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陡峭的山崖,灰白色的石壁光潔平滑猶如鏡面。
一具高有百米的淡銀色骨架整齊的鑲嵌在山崖內,大半骨骼都被平滑的石頭包裹著,只有一小部分露了出來。看那骨架猙獰扭曲的造型,就知道這骨架的主人在死前經受了巨大的痛苦。
讓殷血歌詫異的是,那淡銀色的骨架后面,隱隱有小半截形如蝠翼骨架的骨骼露了出來。也就是說,這幅淡銀色骨架擁有一對兒蝠翼。
而據殷血歌所知,在鴻蒙萬界無數個種族中,也只有血妖一族是這樣的特征。
幾個閃身就到了那座山崖前,殷血歌踮起腳,用手去觸碰鑲嵌在山崖內的骨架。山石和骨骼緊密的結合在一起,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縫隙,就好似這骨架本來就在這山崖中生長一般。
剛才奉命去取丹藥的小尼姑悄步走到了殷血歌身邊,將幾個藥瓶遞了過來。
看到殷血歌很在意這副骨架,小尼姑柔聲道:“傳說當年本門祖師開辟這一方道場的時候,這一座山崖突然坍塌,從中就露出了這副骨架。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何方大能的遺骸,總之本門祖師用盡手段,都沒能傷損他絲毫。”
一聲輕鳴,血歌劍帶著森森血光噴出,重重的斬在了一根骨骼上。
‘當啷’巨響,血歌劍被高高彈起,骨骼上連一絲兒印記都沒留下。
殷血歌駭然看了那小尼姑一眼,他點了點頭,將幾個藥瓶接到手中,向那小尼姑道謝了一聲。小尼姑笑著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么遠處突然傳來了低沉的轟鳴聲。
怒喝聲中,一葉下令讓人安置殷血歌下屬的那一排小樓轟然坍塌,數十名殷血歌的下屬口吐鮮血被一道雷火炸飛了老遠,好幾個實力略低一點的修士,更是被炸得粉身碎骨。
盻珞尖叫著沖上天空,一拳向一個站在一團白云上生得高大俊朗,皮膚略微呈淡金色的青年僧人打了過去。但是那青年僧人只是冷笑一聲,左手一條菩提枝輕輕一掃,一片金色霞光當頭落下,薄薄的霞光卻有萬鈞之重,當場打得盻珞落回地面,在地上砸出了老大一個窟窿。
“爾等妖孽,焉敢闖入我功德院道場?”青年僧人冷笑一聲,右手一指,一聲輕鳴隱隱一道佛門降魔神雷化為青、金、紅三色雷光,快若閃電般向盻珞的頂門砸了下去。這一道雷光威力巨大,隔著這么遠殷血歌都感受到了雷火中蘊藏的恐怖威力,如果盻珞被打中的話,后果不問可知。
“賊禿,你找死。”殷血歌的眼珠瞬間變成了血色,他也不顧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尼姑同樣刮了一個大光頭,一聲‘賊禿’就破口而出,同時身體驟然化為一道血光向前飛掠而去。從血海浮屠經中得到的血影遁快若閃電,一彈指的功夫殷血歌就沖出了十幾里地。
但是青年僧人的雷火速度更快,佛門神通講究一個隨念而生,隨念而動念頭起處神通迸發,論起各色神通法術的速度,比起道門更加出色了幾分。殷血歌沖得再快,他距離還是略微遠了一些,那道雷火眼看著已經落在了盻珞的頂門。
一聲鬼嘯沖天而起,盻珞體堊內一道虛影沖出,一個身形半透明身穿黑色道裝的老道人懸浮在盻珞頭頂,右手輕輕一抓,就把那顆雷火抓在了手中。
