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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3年8月21日。巴黎奧賽碼頭,法國外交部。
“爵士,白先生,法蘭西同中國的友好關系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四和康熙皇帝的時代。同英國不用,我們法蘭西對中國只有善意而并無野心,是誠心誠意愿意幫助中國進行改革,使中國得以早日恢復往昔之輝煌盛世的……”
說話的是法蘭西王國外交大臣,也是蘇爾特內閣的實際掌權者弗朗索瓦.皮埃爾.吉堯姆.基佐。他是一個五十多歲,高高瘦瘦,長相非常嚴肅的男子。穿著筆挺僵硬的西服,臉上干脆就寫著古板和頑固這兩個詞的家伙。
如果朱濟世不是一個醫生而是學歷史出身的話,他一定會非常了解眼前的這一位。因為這位基佐先生實際上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歷史學家。在從政之前擔任過巴黎大學歷史教授,著有歐洲代議制起源史、法國史概論、有關英國革命回憶錄集、英王查理一世、查理二世在位時期英國革命史等一大堆歷史著作。
而他進入法國政界的跳板,卻同他古板、頑固的外貌大不相同。實際上他也是玩上床政治的高手,同一個比他大14歲的法國貴族女作家寶蓮娜.德.梅蘭結婚而結識了許多法國保皇黨的頭面人物,得以步入政界。而從1840年開始他就一直擔任法國的外交大臣,同時也是法國內閣中真正掌權的人物,那位快70歲的蘇爾特元帥年老昏庸,根本就是他的傀儡。
在過去的幾天,就在朱濟世游歷巴黎的時候,這位基佐大臣閣下,正頻繁的同法國政要往來,所商議的事情只有一件,該如何調整同中國的外交關系。因為原來計劃當中,迫使滿清政府簽訂類似于南京條約的不平等條約的計劃,現在看來已經淪為泡影了。
因為朱濟世和白斯文兩人的橫空出世,幾乎意味著法國的內情被清朝政府完全獲悉。現在的法國,已經不是拿破侖皇帝執掌下的那個軍事強國了,法國在軍事上面的表現只能用凄慘來形容,看看阿爾及利亞戰爭就知道了。身為內閣實際控制人的基佐也在公開演講當中宣稱:“我們不想談論征服、戰爭和復仇。讓法國繁榮吧,讓它自由、富裕、聰明起來和無憂無慮吧——我們不會因為它對世界大事不發生影響而惋惜的。”
這番話,很有一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思,但卻也真實反映了法國的現狀。這個國家根本沒有承擔一場跨越半個地球進行遠征的力量,頂多就是嚇唬一下無知愚昧的東方人……不過現在端坐在基佐閣下對面的朱濟世和白斯文,怎么看都不像無知的樣子。
不過基佐還是打算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他們一番,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里面是塞古爾酒行剛剛送來的可卡因酒,雖然口味同普通的葡萄酒沒有區別,但是……呃,喝完之后的感覺非常好,精神百倍,思路敏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真是一種好酒!
“但是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法國也不能白白幫助中國進行改革。而且我們法國人認為,幫助一個人要比欺侮一個人更加困難,因此需要的回報也應該更多一些,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法國因為幫助中國從中國得到的報酬,不應該低于欺負中國的英國從中國得到的利益!”
朱濟世聽完了這番高論,笑吟吟扭頭問白斯文道:“斯文森……你覺得這位基佐閣下說的有沒有道理?”
白斯文一怔,苦笑著道:“爵爺,您這話問的……今兒又不是中法和談,咱們可不是朝廷的欽差大臣,這有沒有道理,咱說了也不算啊!”
他們倆說的是中文,基佐是完全聽不懂的,只當他們在討論自己的提議而已。
朱濟世嗤地一笑,說道:“就當是中法談判吧,我敢擔保,咱們在巴黎談出來的條件,一定比清國的那些欽差大臣談出來的好!斯文森,還是說說你的看法吧。”
白斯文點點頭,沉默了下道:“爵爺,依著我的意思,這個法蘭西還是應該要拉攏一下的,這法蘭西同英吉利畢竟是不對的……”
“以夷治夷?”朱濟世脫口而出就是這四個字兒,就算不大精通歷史,也知道大清朝的這個外交方針的。
“對!就是以夷治夷!”白斯文重重地點頭,接著朱濟世的茬往下道:“咱們可以給法蘭西一些好處,只要法蘭西相助,就能想辦法對付英吉利了。”
朱濟世苦笑,“以夷制夷是可以的,但前提是真正熟悉西方各國的情況,真正懂外交……這個你我都不行,我是搞自然科學的,你根本就是半瓶水瞎晃蕩,所以最好死了這條心。”說著他回頭朝基佐笑了笑,用英語說道:“大臣閣下,白先生會如實將您的意見反饋給他的上級,不過……我想提醒您一下,中英之間的沖突全由誤會而生,現在這個誤會已經解決,所以中國不會再將英國當成敵人,未來也不會拒絕英國的幫助。這一點,我想閣下可以理解吧?”
基佐臉色微微有些鐵青,一字一頓地道:“爵士,我想您不應該將個人的情感太多帶到國家事務中去!雖然你在英國有許多朋友,但是英國畢竟剛剛侵略了你的祖國!”
朱濟世卻搖搖頭道:“閣下,你應該看過萊茵報上面關于我的采訪,清國不是我的祖國,我也不是清國的官員,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我要做的,只是將西方的科學、歷史、地理、政治思想統統介紹給中國人,幫助他們真正睜開眼睛看世界罷了。到時候,他們自然會知道誰是真朋友,而誰在欺騙他們了。”
基佐面沉如水,冷冷看著朱濟世和白斯文。
朱濟世接著說:“今天我是為了兩件事情來拜訪閣下的,一是呼吁法國政府平等地對待中國,而不是將中國當成一個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國家,事實上中國也不是這樣的國家!法國更沒有力量像英國那樣對待中國!
第二,我希望法國政府能夠為我在香港開始西式中學、大學的計劃提供幫助。英國的阿爾伯特親王已經向我提供了許多幫助,包括提供辦學所需的土地和部分師資力量……我想法國政府也愿意為中國的現代教育提供一些幫助吧?”
“這個是當然的,”基佐點點頭,他自己就當過大學教授,當然知道為一個落后民族的精英提供教育的同時,也是培植代理人的絕佳機會。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我們也有一個條件,你所辦的學校必須要有羅馬公教教堂,還要允許法國神甫入住。”
“行,不過蓋教堂的錢我可不能出,教士的工資也不能向我要。”
“那是自然的。”基佐微笑著點了點頭,今天的談判總算有點收獲了,至少法國的天主教勢力會比較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