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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洋務衙門,林則徐正在悠悠轉著圈。道光皇帝的圣旨已到,給他加了大學士銜,就是升了官,現在是正一品了,還讓他去上海督辦洋務。也就是說,廣東這里已經沒有他什么事兒了。
而且,林則徐也知道,現在中外交通的重點還在廣東,列強的公使都駐在香港,上海那里的洋商雖然也漸漸增多,但是外交上的事情并不太多,他這個洋務大臣不過是個擺設而已。道光皇帝真正的目的,還是想將自己調離廣東,好讓白斯文去開禁鴉片吧?
“穆翁,能離開廣東這個是非窩也是好的,那白斯文想走還走不了呢。”
看到林則徐皺著眉頭臉色不大好看,被發往福建軍前效力的曾國藩低聲勸了一句。
“白斯文和我是不一樣的,真正的大清忠臣,他是不會為了一己清譽誤國的,同英國交涉以挽回廣東亂局,非他莫屬。”
曾國藩不以為然,這大清江山須靠士大夫挺身保衛,豈能指望賣國來保全?朝廷真要答應開禁鴉片,豈不是在自毀江山?
“只可惜,白斯文多半是賣了國,也挽不回廣東的危局,朝廷在同朱濟世的幾輪交手中真是昏招連連。”
林則徐嘆了口氣,他這話已經是在指責道光皇帝,而且對大清朝的未來似是極不看好。
曾國藩卻不以為然,捋著胡須道:“皇上只是一時為小人蒙蔽,終有看清時局的一日,到時候還是要穆翁出來主持局面的。”
“我老了,還是退隱山林,悠游度日吧。”
這個意思是不想再為大清朝效力了?曾國藩心中嘆息,這林則徐果是沽名之輩,他的名便和鴉片掛著鉤,朝廷只要答應開禁鴉片,就是他辭官回鄉之日了。
“穆翁,若有一日,朝廷要用團練呢?”
“用完之后呢?”林則徐悠悠地反問一句。
“當遣散,不可使之尾大不掉!”曾國藩毫不猶豫地道。
“又何以激發斗志?”林則徐又問。
曾國藩冷冷道:“劫掠!”
林則徐一怔,回頭看著曾國藩,過了半晌才點點頭道:“滌生,你也是忠臣,和白斯文一樣的,去福建真是委屈了,不如由我薦你去賽尚阿幕中吧。”
香港總督官邸。
“戴維斯爵士,請您不要對朱濟世抱有任何幻想,他是絕不會拿出比大清更好的條件。您該曉得朱濟世不但精通西洋學問,而且還有敵國之富,濟世行、南洋行都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大商行,兼營制藥、造船、軍火、鋼鐵、橡膠等業務,全都是行業翹楚。一旦朱濟世掌控閩粵,以他的學問見識財力,只需區區數年,便能做出勝過阿里帕夏數倍的局面。到時候,大英帝國真能制裁得了他?您難道忘了,想當初大英帝國還是拉攏了普魯士、奧地利、俄羅斯三國一起出兵打壓阿里帕夏的嗎?”
說話的正是剛剛署理了洋務大臣一職的大清忠臣白斯文。這些日子,廣東的局勢已經到了糜爛的邊緣,全省綠營都無心戀戰,連圍攻白云山的作戰都停了下來。雖然朱濟世尚無進一步的舉措,但是誰都曉得,現在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已。
因而接到道光讓他署理洋務大臣圣旨的白斯文,不待林則徐離任啟程,便親自到了香港,同香港總督兼英國駐華公使戴維斯討論賣國事宜。真是一點不考慮自己的清譽還有道光皇帝會不會拿他當替罪羊,真是大清赤膽忠臣!和林則徐果有不同。
至于這個國怎么個賣法,白斯文也極是爽快,一開始就把能許的好處都許出去了。主要就是兩條,一是鴉片開禁;二是將關稅調低到5。只要大英帝國答應將朱濟世的勢力逐出香港,他這樣署理洋務大臣就立即同戴維斯爵士簽一份賣國草約,而且不用等道光皇帝和英國女王批準條約,九龍口岸就立即放開鴉片輸入并且調低關稅。
可是讓白斯文感到苦惱的是,雖然戴維斯向他表示,滿清的條件已經達到了大英帝國的預期,可還是不肯立即將朱濟世的勢力逐出香港,必須要等倫敦方面進一步的指示方可行動!
