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瑤與馮破兩人之斗,方圓丈余之內,無一人敢于靠近。一方庚辛銳氣,一方丙丁霸法,都是秦趙兩國的鎮國神功,而且都到了真元有形的地步。撞在一處,銳氣四溢,無堅不破,熱浪薰灼,如處烘爐!
兩人轉眼間就從屋頂打到街中。兩人剛才所處的一處建筑,是只有一層的釀坊。石墻瓦頂大柱,堅實牢靠。雙方矛劍狠狠碰撞幾次之后,屋頂整個就塌陷下去,兩人在屋中斗了兩下,覺得實在施展不開,又雙雙破墻而出,煙塵彌漫中,這間釀坊就垮塌了半截下去。
馮破身上衣衫已經多了好些破口,更有劍氣掠過帶出的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淋漓。他卻仍然容色如鐵,大呼酣戰,絲毫不以這點小傷為意。
而史瑤身上斗篷也到處都是焦痕,綻出不少破口,裹頭頭巾也有一截被撕破,露出了一直給她深深藏著的秀發。
她的發色,竟然是綠色。
這種綠近似于翠色,鮮妍奪目,僅僅是這發色,就能讓人看得拔不開眼睛。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么漂亮的發色!
馮破也看到在眼前閃動的翠色,激斗中卻唾了一口:“月氏妖精!”
史瑤并不做聲,露出的蒼藍色眸子更多了一層寒意,退了一步,巨劍收回,真元鼓蕩,似有無窮細針也似的鋒利碎片在身周飛舞。哪怕以馮破之強都也后退一步,持矛凝神以待。
旁邊一只大手無聲無息的伸出,按住了史瑤的劍。史瑤和馮破都一驚轉眼望去,什么時候身邊就多了個人出來!
按住史瑤劍的人容色粗糙,大手大腳,一身皺巴巴的秦人黑袍,卻正是史烏居。
史烏居朝史瑤搖搖頭,接著對馮破道:“不要打了。”
馮破在史烏居面前也毫不退讓,冷冷道:“你卻不是我們銳士軍家主。”
史烏居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突然拔劍斜斜一劈!
馮破雖然在史烏居面前站得筆直,絲毫不肯示弱。但是史烏居突然出手,還是嚇了他一大跳,史烏居這幾年來少有人見他出手,可一直都流傳著他劍鎮西荒的聲名。據傳他都已經踏入了洗髓之階第三境!
這一劍卻不是劈向馮破的,而是指向那齊人西極商社三層建筑前面空著的一進。就見一道白茫茫的劍氣橫掃而過,如一條白龍騰躍而起,最后咆哮著奔向目標!
轟隆一聲巨響,那三層建筑前面一進整個崩塌下來,支撐房屋的巨木大柱全都斜斜折斷,磚瓦碎石漫天飛濺。與史瑤庚辛銳氣激射而出周遭人有如細針刺體的感覺不同,這道劍氣之外,并無一點真元外散,從幾名義兒軍戰士身邊掠過,他們也毫無所覺。只是突然間就一進建筑,在這見劍氣下轟然崩塌!
如此聲勢,正殺得如火如荼的兩軍戰士都停住了手,全都轉頭望去。煙塵當中,義兒軍戰士看見自家家主與史瑤并肩而立,全都舉劍歡呼:“家主!”
而銳士軍戰士面如土色,怎么連史烏居都引出來了?今日難道銳士軍真要在岐陽城栽一個大跟頭?
曹能黃飛也飛退而回,再不與史豹纏斗下去。南宮揚也罷手不攻,隨手在身邊布下幾道罡風之墻,看看史瑤,又看看史烏居,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馮破神色凝重,緊緊握著手中雙頭鐵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徐樂雖然持劍也隨義兒軍戰士上前,可這些義兒軍戰士如何肯讓徐樂繼續再斗下去,斗將他遮護在身后。徐樂試了幾次沖不到前面去就知道這場混戰到現在自己徹底的打醬油了,干脆就和幾個弟兄就在后面呆著,不時還為前頭廝殺吶喊助威幾聲。王登科倒是還靠在澈麗身上,身子軟軟的閉目不醒。徐樂想去照應一下他,蔡恒文卻微微的搖了搖頭。徐樂頓時明白,也就懶得多管了。
史烏居這一劍劈出,徐樂也跟著轉頭,聽到義兒軍戰士在身邊歡呼,徐樂卻深深吸了口氣,打起了精神。
這家伙,不愧劍鎮西荒之名,總算見識到一點他的實力!光是看他的模樣,怎么也難想象怎么如此能得義兒軍全軍效死的。
這又是到了東華武者何等樣的境界?
現在就看你如何為這場混戰收場吧…………看看你會如何做!
雖然徐樂很清楚的知道,事態發展到這等樣的地步,自己最后命運如何,已經完全不能由自己做主。可是血戰之中,岐陽半城秦人為自己拔劍而戰,而義兒軍上下更是拼死來援。多少人舍生忘死,就位援護自己一人而已。
穿越一場,可稱無憾。
如此人生,在鋼筋水泥叢林里,如何會能經歷?
