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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往來廣州的中外客商們而言,位于城南珠江邊上的谷埠是他們必去的地方。谷埠之名來源于糧米運輸,廣州日常消耗的谷米,多用沙船運來,集中在此停泊,因而有了谷埠之名。不過現在真正吸引過往客商們的卻不是谷埠的米,而是谷埠的“老舉寨”。廣東人稱妓女為“老舉”,故妓院得名為“老舉寨”。谷埠由于處在廣州南城最繁華的地段,商賈云集,故而妓院生意興隆。
此時,谷埠的“老舉寨”都是集豪華的“大寨”,一部分設于東堤沿江一帶的“鬼樓”(西式樓房)內,一部分則在陳塘另樹一幟,建立了八間大寨,成了花街柳巷。每到華燈初上的時候,這個地方就熱鬧了起來。馬車轎子停得滿滿當當,絲竹悠揚之聲和劃拳行令還有鶯鶯燕燕的聲音混雜在一處,把這里點綴成了溫柔墮落之鄉。
自從朱明占據廣東之后,原來現任官員不許逛窯子的禁令自然就不復存在了——朱濟世是依靠洪門弟子起家的,掌了大權后自然不好把洪門的財路都給斷了。至于洪門的財路,自然離不開“黃、賭、毒”,鴉片煙館的買賣已經被禁,剩下的妓院和賭場,則都是合法買賣了。
而廣州城內的許多朱明貴族官僚,特別是軍官大都是江湖出身。在軍中值勤的時候,被嚴格的紀律約束,不好太亂來,回到廣州休假,焉能不縱情享受——現在朱明的軍隊,畢竟還是舊軍隊。如果要找歷史上民國的軍隊做對比的話。大概也就和老張家的東北軍差不多。比老蔣的中央軍肯定是不如的。
這也是理所當然,老張家的軍官大多是土匪出身,老蔣的黃埔系可都是知識青年。而眼下朱明的軍官,也多幫會賊寇出身者,即便是朱明的黃埔系軍校生,之前大多也沒有正經上過新式學堂,更沒有多少新思想,又大多出身市井。僅僅靠一年多的軍官教育。培養出的軍官也就能勉強掌握作為中下級軍官所必需的軍事知識,至于思想什么的,可不是那么短的時間內教育好的。更不用說那些連軍校都沒有讀過的,甚至連大字都不識得幾個的“大佬將軍”(廣東人給某些朱明軍官起的雅號)了。
“大佬將軍”王德虎的馬車停在了百花居的門口時,正和幾個海軍部同僚的馬車擦身而過。相比陸軍,朱明海軍的素質更差了不少,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海盜嘛!
王德虎今天到百花居就是來見商務部尚書潘仕成和自己名義上的兩個屬下,北洋艦隊司令官崔阿圃和副司令官沙吳仔的。聽名字就知道這兩個家伙是什么樣的角色了……
車夫掀開了簾子,低聲道:“大人,百花居已經到了。您是在這就下車,還是在門口等客人?”王德虎被他的聲音驚醒。忙振作了一下精神,大聲道:“冇好,就在這兒下,你在門口等著,我大概兩個時辰后回府。”
崔阿圃和沙吳仔原是南海最大的海盜頭子,王德虎早年還跟他們混過,兩人自然也是洪家兄弟。朱濟世取了廣東之后就想招安他們,并不是指望用他們去打擊滿清水師,而是希望他們能少在南海上面惹事。雖然南海的華人海盜多少給朱濟世這個“海外天子”一些面子,但是這些海盜總歸是南洋海上貿易的一個麻煩,如果不招安早晚就得出兵圍剿。這可就壞了洪門兄弟的義氣,因而鄭洪、王德虎還有蘇三娘一直力主招安。最后,總算把兩個海盜頭子還有他們麾下的一百幾十條海船和幾千海寇都變成了大明海軍的一部分。
不過還是聽封不聽調,說是海上軍閥也不為過,而朱明卻要支出一大筆軍餉用來“養寇”,其實就是花錢買個海路平安罷了。
兩個受了封的海盜頭子在廣州城內也有宅子,他們一個是平海伯,一個是定海伯,算是大明的貴族,自然得到了賜田和賜宅。不過兩人卻不大喜歡北城的宅子,便整日流連在谷埠的花街柳巷。今天就在百花居定了包廂,要和王德虎耍個通宵。不過王德虎卻從朱濟世那里給他們倆討了個意想不到的美差——保護朝鮮!
