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全印文,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肯定很難。
如果說,印文是很正常的文字,而且是詞組之類。就算殘筆少畫,但是根據半邊文字的橫豎撇捺結構順勢補筆,或許還能把一個個文字補全。
問題在于,這可是道家云篆,與常用文字的構造完全不同。就算是對云篆有研究的道士,在這種情況下,估計也要頭痛得想撞墻,更何況方元這種外行人,怎么補全啊?
如果是瞎補一通,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純粹白費心機,浪費時間精力罷了。
“熊老板,我現在也不好說。”這個時候,方元沉吟道:“只是有一個大概的推測,至于推測能不能成立,還需要驗證一番。”
“什么推測啊?”包龍圖十分好奇,自然追問起來。
“天機不可泄露。”方元輕笑道:“現在不能說,免得成為笑話。等到成功之后,再告訴你們口要是不成功,就當我是在瞎玩吧。”
說話之間,方元提起毛筆,先用水軟化筆毫,然后就此取材用鮮紅印泥浸潤筆鋒,之后開始屏氣凝神,專注地打量殘缺不全的印文,開始嘗試性的添補筆畫。
事實證明,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情況下,想要補全印文的文字,那無疑是件吃力不討好的舉動。反正在包龍圖和熊貿看來,方元就是在這樣白費力氣。
實際上也差不多,在另外兩人的眼中,方元左一筆,右一筆,根本沒有章法的亂畫,與小孩涂鴉一樣一點規律也沒有,亂啊。
然而方元似乎有幾分沉醉在其中,時而皺眉忖度、思緒不展:時而嘴角含笑,若有所得。半個小時過去,一卷宣紙幾十個印文,都被他涂抹了一遍。
效果嘛,也不是說沒有。反正包龍圖和熊貿覺得只要把那卷宣紙拿出去,再做舊處理一下說不定會有人當成“天書”裱起來供奉。
對于這樣的吐露,方元白眼一瞥,不予以理會,又繼續埋頭勾勒起來。經過幾十次的嘗試之后,他已經有一些心得了,起碼毛筆的一筆一畫,線條十分的勻稱,完會沒有剛才歪歪扭扭的感覺了,這就是進步。
包龍圖見狀忍不住搖頭道:“丸子,我們是商量對策的,不是來看你練字。就算你想學習書法,以后當個大書法家,也要看時機好不。等到解決了鄭堅,隨便你怎么揮毫潑墨。至于現在還是先忙正事吧。”
“我現在就在忙正事呀。”方元表情鄭重,喃聲道:“我現在已經摸冇到門檻了就差一點,一點兒……”
一邊說著方元扯來一張新宣紙,也不需要蓋印,直接提筆蘸了少許朱砂印泥,隨之筆鋒一轉,在紙上勾畫起來。動作仿佛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中間沒有絲毫的頓筆。
須臾,一個十分復雜,類似文字一樣的圖形,就出現在大家的眼前。
“咦!”乍看之下,熊貿頓時一驚:冇“這是……。”
“鬼畫符啊?”包龍圖瞇眼道:“有點意思。”
“不對,還是差了一點。”方元退步打量,隨之搖了搖頭,直接把宣紙揉搓成一團扔了,然后又換了一張紙繼續寫。
此時此刻,包龍圖和熊貿也終于明白,方元確實不像是在瞎玩,肯定有一些發現,當下連忙幫忙鋪紙,供他揮霍。
真的是揮霍,方元又連續糟蹋了十幾頁宣紙,卻依舊愁眉不展:“到底是差了什么,為什么還是不行?”