五指一掐青年僧人發出的雷火悄無聲息的化為一縷青煙。老道人面無表情的向青年僧人望了一眼,左手緊握的拂塵輕輕的向前一掃一股淡淡的涼風就無聲無息的吹拂了出去。
青年僧人只覺身體一涼,他腳下的白云突然變得支離破碎,他身上的僧袍發出一道七彩佛光,隨后好似被無數利刀劈砍了數千刀一樣,僧袍變得四分五裂,青年僧人更是眼前一黑,七竅中不斷噴出淡淡黑氣,驚呼一聲就從高空墜落。
老道人沉沉的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的冷笑道:“貧道幽冥道人,乃鴻蒙本陸邙山鬼府小幽冥境之主。此女乃貧道隔代傳人,誰敢動他,貧道當滅其滿門。”
已經沖到了盻珞身邊的殷血歌呆滯的看著幽冥道人的虛影,那老道人似乎感應到了殷血歌的存在,他回過頭,面孔生硬的向殷血歌點了點頭:“小道友為貧道傳承衣缽,此恩此德,只能落在盻珞身上了。”
點了點頭后,幽冥道人的虛影化為一縷祥光纏繞的奇亮氣息,慢慢的鉆進了盻珞眉心。四面八方的幽冥之氣迅速的向著盻珞的身體匯聚過來,化為一團陰風將盻珞整個包裹了起來。
盻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好似又從大羅浮生幽冥道的道藏中得到了某些感悟,就這么盤坐在地上,直接入定修煉起來。她身邊的幽冥之氣越發的濃郁,而且都從功德寶輪轉化之后的灰色變成了最純粹的黑色。
急匆匆趕來的青丘炎看著幽冥道人的虛影,不由得長長的抽了一口涼氣。
難怪盻珞繼承大羅浮生幽冥道后,會發生如此恐怖的變化,難怪盻珞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恐怖的神力,就連殷血歌都被她輕輕一掌拍飛,感情幽冥道人將自己的一絲神魂、一縷仙力灌注在了道藏中,全部傳承給了盻珞?
這一縷仙力,起碼相當于尋常金仙的全部修為,盻珞被這一縷仙力淬煉身體,她的身上發生多么古怪的事情都不值得驚訝。
哪怕盻珞是自己的女兒,青丘炎此刻也不由得起了一絲嫉妒之心。剛剛開始修煉,就被金仙甚至是更強大的仙人以仙力淬煉身體,這根基打得也太雄厚了一些。就算青丘炎的父親是青丘一族當今的家主,他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青丘炎剛開始修煉的時候,也不過是青丘家的幾個地仙配置了一鼎仙藥,為他淬煉肉身而已。
四面八方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數百名光著膀子,周身肌肉虬結,通體散發出淡淡金屬光輝的壯碩和尚從四周涌了過來,他們手里拎著方便鏟、金剛杵、降魔杖等等佛門重兵器,一個個要緊牙齒怒視殷血歌等人。
一名身高將近一丈,通體宛如青銅鑄成的虬髯僧人怒吼著上前了幾步,手上金剛杵狠狠的向地上一杵。他指著殷血歌厲聲喝道:“爾等妖孽,膽敢闖入我功德院道場,還打傷了渡厄師叔,今日我等一定要替天行道,將爾等妖孽一律斬殺。”
和尚們看著環繞在盻珞身邊的幽冥之氣,眼珠都紅得能滴出血來。盻珞修煉的分明是正兒八經的鬼道功法,而佛門高僧和鬼道仙人,那是天生的對頭。在功德院的地盤上堂而皇之的修煉鬼道功法,這不是在打這些和尚的臉么?