潘仕成早就在百花居里定了一個廂房,幾個頭牌姑娘都給潘大尚書定了下來,廂房里早就擺上了花酒,珍饈羅列。王德虎進來的時候,潘仕成、崔阿圃和沙吳仔已經在里面摟著姑娘推杯換盞了。這潘仕成是十三行的行主出身,外貿是他的本行,同崔阿圃、沙吳仔兩個海盜怎么會不熟悉呢?這海盜其實不是靠打劫為生,而是靠收過路船只的保護費和掩護走私過日子的……和十三行的大老板還有廣東水師的雙槍兵都是老相識了。
看到王德虎進來,潘仕成坐著拱拱手就算行了禮,崔阿圃和沙吳仔則笑呵呵喊了聲:“國舅爺吉祥。”真不知道是哪國的禮節?
“潘先生,”王德虎先給潘仕成還了禮,找了張椅子坐下,又笑嘻嘻沖著兩個海盜頭子道:“阿圃、吳仔,潘先生和你們說了朝鮮貿易公司的事情了?”
“說了說了,”長得黑不溜秋,剃光了頭的崔阿圃哈哈笑著說道,“皇上(指朱濟世)讓咱們和十三行聯手去朝鮮大撈特撈。”他回頭看了眼打扮的斯斯文文,皮膚也白一些的沙吳仔,“阿吳仔,你覺著朝鮮的這趟買賣能做嗎?”
“操控一國的買賣如何不能做?光是一個壟斷貿易,一個發鈔權,一個采礦獨占權就能賺翻。”
這個時代的大海盜都是亦商亦匪,自然會做買賣,也知道蘭芳公司、和順公司是怎么撈錢的。因而潘仕成簡單地說了一下構想,崔阿圃和沙吳仔就都明白了。
“不過這個買賣不能讓湘湖派的酸儒插手……得真的放權給朝鮮貿易公司。”沙吳仔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同樣的買賣讓商人來做是一本萬利,讓官儒來做就能虧個底掉兒。
“不想讓朝廷插手是不可能的,朝鮮畢竟是大明的屬國,朝鮮貿易公司不過是一家有特許權的公司,不是朝鮮的朝廷。”王德虎讓身邊的姑娘給自己倒了杯酒,飲了一口,淡淡地道:“這也是為你們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凡是做過買賣的人都知道,一錘子買賣總不如細水長流。咱們過去在海上收保護費,也就是沾一點利益,如果收得人家生意做不下去,咱們的保護費也到頭了,是不?”
潘仕成笑著接過話題:“崔大哥和沙大哥都是老生意了,怎么不明白?兄弟已經和他們商量了幾條規矩,要不虎兄給參詳一二?”
王德虎點點頭,潘仕成笑著往下說道:“第一就是朝鮮為大明屬國的地位無論如何不能改變;第二是朝鮮的李家王朝無論如何都要維持;第三是朝鮮的領土不能割裂;第四是朝鮮貿易公司的人不能在朝鮮朝廷里面擔任顧問以外的正式官職;第五是貿易公司不動朝鮮朝廷原有的財源,而是另辟財源,從貿易、礦山、林業、漁業、金融入手;第七是貿易公司的軍隊須接受大明大元帥府的指揮,一應費用由貿易公司負擔;第八條是朝廷在處理同朝鮮有關事務之時,必須同朝冇鮮貿易公司協商,必須通過朝鮮貿易公司實行對朝政略;最后一條,就是王上須給予朝鮮貿易公司在100年內獨家經營朝鮮的對外貿易、礦山開采和貨幣發行。虎兄,您看這九條王上能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