,我們的速度要快,在春季出兵,那是散播出去的假消息,我現在當然希望布魯圖能萎頓在布加羅圖姆城下損兵折將,但是完全將戰勝的愿望寄托在敵人的愚蠢上,這絕非我的性格。”李必達打扮得就如同位普通的船商般,幾位奴仆小廝在他的身后擎著陽傘。舉著精美的匣子和食盒,周圍的人們來回穿梭,但是沒人哪怕是他自己的船工。認出這位就是整個七丘之城的權柄者,大祭司兼首席執政官。
不久后。李必達就踩著梯子,登上了正在升帆的卡拉比婭號的甲板,他回頭看去,當年為小鴿子所樹立的燈塔,依舊熠熠生輝,運河上來來去去的運貨船、駁船和游船交織如梭——羅馬這個世界已經開始走出內戰和破壞的陰影,開始重新繁榮起來了,“以后你就作為世界上重要但是不唯一的大都市。高高興興地運作下去吧!”李必達在心中暗自說了這句話,接著就走入了艙室內,在那里馬提亞正在恭候著,大祭司看了下海圖,就指著馬耳他說,“經過這個島嶼時,我希望逗留半日的時間。”
由于整個伊庇魯斯和科孚島的嚴寒,連帶著馬耳他島也是片蕭索的景象,黃褐色的巖石上,圖里努斯依舊按照慣例。和兵士的操練同時間,出來慢跑一番,結束后他就坐在了最突出的那塊巨大巖石上。望著海面,雖然按照習慣,巡哨的船隊要到很晚的時刻才會到來,但由于今天圖里努斯將詩卷全部提前抄錄完畢了,故而他就坐在那里,來舒散下近日來無聊的心情。
很快在天際的海面上,圖里努斯看到了桅桿、風帆和船只,他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鎮靜下來,因為得救出去的希望幾乎是無限等于零的。在這支船隊進入視野,定睛看去后。圖里努斯發覺領頭的船只上懸掛著努馬王畫像的風帆,頓覺心中一沉。接著又劇烈地躍動起來,上面是李必達烏斯,還是利奧,還是其他什么人?前來的目的,是要釋放他,要把他流放到更遠處,還是要將他直接害死?
圖里努斯呆坐在原地,他想要掙扎起來狂跑,但這個突出的海岬,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他扶著生長在巖石縫隙里的小樹和灌木,瞪著驚恐的眼神,一口氣翻到了后面那個比較大的巖石當中,在那里他躲到了個深深的凹陷處,這是他閑暇時光“游玩全島”時發現的。
發現此處后,他就像個危機意識極為強烈的小獸,在這個天然凹陷處“大做文章”,他先是趁著夜晚,偷偷放了幾個盛著清水的罐子在里面,接著又把手杖和幾塊風干的面包放入進去,“要是有人來抓捕我,來殺我,我就暫時藏匿在此處,將衣服給撕開纏在樹干上,讓人誤以為我跳崖落海死去了。”有時候,圖里努斯也覺得自己此舉簡直是蠢到可笑,他在想要是在以前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科琳娜、姐姐還有利奧都會報以善意的微笑的,但在這里,又能怎么辦,又能怎么辦?圖里努斯在夜晚里,不敢大聲咆哮哭泣,只能將低低的聲音壓抑在夜幕下,他現在變成了一文不值的野獸了,不是嗎?每隔很長時間,看押他的馮特尤斯會派遣個理發師來,隨后伴同來的百夫長會用種特殊的座椅,帶著手銬和腳銬的座椅,將他完全給固定起來,讓理發師將他綿密瘋長的頭發和胡須給細心處理干凈——技術不錯,平心而論,圖里努斯認為自己享受到了很好的待遇,理發師是不錯的,送來的妓女也不錯,飯食酒水乃至書籍也都很充足,但他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卻滋長起來,他害怕有朝一日,真的適應了島上的日子,就這樣爛死在此處,那又該如何?
圖里努斯不敢多想。
而這時候,伏在巖石上的他,就這樣看著白帆的船只慢慢駛近了,但是在鄰靠岸邊的時候,那船只卻停了下來,不再前進——軍營里的兵士紛紛跑上塔樓,對著那船只大聲呼喝著什么,還有人燃起了火焰。
李必達慢慢走到了船首,在海水涌動間的荒島上,他看到了一小點,穿著褐色破爛斗篷的圖里努斯,在藏身的巖石后跑出來,看著自己,眼神極其復雜。這時候,大祭司的淚也流了出來,他為圖里努斯這個年輕人感到唏噓,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陷于軍營當中為奴的歲月,只不過那時候他還能救助自己,但圖里努斯卻沒有了,他也不會允許對方有如此的機會——同情歸同情,但泛濫的淚水沉淀下來后,卻讓心中的那根刺更加灼熱痛楚。
“你坐著小艇,去告訴馮特尤斯,叫他給這孩子這個東西。”李必達說完,將手中的字板交給了馬提亞。
里面只刻著一行字,就是“你放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