脾氣暴躁的虬髯僧人怒喝一聲,掄起金剛杵就向殷血歌打了下來。
殷血歌同樣怒喝一聲,他丹田中一朵九瓣血蓮一陣蠕動,化為一塊兒長寬三米的大板磚,悄無聲息的從他身后冒了出來。一聲惡風響起,血光四射,大板磚上的九道定身咒悄然發動,手持金剛杵的和尚身體頓時一僵。
偌大的搬磚‘呼’的一下拍了出去,平平整整的砸在了和尚的面門上。就聽得一聲脆響,鼻血四濺,大和尚吐出滿口大牙,被大板磚平平的拍在了地上。
血鸚鵡尖叫一聲,小腹一挺,一道淡紅色的尿水噴出老遠,全部噴在了大和尚手上的金剛杵上。原本金光四射的金剛杵頓時發出‘嗤嗤’怪響聲,光滑的金剛杵表面出現了大量細密的泡沫,眼看著一個個細小的窟窿眼被血鸚鵡的尿水腐蝕了出來。
四周的和尚們見到自己同門被‘妖孽’重傷,他們頓時齊聲吶喊,紛紛舉起手上兵器就要沖上來。
就在這時候,一片菩提葉從高空落下,突然炸開化為無數拳頭大小的佛珠帶著刺耳的嘯聲漫天亂打。這些佛珠‘噼里啪啦’的打在那些大和尚的光頭上,打得這些光頭‘咚咚’作響,痛得這些和尚嘶聲哀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數百個大和尚都被打得滿頭是包,全部哼哼唧唧的倒在了地上。
一葉云淡風輕的從高空落下,慢慢的走到了殷血歌身邊。
她向這些倒在地上的和尚掃了一眼,冷冽的喝道:“這些人,是我招收的護法弟子,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我的人都敢喊打喊殺?抬起渡厄,給我滾。再敢胡來,我親自奏明主持,讓你們修煉《百世輪回經》。”
和尚們一個個抱著腦袋在地上直抽搐,被一葉罵得不敢抬頭,不敢吭聲。
一葉大袖一摔,一道香風平地而起,卷著被幽冥道人重創的青年僧人渡厄以及數百和尚,將他們遠遠的丟出去了百多里,全部丟到了十幾座山頭外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靜念,靜意。”一葉向兩個小尼姑指了指:“傳我的話,我收下的護法弟子,誰敢動他們一根指頭,我就親自操刀幫助他們脫去一身毛團,讓他們輪回百世,參悟本門至高禪法《百世輪回》。”
臉色古怪的抿嘴一笑,一葉淡然道:“給他們說,每次他們輪回,我都會想方設法找到他們,幫他們再次解脫。一百次,一次都不會少。”
殷血歌聽得滿頭冷汗,青丘炎也是一臉的狼狽,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咧了咧嘴。這個古怪的一葉大師,看來在佛門中也是絕對的一類,她這擺明了是要殺人家一百次。
一葉的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殷血歌他們就在這功德院的道場內安住了下來,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和尚來騷擾他們。看來和尚們對于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熱情也不是很大,面對一葉的暴力威脅,他們很明智的選擇了裝聾作啞,完全放下了他們作為和尚的本分。
時間一天天過去,眨眼間半個月就一晃而逝。
在這半個月內,青丘炎借助一葉贈送的天王奪命丹等佛門靈藥,加上那塊火牛王牛黃的幫助,總算是將體堊內的玄凌冰光驅散了七成。但是剩下的三成寒氣已經和他的骨髓、元神死死地糾纏在一起,只能依靠他慢慢的修煉,慢慢的休養,用水磨工夫來徹底驅散。
這幾天內,青丘炎已經開始調息打坐,緩慢的積攢真元,逐漸的恢復修為。但是他的元氣受損嚴重,想要恢復到全盛時的實力,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
倒是殷血歌這幾日,借助一葉贈送的幾顆佛門淬體的靈丹,將萬劫不壞九轉鴻蒙血神道直接突破了木身境,順利的踏入了鐵身境。
他的皮膚略微變黑了一點,看上去就好似皮膚下隱藏了一層堊薄薄的鐵甲一般。他自己嘗試了一下,讓血蟒等人駕馭各自的法器對著自己肉體一陣亂轟,元嬰初期的血蟒等人根本無法傷損他的肉體分毫。
