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啊,剛才真是為你捏了一把汗啊!”張宗益心有余悸道:“說起來,現在還有些后怕,你膽子真大,今日那些言辭要是真的激怒了遼主,我們可就有來無回了!”
曾鞏搖頭道:“不必擔心,今日這種場合,遼主會有所顧及的。何況東陽是據理力爭,遼主又能說什么呢?說到底還是他們自己不安好心,結果失算了!倒是東陽,今日著實鎮定,雄辯滔滔,舌戰群雄,著實不錯!”
林昭嘴角擠出一絲淡淡的苦笑,曾先生你就不要恭維我了!其實他后背早已經濕透,不過是強自鎮定,慣性地口若懸河罷了!
今日這等場合之下,也是無可奈何,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為了國家尊嚴,大宋朝的面子,必須當然不讓,據理力爭。同時也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因素,要是換了其他人,未必敢有那么大的膽子,敢于直接戲弄遼主!
實際上,林昭之所以敢如此作為,也并非無的放矢。一是對幽云十六州的丟失,以及北宋后來慘痛遭遇而心生憤慨。二是前世積累的歷史知識也幫了大忙,宋遼自從澶淵之盟以后,并未發生過什么大的沖突。
林昭也認定了,目前的情況之下,遼國未必有與宋朝一戰的實力和決心。宋朝害怕了然入侵,契丹人又何嘗不怕呢?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完全的把握,輕啟戰端對誰都沒有好處!正是因為拿捏到了這一點,林昭才敢如此大膽!別的先不說,這一次著實很好地鍛煉了膽量!
張宗益低聲道:“年輕人心思敏捷,謊話編的有模有樣,連陳摶老祖和邵雍大師都搬出來了,呵呵!”
“嘿嘿,小子那也是不得已,信口胡謅罷了!”林昭輕輕一笑,還有些不大好意思。
遼主壽誕的恭賀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因為宋使林昭的“精彩”表現,使得遼國幾乎顏面掃地。上至遼主耶律洪基,下至遼國群臣,都不想繼續下去。
尤其是張孝杰,簡直想要立即找個地縫鉆進去,當遼國的狀元實在太苦逼了,為何以遇到宋朝的才子就這么悲催呢?
當年一句“三光日月星”,本以為是千古絕聯,卻不想被蘇軾一句“四詩風雅頌”對的無話可說。想不到多年后的今日,又在一個宋朝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手下敗的體無完膚。從此之后,張狀元不可避免地患上了恐宋癥,始終不曾痊愈……
接下來便是一些慶祝活動,比如狩獵,賽馬,歌舞,等到晚上的時候,會有盛大的晚宴。宋使雖然是風頭大出,可契丹人對他們憤怒鄙視,其他各國使臣有意交流卻又擔心引起遼國猜忌,紛紛避而遠之,如此一來顯得十分孤單!
林昭百無聊賴,便趁著空隙在營地四處游走,舒緩一下壓力,同時見識見識遼國的風土人情與各色表演。當然了,蘇岸則是一直跟隨在身邊,契丹人現在對林昭的仇恨指數直線上升,被沖動之人襲擊也是有可能,安全保衛不得不防!
果然不出所料,剛走出不遠,便有人前來尋仇。而且身份非同小可,領頭的赫然正是遼國皇太子耶律浚!
“宋使好口才,舌燦蓮花,雄辯滔滔啊!”耶律浚雖然年少,可那張老成的臉看起來十分冷峻,不懷好意。適才他是在現場的,聽得清清楚楚,此人戲弄和侮辱了父皇,侮辱了遼國,讓他十分憤怒!
林昭情知來者不善,卻也值只得滿臉堆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在下不過是據理而言罷了!”耶律浚到底年少,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總不能和個孩子一般見識吧?
耶律浚冷冷道:“宋使還真是謙虛啊,你叫林昭是吧?孤記住你了!”
“在下名諱不足掛齒!”
