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0元……這是稅前收入吧？”
“不，是稅后的。”
“稅后10000元！天哪，你們的店長也拿不到這個數吧？”
對于葉依人的高收入，老頭子很有些驚訝，這個收入在30年前也算是高的——用失去的30年來形容1985年以來的大中華經濟是非常合適的，由于勞動人口的持續下降和總人口的減少，整個帝國的經濟一直被通貨緊縮和增長乏力所困擾，以至于30年來人民的收入水平不增反降。
當然，考慮到物價、房價水平也在同步下降，大中華人民的生活水平其實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如葉依人這樣的年輕單身女性。即便是自己租房居住，每個月有2000元收入就能過得非常舒服了。
一般來說，這些年輕女性都是以成為家庭主婦為目標，30歲后就會退出職場，因此不會考慮升職加薪，自然也不需要加班裝勤奮，準時到按時走就可以了。也沒有老板或是經理會主動要求基層的女性職員加班，這不符合眼下大中華帝國的企業文化，還容易遭到工會的指責和刁難。所以這些年輕女性有大把的時間和足夠的金錢可以用來享受生活，也沒有什么努力的動力。當然這樣消極的生活態度在習慣了拼搏和努力的葉依人看來，每天的生活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不過在來自山區中小城市的朱濟世看來。葉依人一樣是個不知上進的女孩子！
“你很需要錢嗎？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難？”工會老干部關心地問著。“如果有困難，工會可以提供一些幫助的。”
這個時空的工會領袖不是上面指派的而是勞工投票選舉的，所以工會干部一般都很虛偽。會假惺惺地替勞工說話，關心勞工的收入，還會組織各種各樣的罷工和抗議為勞工謀福利——順便提一下，現在的大明勞工都已經擁有選舉權了，因為每年10元的選舉權納稅（并非單指所得稅，消費稅、房產稅都可以，按照這個時代8的消費稅標準。只需要購買125元的商品就達到要求了）標準從來沒有提高過，因而現在大明帝國的政治版圖已經和一百多年前大不一樣了。變成了保守黨（由濟世青年黨和東林黨合并而成）和社會黨輪流執政了。
一聽到“家里”。葉依人的眼圈就有些紅了，因為她已經沒有家了，所以特別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哪怕只有她一個人……
“我想買房子。所以需要用錢。”葉依人看來不是那種會把買房子的責任推給男生的女孩子。
“啊！買房子？！我沒有聽錯吧？現在還有年輕人在為房子拼命工作？”
老頭子瞪大了老眼盯著葉依人看了又看，最后長嘆一聲，“聽你的話好像又回到了四十年前我年輕的時候了，那時候上海府的地價房價飛漲，比現在貴上七八倍，排屋根本供不應求，需要搖號抽簽才能買到，常常要排上10年的隊才能買到。因為房子的事情，社會黨還組織工人上街抗議。保守黨政府還被不信任案給弄倒臺好幾次，皇帝陛下把浦東的行宮都拆了蓋排屋了……不過現在想起來，還是那個時候好。那么多年輕人從各地涌進大上海，城市里面到處都是工地，到處都在蓋房子賣房子，經濟真是繁榮啊。可是現在上海府每年空出二三十萬套房子沒有人住，沒有人啦！”
“每年空出二三十萬套住房？”葉依人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是因為人口減少的緣故了。雖然有外來人口的補充。但是上海府還是在幾年前陷入了人口不斷減少的泥潭，大約每年減少二十萬人左右。還有大量的老人住進養老院。因此空出了大量住宅。
實際上，上海府的情況還不算糟糕，這里畢竟是大中華的經濟中心，真正糟糕的是偏遠一些的府縣，許多縣城里面的年輕人好像消失了一般，都是老人的天下。更有些縣城因為沒有人口或人口太少，干脆被放棄成了空城……
由于連續幾十年的“少子化”和人均壽命延長，大中華諸國面臨的人口危機比表面上的人口減少數字嚴重得多。現在雖然還有24億1000萬人口，但是其中的年輕人卻比1900年時的大中華帝國還要少上許多！行將就木的老人不僅不是住房市場的需求方，反而是潛在的供應方。當一座城市中去世的老人多于出生的嬰兒和涌入的外來人口時，房地產市場自然是長期不振，而房地產市場的長期低迷又反過來抑制了民眾的買房意愿，總之現在連神仙都想不出辦法挽救大明帝國上海府的樓市了。