正在史烏居一劍震住全場之際,又有聲音在西面響起:“史烏居,你想做什么?岐陰真要與河陽為敵么?”
聽到這個聲音,一時被震懾住的銳士軍上下也紛紛打起了精神,全都轉身行禮:“少家主!”
從西面馳來為數十銳士軍戰士所簇擁的一騎雄峻黑馬,馬上騎士著黑色隱花緞袍,腰束玉帶,頭戴五梁方冠。他三十出頭的年紀,身形雄健,面目英銳,唇上一抹如墨般的須髯。這賣相比粗手大腳的史烏居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徐樂心里明白,既然被銳士軍上下稱為少家主,那就自然是河陽君嫡長子,爵為上卿,與史烏居一樣領秦國副尉,同時率領銳士軍全軍的秦銳!
現下河陽君秦仲,他身份貴重,為當今秦侯叔父,很多時候都難得離河陽城一步。奔走在外替河陽君主持一切的,就是這位秦仲少家主了。
秦仲身后,還有多少車馬陸續前來。車馬之側,都有孫家城衛翼護,儀仗森然。徐樂對秦國一切知之還不算太深,就知道應該是岐陽城中的大人物也隨之而來。這里爆發的廝殺驚亂,想必是有秦以來都不多見的,鬧到如此地步,岐陽城中這些秦國大人物,如何能不出場收拾?
而周遭岐陽秦人卻望著那儀仗全都拜倒:“君上!”
隨著岐陽秦人拜倒,銳士軍和義兒軍戰士也都紛紛大禮參拜。身在這兩軍中,最起碼都有民士之爵,大禮參拜也就是深揖到地,然后叉手在胸,垂首候命:“參見君上!”
彭麻一直在徐樂身前翼護著他,手中利劍今日沒開利市,這個時候也猛扯徐樂:“秦侯親至,快快行禮!”
徐樂一驚,連那幾個貨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連秦侯也驚動親至了!今日自己引出的這場混亂,看來還真是登峰造極了!
這個時候不是裝清高的時候,徐樂老老實實和幾個貨一起行禮下去,就連王登科也一下睜開眼睛,趕緊行禮。澈麗被王登科突然滿血復活嚇了一大跳,明白上當被占了便宜,恨恨的瞪了王登科一眼,也低下頭來。
秦銳當先馳至,甩鐙下馬,狠狠的掃視了周圍一眼,雙目如電,落在徐樂身上,恨不得一眼將徐樂燒成灰燼。最后還是站在道旁,垂首恭迎秦侯儀仗到來。
在城衛的護翼下,一行車馬紛紛停下。當先幾輛車都向道旁停下,車上走下來幾個一看就知道是要緊人物的秦人。嫣侯女也裊裊婷婷,從車上牽著下來,再她身后,還有個戴七梁冠,身形瘦瘦的,容色總顯得有點畏縮的著黑色錦袍的少年。
這些人車子讓開之后,六馬所拉,飾有云紋的秦侯軻車也在街心停下。孫陽按劍侍立在車下。
軻車正面是云母珍珠水晶串成的細密珠簾,兩名宮中侍女從內卷起珠簾,一名面色有點發青,神色頗有點萎靡不振的高瘦中年人正端坐軻車之內。他戴著九梁方冠,同樣穿著黑袍,黑袍上有白色劍紋與虎紋。白虎銜劍,正是秦侯家紋。黑袍之外,又罩紗衣。腰間系著玉帶,玉帶上佩著一柄裝飾華麗的長劍。
這中年人右手按劍,左手持著一柄鐵如意,目光漠然。
這中年人正是統領戎岐以西方圓千余里土地,撫有子民數百萬,先祖為周王所封三十九候之一。十五年前接位的當今秦侯秦燁!
當今秦侯,不類勇武雄烈的歷代先祖,性子好安靜,市井傳言為人也頗為優柔寡斷。即位以來,趙人強讓他迎娶侯女為新的侯夫人他便娶了。十五年來,未曾如先祖一般出城馳獵過一次,更不用說領兵而上疆場,西擊柔然鬼方,北抗強趙凌迫了。也是他對兵戈之事一向不敢興趣,虎衛軍才遲遲不能重立。
故侯夫人所生之子秦釗,性格類似于秦燁,很得他的喜愛。就因為現今出身趙國那位侯夫人也生了個兒子秦镕,在趙人逼迫,還有河陽君內中牽制之下,秦燁也遲遲不敢立秦釗為世子。
哪怕身在岐陽城中,岐陽秦人見到這位秦侯除了西出節上必然露面一次之外,其他時候得見秦侯車駕都是屈指可數。
可是今日,由銳士軍圍殺徐樂而引發的這一場亂斗,就連這位深居簡出,最怕麻煩事的當今秦侯,也不得不車駕親出,來了結這場有岐陽以來未曾有過的城中混戰!來處斷安撫史家與河陽君家這兩大強族之間在秦國國都的惡斗!
新春新氣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