“別裝模作樣,今日你是逞能得意,可注定只是一時。等將來孤登基之后,定要率軍踏破河朔,渡過黃河,直取汴京,讓你知道我大遼鐵騎的厲害!”
不是吧,一句話被讓遼國太子立下如此大志?這孩子是個好戰分子啊!這會思想單純,容易沖動,可以理解!可真坐上了遼國帝位,難道是說開戰就能開戰?何況你未必能登上去啊,耶律乙辛能讓你活到那時候嗎?林昭心中暗笑,不禁輕輕搖頭。
“你笑什么?”耶律浚感覺林昭笑的很不懷好意!
“沒什么,太子殿下胸懷大志,在下佩服,也很是期待!”林昭嬉笑著回答,似乎還有一二分嘲諷!
“看來孤錯了,你不僅不謙虛,而且還很得意囂張!”耶律浚冷冷道:“既然如此,孤就與你比試比試!”
“比試什么?”莫名其妙地被小娃娃太子約戰,林昭不由無奈一笑!
耶律浚道:“有道是文武全才,孤就與你來個文斗武比如何?”
“如何比法?”林昭謹慎地詢問內容!
“聽聞你是南朝的進士,儒家六藝自然不陌生,詩詞學識自然不在話下,射御之術估計也差不到哪去!這武斗……一會有賽馬比賽,不知你可愿意參與,與我大遼勇士一較高下?至于文斗,特里……”
耶律浚呼喊一聲,三公主耶律特里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粉嘟嘟的小手遞上一張紙。林昭接過,只見紙張上面幾行娟秀字跡,寫著:遺世慕莊周,睡去能為蝴蝶夢;佛腳清泉飄,飄飄飄,飄下兩條玉帶;風聲水聲蟲聲鳥聲梵唄聲,總合三百六十天擊鐘聲,無聲不寂。赫然是三個上聯!
耶律浚道:“這便是文斗,此乃上聯,煩惱宋使對仗一二!然后,再比試賽馬如何?”
林昭尚在思考,權衡利弊,蘇岸則靠近了,低聲在耳邊道:“公子騎馬如何?不行到時候由在下代勞!”
林昭輕輕一笑,耶律浚口口聲聲不斷強調儒家六藝,還特意點名了自己的進士身份。很顯然,這是逼著自己親自參與!
奈何自己這個進士是半道出家,儒家六藝也不曾多接觸。耶律浚不知是否打的這個主意,故意來惡心自己!
可惜年少的太子,你失算了!前世的林昭是警校出身,曾經有過一年多的騎警培訓經歷,馬術并非一竅不通。只是真要與馬背上長大的契丹人一較高下,估計還是很有壓力的!可是道了這份上能不答應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昭點頭道:“好,我答應!”
“行,那就先對出下聯吧!”耶律浚高了一眼林昭,眼中滿是得意的笑容,似乎已然勝券在握!
林昭舉起手中的紙張,問道:“能不能先告訴我,這三個上聯是何人所作?”
“是我……”耶律特里剛剛張嘴,便被耶律浚打斷道:“自然是我大遼才學出眾之輩,你就別管了,照著對仗就是了!”
林昭仔細觀察,紙張上的字跡娟秀,看樣子是女子所書。耶律特里不過才七八歲,是不會有這樣書法的!那會是……
再看上聯內容,不管是莊周夢蝶,還是聽蟲鳴鳥叫,佛經梵音,總有種寂寞的感覺!種種景物與感覺都像是個女子的心境,再聯想到耶律浚和耶律特里的身份,林昭不由自主地聯想,莫非是那位才貌雙全的遼國皇后蕭觀音所作?
林昭淡淡一笑,順手便拿起了契丹人奉上的筆墨。有個契丹武士很配合地上前,躬身以背為案,林昭當即筆走龍蛇!寫道:俗客羨陳摶,醒來可作帝王師;源頭活水冒,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月色山色草色樹色云霞色,更兼四萬八千六峰巒色,有色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