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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下關碼頭,這里雖然不如廣州、上海和港九等處繁華熱鬧,卻也船帆憧憧,人聲喧囂。
一艘1500料的沙船靠在一個偏僻的泊位上,船體木色陳舊,看起來有年頭了。擠在一堆更新更大的中西格式帆船當中真是毫不起眼。
船上的跳板已經搭上了碼頭,一群早就等候在碼頭上的苦力爭先恐后湊了上去想找份扛大包的活兒,可是船上下來的人卻是牽著馬兒,還有些沒多大重量的皮毛、藥材讓這些馬兒馱著。
苦力們垂頭喪氣的散去,這個時候又有一輛西洋四輪馬車駛了過來,還是四匹馬拉的大型馬車,馬車的門窗邊沿還鎏著金,陽光下面幾乎要閃花人眼里。馬車頂部堆滿了皮箱子,看上去頗為沉重,那些苦力又連忙湊上去尋生意了。馬車的門打開了,先是一個衣著華麗身材微胖的男子走了下來,接著又是兩位明艷動人的女子,其中一個居然還是金發碧眼的西洋人,挽著那華服男子,看起來是他的女人。立在沙船甲板上的兩個洋裝男子中的一人瞧見這一幕,頓時就面露譏諷的表情。
“好一個大明盛世啊,到處都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說話的人自然是渤海公奕欣的領侍衛肅順了。
“這些人已經是好的了,在碼頭上扛一天大包怎么都有幾十個大子進賬(大銅元),可不是想來就來的,都是有師傅罩著的。”
說話的是那個姓曹的船主,他看到肅順不解的表情,又笑著解釋道:“兩江各處的水陸碼頭不是紅幫的地盤就是青幫的地盤,不是青紅幫的人可別想到碼頭上做事情。”
“怎么,官府就不管管?”
“江湖上的事情官府不管,只要不壞了秩序就行了,官府也樂得有人幫他們維持秩序。”
“哼。都是些烏煙瘴氣的規矩!”
站在肅順身邊的瓜爾佳.元寶卻是搖頭苦笑,江湖又不是第一天才有。大清朝那會兒的水陸碼頭的苦力也都是參加過幫會的。這個肅順一直高高在上,還真以為大清朝是海清河晏的盛世呢?
“元寶你快看,那車上下來的人是誰?”肅順忽然指著那位挽著洋妞的華服男子問身邊的瓜爾佳.元寶。
“那是什么洋行的買辦吧……”
那位曹師傅用略帶羨慕的語氣搶答道。買辦這個詞在后世是很貶義的。不過在當下卻是個褒義詞,是闊佬的同意詞!當然儒生士大夫是不大看得起這種暴發戶的,可是曹師傅不是儒生,自然沒有這種迂腐的觀念。
“那是白……”瓜爾佳.元寶定睛看去頓時就愣住了,那華服男子竟然是他的表哥,前大清協辦洋務大臣白斯文!
“是白斯文!”他湊到肅順耳邊小聲道,“六爺,您先別露面,讓小的先去問話。”
肅順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瓜爾佳.元寶三兩步就下了船往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白斯文這個時候正一手挽著美人。一手搖著紙扇子,眼睛在碼頭外的江面上掃來掃去,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對了,他現在已經不叫白斯文了,而是改用自己的字號恩銘行世。對外稱廣府人士白恩銘,還在上海領了大明江海關頒發的用白恩銘這個名字登記的護照。他從日本死里逃生回來以后已經下決心要改頭換面,做一個大明順民了。連那個滿洲正黃旗的身份都扔了改當漢人了。
本來他還對俄羅斯帝國抱有幻想,可是大阪灣一戰卻讓他心徹底涼透了。俄羅斯帝國原來就是個架子貨啊!什么太平洋艦隊聽著多強大似的,結果被大明的小弟日本給打了個損失慘重,24艘戰艦沉了4艘傷了8艘,人死了不下三千。鬧了個土頭灰臉,現在全體窩在琉球沒臉出來見人了。這樣下去大清朝還有什么盼頭?
