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草原上最先看到的就是地平線,而站在山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藍天,空想家都是這樣,最先發現的都是最遙不可及的東西。
所以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一喜靈動,一喜厚重,云崢是站在水里看山所以就將靈動和厚重合二為一了,尤其是三個少年人一起往河水里撒尿,就立刻感受到了疑似銀河落九天的妙韻。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云崢的鼻梁骨長好了,也就忘記了憨牛揍自己這回事,憨牛也忘記了自己屁股暴露在人前的慘景,唯一讓他不滿的就是屁股上多了一些小坑,至于猴子他已經沉醉在繁瑣的木匠活中間不可自拔。憨牛本來要去學鐵匠的,但是在他差點把鐵匠的腦袋砸碎之后就沒有鐵匠鋪子愿意招收他當學徒了,于是成為農夫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別人家的稻子已經吐穗了,云家的青稞還是在發瘋一樣的拔節,今天是給青稞田最后一次拔草,所以三個半大的小伙子一起上山,輕松地就完成了任務。
“云大,你有那么多的錢,為什么還要種地啊?”
憨牛坐到河邊的石頭上,一本正經的問云崢,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所以干脆就問云崢,因為他發現云崢好像比他和猴子加起來都聰明。
“我喜歡種地,只有種地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像個人,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只有云二是真實的,其余的都是夢里的場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就會收留臘肉,還有你們,一來我確實需要幫手,二來,我想把家里變得熱鬧些。我,云二,你,猴子還有臘肉,我們五個人說白了都是沒人要的孩子。天生天長的活到現在。那就不要辜負上天的好意,把天地當成父母算逑,有他們撐腰。我們就好好地活一場,活他個痛痛快快,活他個稀里嘩啦。”
憨牛想了半天目無表情的把腦袋轉向猴子,發現猴子也在看他,然后就一起搖搖頭道:“聽不懂,既然要活的稀里嘩啦,你聰明些,就幫我們看好路,不要被人坑了就好。”
云崢呲著白牙嘿嘿笑了一聲。越發覺得這個不太真實的世界有意思了,輕信永遠是人的軟肋,當自己的能力不能達到目標的時候,就會相信在某一個地方有一個很厲害人能夠帶領自己達到自己的目標,這樣的想法。何其的愚蠢,自己是當老師的。哪里會不清楚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背后殘酷的含義。
師傅領進門?本身就是笑話!
想法歸想法,日子還是要一成不變的過的,所以站在白云蒼狗之下就需要為生存奔波,憨牛逮到了一只兔子,猴子用一塊石頭打到了一只野雞。他們一個跑的很快,一個扔石頭扔的很準,云崢對自己新招收的兩個家仆非常的滿意。
自從憨牛和猴子也成為自家人之后,臘肉就不得不用一個更大的罐子蒸米飯,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不管她每天做多少飯菜,都會被吃的干干凈凈。
云二的飯食是單另做的,自從云大發現云二喜歡把自己飯碗里的食物倒進憨牛的飯碗之后,就有了這個規矩,拒絕長大的孩子有一個最標準的行為就是不喜歡吃飯。
吃完了飯,云崢就開始在自己的那張地圖上不斷地添加標記,猴子和憨牛就站在他的身邊,不斷地補充。
“老爺嶺是彭六子的地盤,華馬蜂的地盤在狗頭山上,這兩個地方很危險,從來不許我們進去,不過也不大,百十個人的院子能大到那里去?不過在元山,已經是最大的兩伙人了,他們以前就是黑虎的手下,后來黑虎死了,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黑虎的老婆在誰那,誰就是老大,所以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真正的打起來。”
聽了猴子的話,云崢奇怪地問道:“黑虎老婆?一個婦道人家也能影響他們的決斷?”
“是啊,黑虎老婆可漂亮了,聽說搶來的錢財都在黑虎老婆手里掌握著,誰能娶到黑虎老婆,誰就是鐵鐵的元山的新首領,不過到現在,好像誰都沒娶到。”
云崢抬頭看看窗戶外面的梔子樹,這個新的情況讓他有點失神,按照猴子說的,在元山勢力最大的并不是什么彭六子,也不是什么華馬蜂,因該是這個女人才對,強盜里不該有吃素的人才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女人,身在強盜窩里還能做到左右逢源,怎么做到的?