“什么不行呀?”包龍圖不解道:“感覺你畫得挺好的呀。盡管不知道是啥,但是看起來很有韻味。”
包龍圖倒也不是違心夸獎,主要是方元描繪的文字圖形,粗看似雜亂無章,但是細看就會發現其中有幾分規律。
筆法之間疏密有致,有幾分森嚴的意味。
“方師傅,不要心急。”與此同時,熊貿連忙把符印捧過來示意道:“你再參詳一下。”
“嗯。”方元也沒有拒絕,直接擱下了毛筆,順手把符印接過來,然后仔細觀察印面,甚至不顧印面才染了朱砂印泥,直接伸指去觸摸、感受。
方元的手指頭在印面撫過,盡管印面文字已經模糊了,但是他卻清晰感覺到,一絲縷十分隱晦的氣息,就在印面上飄浮擴散…,
“等等,擴散!”一瞬間,方元眉頭一動,若有所思。
想了想,方元放下符印,又重新提筆,并沒有急著蘸印泥描繪,而是先在虛空比劃起來。凌虛勾勒十幾遍之后,他才正式開始寫實。
方元輕輕一點,筆鋒浸潤了殷紅印泥,然后再落在潔白宣紙上。在他的手腕挪動之間,紙上就出現了歪歪斜斜的文字圖形,完全沒有剛才的韻味美感。
“丸子你怎么倒過來了?”包龍圖感到十分驚奇,因為他注意到一個細節。同樣是在描繪一樣的文字圖形,但是方元剛才的起筆與現在的起筆,那是完全相反。
就好比方元在畫一個圓圈,如果剛才是按照順時針方向勾畫,那么現在就是按照逆時針方向描繪。起筆與末筆,已經倒轉了。
就是因為這個反轉,方元才勾勒得歪歪扭扭,沒有了剛才的水準。
相比之下,熊貿見多識廣,頓時想到一個可能性,立時喜形于色:“包兄弟,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筆畫順序口剛才方師傅是由外及內,所以總感覺差了一點,現在他反過來了,由內及外,說不定就成功了。”
不得不說,熊貿的弗斷很有道理,反正方元也是這么覺得的。
筆畫與剛才相反,方元肯定有些不習慣,但是經過反復練習之后,他勾勒得越來越順暢,感覺有些得心應手了,他終于開始正式描繪。
看到方元取手一頁宣紙,提筆懸空醞釀的時候,包龍圖和熊貿也知道關鍵的時刻來臨了,自然紛紛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免得打擾了方元,讓他分心失神,導致功敗垂成。
片刻,方元定了定神,筆鋒落在紙上,翩若游龍,更好像是朱雀鳳翔,充滿了靈動之氣。轉眼之間,文字圖形躍然紙上。
“到!”
到了末筆最后一點,方元重重一按,隨之猛然收筆口這一瞬間,可能是由于印泥本身帶有的粘貼性,在他收手提筆的時候,一頁宣紙也跟著帶到了空中。
到了空中很高的距離,筆與紙自然分離。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輕飄飄的宣紙,應該慢悠悠飄落下來才對。然而詭奇的事情發生了,輕bó沒有分量的紙頁,在此時此刻竟然停滯空中,就好像有無形的力量托起,讓它滯留虛空…,“
乍看之下,包龍圖和熊貿頓時瞠目結舌,眼睛圓睜,難以置信。
不過這個情形并沒有長久,大概幾秒鐘之后,宣紙最終還是墜落了下來。注意,不是左右搖擺的飄蕩落下,而是平平直直的墜落,然后停在平整的桌面上,不起塵埃。
包龍圖揉了揉眼睛,十分震驚:“起…,這”這是怎么回事?”
包龍圖屬于外行看熱鬧,完全不得其解,但是熊貿是內行,反應過來之后,立刻想到一個盛傳已久的傳說,當下忍不住驚嘆道:“……,一筆氣場生!”
“一筆氣場生?”包龍圖更加稀里糊涂:“什么意思?”
“方師傅,你總是給人驚喜啊。”熊貿嘆聲之后冇,或許習慣了方元的神奇表現,也有了一點免疫力,所以很快收拾心情,耐心解釋道:“包兄弟,你應該也知道,道家的符箓就相當于法器,也一樣具備了氣場。”
“符箓也與法器一樣,在畫符成功之后,也需要通過開光蘊養,這才凝聚了氣場。不過我卻聽人說過,一些道行高深的全真老道,由于本身沉浸符箓之道幾十年,功力十分濃hòu了,所以在畫符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再另外開光,一筆下來,氣場自然生!”
說到這里,熊貿十分嘆服:“說實話,我只是聽說而已,從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對于這樣的事情多少有點將信將疑,現在終于可以確定了,不管別人有沒有這樣的本事,反正肯定沒有方師傅厲害。”
熊貿這是由衷之言,傳說之中能夠做到一筆氣場生的人物,大多數是鉆研了幾十年符箓的老道士,然而方元可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由一竅不通,再到漸入佳境,最終一筆揮就,在bóbó的宣紙上凝聚了氣場。
這樣的進步堪稱神速,讓人有一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適時,方元謙遜道:“運氣,僥幸成功罷了。再讓我畫一次,估計就辦不到了。”
“一回生,二回熟,有一必有二。”包龍圖笑道:“找到感覺了,以后肯定還會成功。”
“就是這個道理。”熊貿深以為然。
“話又說回來。”包龍圖忽然問道:“丸子,你畫的這個……,到底是什么符,與印面上的文字,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也難怪包龍圖有這樣的疑惑,畢竟印文是方方正正的,哪怕缺少了筆畫,也肯定是文字。要知道道家的云篆,也是文字的一種,就算是變形了的文字,也是文字。
然而方元勾勒描繪的圖形,看似是文字,實際上已經脫離了文字的范疇,屬于符箓,也就是世人口中常說的鬼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