南直隸省排屋公司總部大樓是現在整個上海都會區唯一的排屋銷售點。就位于光復路附近的安遠路上面，是一棟二十四層的辦公樓，建造于1975年，那時正是大中華帝國經濟最繁榮富裕的時代。上海這個大中華帝國的經濟、金融中心更是好像被鈔票淹沒了一般，看看這棟大樓的富貴派頭就知道這里當年的盛況了。大廈的一樓大廳是葉依人在兩個時空見過的最大的大廳，大理石的地板上按裝著一道道不銹鋼欄桿，顯然是用來給人排隊的。葉依人估計，這里最多可以同時容納幾千人排隊。
而現在，整個大廳空空蕩蕩，除了葉依人之外就沒有一個人了……哦，是沒有一個前來購買排屋的市民，工作人員還是有幾個的，不用說都是白發蒼蒼的老男人。南直隸省排屋公司在40年前絕對是所有人都想打破頭擠進來的工作單位，工資高、福利好、油水足。說出去也體面。
不過現在……這里已經是一個養老院一樣的國營公司，死氣沉沉，沒有任何活力。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招進一個年輕人了。葉依人掃了一眼幾位坐在鐵柵欄后面昏昏欲睡的老人家，最年輕的看上去也超過70歲了。這樣的場面在葉依人眼睛里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和另一個時空還在為延長退休年齡爭吵不同，這個時空的法定退休年齡在30年前就延長到了65周歲——男女都是一樣的，雖然這個時空的婦女大多不工作，也不需要繳納養老金，但是在達到法定退休年齡后。她們還是可以領到一份養老金，只要她們有一個繳納養老金的丈夫即可。哦。如果是小老婆則需要丈夫額外繳納特別養老金。
另外，這個時空的民眾也比另一個時空通情達理，延長法定退休年齡的決議并沒有在網路上招來長久不絕的罵聲。民眾只是非常理性的用選票把當時提出這一方案的執政黨保守黨攆下臺，開啟了長達20年的社會黨時代……
不過65周歲只是法定退休年齡。因為勞動人口持續減少，大中華諸國政府現在是鼓勵退休者在領退休金的同時繼續參加工作的，因而還在工作混薪水的白頭翁就成了大中華諸國城市中的一道特殊風景線了。
葉依人順著不銹鋼柵欄走到了其中一個柜臺前面。
“女士，您是……”柜臺里坐著的老頭已經注意到葉依人了。
“請問這里是排屋申請處嗎？”葉依人有些疑惑地問。
“是啊，是啊！”老頭子笑呵呵回答。
“那為什么沒有顧客呢？”依人四下張望，空曠的大廳里只有一個顧客，就是她自己。
“沒有顧客……呃，也不是沒有啊，今天已經賣出去9套排屋啦。”老頭子認真地回答道。如果加上葉依人就是10套了。下午估計還會有幾單生意，全天賣掉15套到20套是完全有可能的！這么好的生意怎么能說沒有顧客呢？
“哦，賣出去9套了。”葉依人心說。比起另一個時空的那些到處都是的售樓處是不差了，只是這里的排場……
“女士，您是想買房還是賣房？”
“賣房？還可以賣？”葉依人一邊反問，一邊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申請文件、護照、社保卡和勞工卡一起交給對方。
“當然啦，要不我們哪兒來的房子可以出售？現在已經10年沒有蓋過新的排屋了。”老頭子掏出老花眼鏡，一邊看著申請文件。一邊給葉依人耐心解釋，“而且現在房價那么低迷。排屋公司回購一些早年的老排屋也是托市的辦法嘛。”
老頭子并沒有仔細看完葉依人提交的資料，就拿起圖章敲了個“許可”。然后又一指大廳另一側的一排擺著老掉牙電腦的桌子，對葉依人道：“女士，您可以通過那里的電腦選擇中意的房產，每一套房產的面積、裝修、地段都不一樣，價格也是不一樣的。總共有20多萬套是在上海都會區的，最貴的在30萬以上，最便宜的不到6萬。想要什么您就自選吧，選中了我們會安排專人送您去看房，都是付了錢立即可以拿到的現房。”
“老先生，房貸怎么辦？我現在沒有那么多現金……”葉依人現在已經在這個時代瘋狂工作了4個月，攢了35000華元，連最便宜的房子都買不起。
“房貸？”老頭一愣，扭頭問旁邊一個正在看書的同事，“老于，房貸的事情現在怎么辦？”
“什么房貸啊？老張，你做夢吧？銀行10年前就不辦房貸了……你還以為是咱們年輕那會兒房子價高的時候啊？”
“那她沒有那么多現金怎么辦？”
“向銀行透支啊！”于姓老頭大聲對葉依人道，“這位小姐，你有工作吧？工資卡可以透支你總該知道吧？銀行會按照你前3個月平均的稅后收入乘24給予透支額度的。”
哦，原來在這個時空的大中華，買房不用按揭，拉個信用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