把這個奇怪的念頭趕出腦子,今天就到此為止,畢竟在商隊沒有成為吐蕃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之前,不宜有太大的動靜,一旦元山強盜知道自己在打他們的主意,豆沙寨就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也是梁老爺不愿意理會這件事的原因所在。
猴子和憨牛也不知道,他們只是認為云崢對元山好奇,從未想過云崢要對付元山這個問題,如果云崢把想法告訴猴子和憨牛,他們一定會活活笑死的。
都說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無跡可尋才是好境界,如果可能在元山的人都死光以后,還是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最佳,如果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需要尋找代言人,一個厲害的代言人,這個人該去那里找呢?
劉縣丞這些日子明知道云家的牛頭包子美味無比也不來蹭吃蹭喝,就說明這個家伙最近在躲著自己,但是卻還要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他現在和自己有聯系的,就是豆沙關里的桌椅鋪子,所以他總是會去桌椅店逛逛,時不時的從哪里買點小玩意,通過桌椅店兩人似乎依然保持著親密的聯系。
云崢知道,如果自己打消消滅元山的念頭,劉縣丞會立刻成為自己家里的座上客,都他娘的是聰明人,梁琪也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來豆沙寨了,云崢第一次覺得自己手里的籌碼嚴重不足。
簡單有效,是云崢唯一的要求,對元山的突襲只能有一次,絕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都是經驗老道的悍匪,一旦重新流竄,就會后患無窮。
夏日的豆沙寨蟬鳴不斷,叫得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磚房里悶熱的就像是蒸籠,汗珠子滴答滴答的從眉毛上掉下里,云崢依然不愿意停止暢想。
整個計劃建立在一個幻想的基礎之上,那就是確保吐蕃人能夠出手,如果對吐蕃人沒有足夠的刺激,或者利誘是達不到這個目的的。如果這個目的都達不到,那么自己所干的一切都只是一個能賺些錢的笑話。
或許自己也該走一趟吐蕃?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野草一樣瘋長,不一會就把云崢的腦袋塞得滿滿的,除了這個念頭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想法。
主意打定了反而全身松快,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快被汗水淹死了,提了一塊麻布,端了一個木盆就打算去小河邊上好好地洗洗,沖個涼。
見云二光著身子在梔子樹上上躥下跳的找看家蛇,云三趴在樹下將舌頭吐得老長,云崢打了一個呼哨。云三立刻就跑了進來,拿頭在云大的腿上蹭了幾下,然后就自覺地釣起竹籃,就要往小河邊上跑,每天在小河里洗浴,是一個不可打破的傳統。
云二不喜歡攀在滿是汗水的云崢背上,自己在前面跑,云崢只好不斷要他小心,光著腳丫子被刺扎了腳就不好玩了。
到了小河邊上才發現這里很熱鬧,寨子里的老老少少幾乎都泡在水里,老族長把雙腳泡在水里,虎視眈眈的監視著寨子里不規矩的年輕人,男人在上游洗澡,女人在下游洗澡,這是禮數,也是規定。
“云娃,你怎么現在才來,今天的鬼天氣真是要命,活了這么久還沒見過這樣熱的天氣,今年的冬天不好過啊。”
見老族長和自己打招呼,云崢先把云二扔給正在泡澡的憨牛,說起來憨牛吃了云二的大虧,但是論到關系,憨牛好像更喜歡親近云二。
“寨子里現在錢糧不缺,您老人家只要趕在冬天到來之前蓋上磚瓦房,不就沒有這個憂慮了么?難道您還要把那些銅子放在家里生銹?”
老族長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這就是老人家在富裕了之后新添的一個毛病,就是習慣性的憂慮和哭窮,又非常喜歡別人拆穿他是富人的事實,所以云崢只要和老人家說話,總要打趣幾句,老人家嘛,有時候和小孩子是一個心理。
清澈冰涼的河水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走了云崢的酷熱,心里的煩躁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接過老族長遞過來的酒壺,美美的喝一口,全身的毛孔都透著一種美意。
云二沿著河邊的沙灘正大光明的去了婦人洗澡的地方,這讓云崢的臉在一瞬間就變黑了,剛要喊叫,就被老族長止住了。
“那么小的娃娃過去有什么打緊的,從小就沒了娘,喜歡去婦人那里也是人之常情,別人家的小娃娃也在那里,喝酒,喝酒,咱們商議一下蓋磚房的事情。”
云崢把已經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他很想知道老族長一旦知道云二心理年齡不比猴子小多少的時候會是一個什么心情?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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