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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日月旗終于在日本揚起來了!”
日本江戶灣,正在施工的橫濱町外,朱濟世望著剛剛升起來的日月旗,笑瞇瞇地對朱默說。他現在還不知道廣東白云山上的鄭洪正頭腦發熱要和僧格林沁打一場,所以心情非常不錯。這段時間,他在日本的外交和商業活動都極為順利。現在的日本,還沒有被帝國主義打醒,黑船來訪和薩英戰爭都還沒有發生。所以此時日本國內那些“有志之士”的想法,還是把帝國主義擋在日本國門外了事,沒有誰敢想把日本變成帝國主義的。
而朱濟世提出的主張,都極合這些日本志士的胃口。在他們想來,明國、日本國都是東亞黃種文明一系,對上白夷鬼畜自是一體同心,現在朱濟世又同德川家聯姻,顯然是要聯合日本,一同反帝反西方的。因而,眼下的日本人對朱濟世都比較友好。
對于朱濟世在橫濱擁有一塊事實上的“租界”一事,都沒有引起重視。因為德川家嫁女兒的時候陪一塊土地也是慣例,這塊土地也沒有歸到朱濟世名下,而是屬于德川明子。
“少言,這塊地盤還是小了一點,現在是夠用,將來就難說了。你回頭找些人填海造陸,不要怕花銀子,將來橫濱必是日本第一商港,不亞于現在的大阪、長崎,咱們的投資肯定收得回。”
“屬下明白。”朱默沉吟一下,壓低聲音道:“明公,要不要在橫濱町周圍構造城垣?”
“不,不需要。”朱濟世擺擺手,“最多建個防賊的木柵欄,另外還可雇傭一些武士來維持町中的治安。”他頓了下,低聲道:“這日本終究不是汶萊,你也不是趙大亨,明白了嗎?”
“可是……”朱默皺了下眉頭,低聲道:“明公您納了水戶藩的公主,據屬下所知,現在幕府的權力斗爭非常激烈!”
“他們斗他們的,我們不要干涉。”朱濟世擺擺手道,“少言,這一點你需牢牢記住,我們在日本的政治立場只有一個,就是支持德川幕府。至于誰當這個幕府將軍,我們都可以接受的。你明白了嗎?”
朱濟世現在日本政策,就是局外佐幕。一方面不干涉幕府內部的權力爭奪;另一方面則全力支持德川幕府的政權,這一點朱濟世必須和留在日本總管四大洋行業務的朱默交代清楚。
“可是……為什么呢?”朱默搖搖頭道,“明公,德川幕府對四大行的限制頗多,顯然并不真正信任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別的什么勢力。”
朱濟世忽然將如電般的目光射向朱默,“少言,是不是有什么勢力的代表接觸過你?”
朱默點點頭道:“有一個巖倉具視的人幾天前找到屬下,他自稱是太政大臣鷹司政通的代表……”
“是日本朝廷的人?”朱濟世現在已經知道了不少日本國內的情況,也知道德川家和日本朝廷一直就貌合神離。而一幫子被德川家當寵物養的公卿和皇族,從來都沒有對重掌大權的事情死心。而朝廷勾結強藩,則是德川家族最擔心的事情。
“巖倉具視說,明公是未來的大明皇帝,身份何等貴重,在日本只有天皇家的內親王才配和明公聯姻……”
“不要理睬!”朱濟世沉聲打斷道,“少言,你知道德川幕府是什么嗎?朝廷、幕府和強藩之間的斗爭對日本又意味著什么嗎?”
“屬下不知。”
朱濟世沒有給朱默解釋,又問道:“少言,你同明子小姐的八十八個陪臣接觸下來,覺得他們都是什么樣的人?比國內的儒生怎么樣?”
朱默愣了一下,答道:“這些人都是能做事,能從軍的人,不過學問上面是不能和咱們的儒生相比。”
朱濟世哼了一聲:“什么學問?不過是做八股文章的本領罷了!百無一用……而日本的武士卻是學實學的。再不濟還能砍個把人,比國內那幫酸儒強多了!