所以白恩銘也想開了,還是老老實實做生意吧,反正他現在也早就淘到第n桶金了,而且還能講英俄兩國洋文,在香港交了不少洋朋友。真不怕找不到做生意的路子。
這次他“冒險”(其實也沒多大風險,應天府里沒幾個人認得他,就是朱濟世和瑪麗亞.克萊門蒂娜、杜蘭夫人和羅德里格斯)應天府是為了收購土地。他到底是在英吉利見過世面的,知道一國的工商業一旦起來,首都和工商業中心城市一定會向周邊擴張。土地價格也一定會節節攀升。大明眼看就要和英吉利、法蘭西一樣開始工商業大發展了,現在不去購買應天府的土地更待何時?
而且白恩銘的生意經還不止于此,他不是購入應天市區的土地,而是購買近郊的農田。一畝最多就是兩三百塊,雖然比起尋常的農田已經貴了幾倍,但是比應天市區的地不知道便宜了多少。他估計過上幾年,等應天府的面積再擴張一些,他現在買下的土地起碼可以漲到每畝一千塊!
不過買賣農田也不是一手交錢一手拿貨那么容易的。因為現在的江南特別是應天府附近的土地是比較集中的。大部分的土地的所有權都在士紳權貴手里,由佃戶耕種。而土地買賣就涉及到了佃戶的安置,那些佃戶雖然苦得不行,但往往還是守著租來的土地不肯離開。因為一旦失去這些土地,他們就很難再用同樣的條件租到土地了——大部分的佃戶雖然沒日沒夜的種地干活,但是一年忙到頭卻攢不出銀子來,非但攢不出錢,而且十之八九還要借上一筆印子錢才能勉強活下去。所以他們人人都欠著地主的債,地主不問他們要債已經是大發善心了。如何還肯給一筆安置費?
這些兩手空空的農民一旦離開土地,想要再租到土地可就很困難了。因為這個時代江南的人口過剩的厲害,根本就是無地農民哀求地主來剝削!所以租種土地都是要給押金的,口袋里面一個大子都沒有的農戶是很難租到土地,即使租到地也是租子高到根本付不出來的地步,最后只能典賣妻兒去償付。所以白恩銘買地沒費多大勁兒,為了退佃卻是大傷腦筋。
他在應天是沒有勢力的,而且身份又“黑”,自然不敢訴之公門,也不敢逼迫太過。只好雇了青幫的打手去虛張聲勢,自己再出面做好人,連哄帶嚇唬,還貼了好幾萬元把一百多家佃戶都騙去報了集體農莊的名,才總算把近兩千畝的土地都收到了手里面。不過收來的土地也不能閑著,因為閑置土地照樣要收稅的!一畝地一年起碼交一塊半(他不是士紳,所以得按照民人的長價交稅),兩千畝就是3000塊!
但是白恩銘也不會再把土地租給佃戶了,他這樣沒有勢力的地主遇上老實的佃戶還好,要遇上“惡佃”連租子都收不上來,將來還要貼錢把他們哄走,這當地主收租子的買賣,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所以白恩銘用買下的土地辦起了個牧場,用來養牛羊——現在應天城的權貴和洋人很多,所以昂貴的牛羊肉和奶制品銷量不錯,價格也比較昂貴。另外,江南地區的紡織業發展迅猛,不僅出現了西式的棉紡、絲紡織業,而且還出現了使用羊毛為原料的毛紡織工業。因而飼養綿羊也成了個不錯的買賣,同樣的土地用來開牧場的收益比租給農民還高一些,而且還省心省力。于是白恩銘就安排自己的日本小妾絕姬在應天府管理牧場,然后將安娜.瑪麗亞安排在香港,自己則在兩地往來。
如意算盤是很好的,可惜卻在離開應天府的時候遇到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