而他的肉體力量也增強到了極其恐怖的境界,已經足以和幽冥道人仙器淬煉過的盻珞相提并論。
青丘炎的那一柄大錘子,殷血歌如今也能一只手拎起來,當做普通兵器輕松使用。
而這些日子,殷血歌的注意力,大半都被那山崖中的巨型骨骼給吸引住了。他每天服藥修煉之余,就是蹲在那山崖前,琢磨著怎樣才能將那山崖中的骨骼給取出來。
他已經在那骨骼中感受到了一絲極其精純的血妖氣息殘留,很顯然這是一位血妖強者留下的殘骸。如果能夠將這一副骨架取出來的話,或許殷血歌能夠從中得到某些好處。
尤其血海浮屠經中,也有祭煉戰斗傀儡的辦法,這副骨架如果用血海滋養一段時間,用心神祭煉了,很能成為殷血歌手上的一招殺手锏。
這一日深夜,殷血歌又蹲在那一座山崖前,皺著眉頭打量著那一副巨大的骨架。高達百米的骨架,難以想象那血妖強者的身軀如何能變得如此巨大,而且他的骨架是怎么和山崖融為一體的,這也讓殷血歌感到極其的詫異。
就在殷血歌出神的時候,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殷血歌身后。
半個月前出手襲擊殷血歌的下屬,殺死了數十名低階修士,后來被盻珞體堊內突然出現的幽冥道人一縷神魂打成重傷的渡厄和尚,就猶如幽靈一樣悄悄的從殷血歌身后浮現。
渡厄和尚的臉色很復雜,俊朗的臉抽成了一團,雙眸中隱隱閃爍著兇光。他猶如見到了殺父仇敵一樣死死地盯著殷血歌,好幾次他已經握緊了拳頭,想要對著殷血歌的后心要害來上一拳,但是他每次都向著功德寶輪的方向望上一眼,然后又將拳頭收了回來。
一葉就在功德寶輪上口誦經文,不斷的轉化幽冥之氣,收集天降功德之力。
渡厄知道一葉的身份,她在懸空寺并沒有明確的班輩排行,那是因為她乃懸空寺前輩大德涅盤轉世之人,她在懸空寺的輩分極高,高到現在的懸空寺主持都只能叫她一聲‘祖師’。
涅盤轉世,一葉前世宿慧、一點慧光隨之而來,故而一葉生而能語、三日能走,七日后就恢復了前世修煉的天耳通、天眼通、天足通等十八項佛門神通。整個仙絕之地都盡在一葉的掌控之下,如果渡厄敢對殷血歌出手,一葉會即刻知曉,并且以她對殷血歌的重視,渡厄說不得會被當場打死。
這種事情,一葉不是沒做過。
她十四歲的時候,就一拳打死了一個當街調戲她的元神境修士,那修士的叔祖是懸空寺的一位監寺長堊老,調戲一葉的時候,他也報出了自家的身份,但是一葉依舊一言不發的將他打死了。
渡厄可不認為,一葉會對自己手下留情,這個女人,她似乎根本就不通人情世故的。
猶豫了一陣,渡厄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殷血歌蹲在地上,依舊是看著山崖上的巨大骨架。他胸前一點金光閃爍,大羅金風蟬早在渡厄剛出現的時候,就將渡厄的行蹤報告給了殷血歌。這件寶貝可不僅僅能藏匿氣息,更對身邊的環境變化有著極強的感應力,渡厄的實力,還不足以瞞過他的感知。
聽到渡厄的咳嗽聲,殷血歌不緊不慢的說道:“剛才你起碼動了五次殺心,禿子,不是說佛門高僧都慈悲為懷么?你為什么對我就有這么大的殺意?”
渡厄緩步走到殷血歌身邊盤膝坐下,然后扭頭看向了殷血歌:“爾等妖孽。”
“假話。”冷笑著向渡厄望了一眼,殷血歌冷聲道:“我問了我的人,那天你突然出現,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是不是‘殷血歌’,血蟒他們回答你之后,你才下了毒手。你認識我?你知道我?沒道理。”
深深的望了殷血歌一眼,渡厄慢悠悠的冷笑了一聲。
他凝視著殷血歌的雙眸,眸子里一道金光閃過,一縷信息已經傳進了殷血歌的識海中。
兩儀星貴屬嶠琰域管轄,而嶠琰域只是玄天府下轄的數百仙域之一。
玄天府,中堊央仙域仙庭設立的官方機構,地位等同于世俗皇朝某個邊疆地帶的小村落。但是這玄天府雖然在龐大的仙庭看來不足一提,但是擁有九品天仙坐鎮的玄天府,卻是這數百仙域的絕對掌控者。
“從玄天府傳來的消息,有人重金懸賞,擊殺‘殷血歌’,可獲得仙庭秘制‘九轉金丹’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