這日本一國有幾十萬的武士,王佐之才者不知凡幾。我們的那些酸儒如何能比?而這德川幕府,其實是這些日本人才的牢籠!
一來幕府是以出身取士的,那些寒門武士,無論才會如何出眾,終身都難被幕府重用。二來幕府上挾天皇,下控列藩,稍有不慎就會有強藩尊皇倒幕,所以幕府的力量是八分對內,二分對外,防備朝廷和列藩,才是幕府的重中之重!有這樣的幕府在,日本縱然有再多的經緯之才,都不得一展所長,日本的國家也難有雄踞海東的一日。所以我們才要扶植幕府,不能讓幕府亡于內外交困。
少言,我的這番話,你務必牢記心中,明白了嗎?”
“您可是著有《先軍開國論》,鼓吹先強軍、后安內、再開國的大明朱皇爺?在下佐久間象山,久仰皇爺大明,愿隨皇爺往香港一行,不知可否?”
佐久間象山?什么的干活?朱濟世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一個正給自己行大禮的日本中年人,當然也是武士打扮,不過刀子已經讓錦衣衛給下了。
這個人的中文極為流利,想必是日本的“大儒”,似乎和左宗棠還交上了朋友。朱濟世從橫濱回到水戶藩邸時,就看見他和左宗棠在熱烈交談。能入左宗棠法眼的人物,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了!
“明公,這位佐久間象山是第一個在日本鼓吹‘新朱學’的名士,他依著您‘中學為本、西學為用’的主張,提出了‘和魂洋才’說。還在江戶神田開設了象山書院,傳授西學、儒學,您所著的各種介紹西洋風物的書籍,在象山書院都有收藏。對了,象山先生還是勝義舟的老師,對西洋兵學也極有研究。”
左宗棠拈著胡須,笑mimi地給朱濟世介紹這位佐久間象山的情況。如果朱濟世的歷史功底稍好一些,大概不用左宗棠介紹,也能知道這位佐久間象山是何等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在歷史上,如果說魏源是第一個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中國人,那么這位佐久間象山便是第一個睜開眼睛用望遠鏡看世界的日本人了!之所以是用望遠鏡看,因為他對世界的了解和掌握,遠比魏源深刻。而且他所提出的“和魂洋用”說和“一等強國”說,幾乎就是日本維修開國和后來走上軍國主義道路的指導思想!而這種思想又同朱濟世的“中學為本、西學為用”和“先軍開國論”不謀而合。
因此,他也就成了日本最有名的“新朱學”,呃,就是“朱濟世之學”的權威專家了。這位新朱學的專家,自然早就想上門拜見朱濟世了,只是因為他的地位不高,僅僅是松代藩的藩士,所以被管理水戶藩的水戶藩士阻擋,直到他的弟子勝義舟成為德川明子的陪臣,才得以被引薦給了左宗棠。
“佐久間象山先生,您想同我一起離開日本?”朱濟世微微皺眉,他和德川明子的日式婚禮,在幾天后就將舉行,隨后便要離開日本返回香港預備起兵進攻廣東了!帶幾個“游客”倒不是什么問題。但是眼下日本還在鎖國,是嚴禁國民出境游的,而且佐久間象山還是松代藩士。
“可曾得到幕府批準?”朱濟世問。
“因為左先生聘在下為濟世大學的儒學教授,因此出國之事是可以得到幕府批準的。”
“是這樣啊。”朱濟世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表濟世大學歡迎先生到來了。”
又是一個想出去看世界的日本大志士!也不知道在了解世界之后,他的心思會不會變野?朱濟世在心里嘆了口氣。其實他是很不愿意讓濟世大學和濟世書院招攬日本人的,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一樣。
然而,這些日本人既然已經睜開眼看世界了,便總有辦法從別的路子去看!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去自己開辦的學校,看一個自己想讓他們看到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