因為朱濟世是大英帝國保護國蘭芳大公國的大公兼英國子爵,濟世行目前也是英國最大的商業企業,南洋行更有阿爾伯特親王的股份。這樣的龐然大物,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總督可以逐出香港的。
“戴維斯爵士!從香港這兒到英倫,一個來回起碼一年半載!照眼下的局勢發展,等到維多利亞女王的圣旨到了,兩廣怕是要盡入朱逆之手啦!”白斯文的眼淚都要下來了,為了這大清朝,為了替道光皇帝分憂,他可是豁出命賣國。可這洋鬼子居然不肯買……這國居然也有賣不出去的時候!
而就在白斯文從香港失望而回的第三天,朱濟世乘坐的飛剪式帆船就到了香港,才回到深水灣大宅,威爾.海明和丘胖子便雙雙前來拜見,透露了白斯文和戴維斯談判的情況。
“真沒想到,這白斯文真是大清朝的忠臣啊……”
得知這個消息,朱濟世很是吃驚,雖說他早就聽過“寧予友邦,不予家奴”的名言,但也沒想到白斯文這個小小的洋務幫辦大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用開禁鴉片為條件想讓英國人驅逐自己。
“杰森,戴維斯爵士知道你很快就要成為廣東的國王了,希望你能在鴉片貿易上有了鮮明的立場。”丘胖子目光灼灼地看著朱濟世,認真地道,“我想你不會因為這件小事而得罪大英帝國吧?”
“羅伯特,這不是小事!”朱濟世的臉色同樣放沉了下來,“我想你看過馬克思先生所著的《鴉片貿易史》一書吧?這本書用非常嚴謹的態度分析了中國解禁鴉片后可能發生的情況——鴉片將會在中國國內被廣泛種植,價格也會低廉到讓印度鴉片無利可圖的地步。這樣的解禁是不會使中國或英國受益的,反而會讓中國因為鴉片泛濫而失去購買其他英國產品的購買力。我想,在香港呆了一年多,你應該知道鴉片正在給中國帶來多大的災難吧?”
“可是戴維斯爵士……”威爾.海明有些為難地提醒朱濟世道,“已經表示正在考慮將你的勢力逐出香港的可能!”
“好啊!”朱濟世冷笑道:“想象一下香港沒有了濟世行、南洋行、匯豐行、塞古爾行、遠東大飯店和濟世大學以后的樣子吧!現在我是香港最大的投資者,我控制的公司為香港創造了大部分的稅收!我是香港最大的納稅人!香港總督居然想要驅逐香港最大的納稅人,這樣荒唐的言論我會相信嗎?”
丘胖子和海明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在香港呆得有些久了,幾乎忘記朱濟世同普通的中國人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根本就是歐洲權力游戲的玩家之一,搞上床政治的高手!歐洲政治的游戲規則他了如指掌,戴維斯這么一個小小的香港總督拿朱濟世根本沒轍。
而要阿爾伯特親王親自下令收拾朱濟世的話……這個旨意沒有一年半載根本到不了香港,到時候朱濟世已經是兩廣的國王,數千萬臣民的君主了!
“羅伯特,威爾,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伙伴。”朱濟世看著眼前的兩個洋人,換上了最真誠的笑容,“我很快就是廣東、廣西、福建的國王了,我能有今天,多虧了你們的幫助,所以我打算和你們分享這個勝利成果。我想邀請你們來當大明王國的高官,羅伯特當顧問大臣,威爾,你給我當總參謀長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