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真正的危險
“她還不肯說話嗎?”
“是的,課長。我們只知道她的名字,這還是從那個導演那里知道的。她老家好像在箱根,在那邊的學校上完初中,然后來到東京念高中……一個人念完高中后在飛翔劇團找了份當演員的工作。其它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高山暮人從鐵門上的窗口看著屋子里坐著的女人。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表情呆滯僵硬。審問她的人已經拍了好幾次桌子,她只是雙目無神地不斷搖頭而已。
“名字是叫……山村貞子?”
“是的。我們問了一下劇團里的演員,他們都說,這女人以前不愛說話,性格很孤僻。一直在劇團里也沒什么朋友。”
屬下離開了,高山暮人還是站在原地。他點了根煙,沒有抽,只是夾在指間。他總覺得山村貞子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里聽見過。這個名字總給他帶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一向以自己的記憶力為豪,但是他卻怎樣也想不到是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不光這個名字,就連她的面容也讓他有一些眼熟。這種眉目和五官,他確定自己一定在久往的時間之前見到過相似的人。但是干了這么多年的重大刑偵案件,他見過的人、看過的照片數以萬計。讓他有著很深印象的人……
自己果然還是老了。
指間的煙霧裊裊升起,高山暮人突然想起來,自己直到三十五歲之前,一直都有做剪報的習慣,收集他感興趣的新聞。接著他腦袋中突然靈光一現,對,一定是在報紙上,曾經看過類似的臉。而且這個新聞一定讓他印象深刻到把它做成了剪報。
那個被抓住的“天狗”已經被當時在場的探員從地板上撬了下來,這塊巨大的堅冰現在正存放在一輛臨時從屠宰場征用來的冷藏冰柜車里,停在刑務所的停車場上,有著超過五十人的自衛隊員把守。專門的冷凍空調在全力制冷,而且還有專員每隔十分鐘就用液氮噴射器澆固一次。
天狗……你已經落進我的掌心里了。接下來,這個神奇的家伙將被移送到專門的研究部門里。之后的事就不是高山暮人這個級別的人能夠關心的了,但是他知道,接下來日本國的人體科學說不定就會有一次大的躍進,甚至直接成為世界第一流的醫學大國……一個真正的“妖怪”的身軀啊……
雖然理論上來說,這家伙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高山暮人還是有些心里不安。他總會想起那一晚上他所見到的那股黑色妖氣……那是什么力量?為什么當時他沒有使出那種力量來?在這種力量的守護下,這家伙會不會還沒死?
紛至沓來的問題讓他覺得頭有些疼,然后他發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這對一個很快就要五十歲的人來說簡直太摧殘自己的身體了……一切已經告一段落,他決定先回家休息一下,然后從柜子里把自己的剪報本找出來,仔細找找到底是什么人讓他想起了這個坐在審訊室里的小女生。
世界像是崩塌了。
自己賴以生存的支柱,就這樣被人挖走了。
讓我看到未來吧。
山村貞子有生以來第一次向自己的能力祈求。
讓我看到未來吧。
我要看見蘇荊的身影……
讓我看到未來吧。
我要看見他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想讓他再一次擁抱自己,用體溫溫暖自己,想和他接吻,想再次在他熟睡的時候一小時一小時地長久地凝望他的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親吻他的臉……
我想……再次和他相遇。
如果這一次,上天聽見了我的愿望……
如果這一次,我能夠再次和他相聚……
一次又一次的祈求,她的“未來視”似乎也在呼應著她的愿望。朦朧、模糊、強烈無比的預兆、景象、無數的圖片和場景像一道洪流一般卷來,將她的思維沖得一片混亂。在這雜亂不堪的信息流中,她拼盡了她所擁有的所有念力去挖掘信息,分辨每一個圖像的意義,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原本強大的精神力量在這最耗費心力的工作中很快被空耗得一干二凈。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她的思想跳過一個又一個畫面,但是每一個故事中都沒有蘇荊。她終于絕望了,任憑黑色的深淵把自己的心靈拉進沒有底部的負面能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圖畫落在了她的腦海中。
姍姍來遲的最終啟示。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面前的審訊人員還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無聊的問題,但是山村貞子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思想的內部。
高山暮人從床上爬起來,他打開了自己的衣柜,在最下面的衣服堆里,他搬出了四五大本的剪報冊。
到底是職業病啊……他苦笑著想。不把這件事搞個清楚明白,自己就怎么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小時,腦子里還是在轉著那個審訊室里的女人的影像。而且越來越清晰,印象也越來越深……
他把剪報冊上面的灰塵吹了吹,一本一本放在了地上。他去客廳里找了個墊子放在自己屁股下面墊著,然后泡了一杯茶放在手邊,開始一本一本地翻閱。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過去,他的手在某一頁上停住了。
所有前前后后的線索在他的腦海中一絲一縷地聚在一起,化為一串珠鏈。整件事情的前后因果逐漸在他腦海中補完。二十年前曇花一現的超能力者、被大學辭退的教授、老家在箱根的魔性少女、孤僻的演員、黑衣的天狗、烏鴉、自相殘殺的混混、在禁閉室里不發一言的女人……
他的身體僵住了。
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就像是一道閃電般掠過他的腦海,震得他不知東南西北。
如果整件事就像是他所推測的那樣……那么,自己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他從地板上跳了起來,迅速奔向客廳,一腳踢翻了地上的茶杯都顧不得管。他跑到客廳茶幾上的固定電話前,撥通了刑務所的電話號碼。
沒人接。
完了。他第一時間想到這個詞。
一切都完了。
真正危險的,不是天狗,而是這個和他同居的小演員!!!
臥室的地板上,傾倒的茶水將剪報慢慢浸濕,上面的陳年墨印漸漸洇開:
T大教授是世紀騙子?!本世紀最大騙局被揭穿?!
一個端莊秀美的女人照片,在水漬中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