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走進祖師殿,正殿之中供奉的正是道祖塑像,剛才他在門外已經隱約看見了,乃是一位盤坐在牛背上的滿面天真的老人,而他身下的那頭牛卻是青色的,而且看來極為溫順。道門傳說之中,道祖最后在天地之間出現是騎著一頭青牛向西而去,如今這個塑像應該就是為了紀念此事。
陸正走得近前,看清楚道祖塑像的五官,但覺只是一個塑像也能感覺道祖通達天地之道,留下傳人開創道門的睿智。
“陸正,還不磕頭!”說話的不是滌玄天,也不是荒未央,而是玉佩之中的白衣人。
陸正吃了一驚,老老實實的下拜磕頭,然后站起身走到一邊的偏殿,那里正是擺著不少的大椅子,烏沉沉的不知道是什么木頭做成的。陸正東張西望看了看,滌玄天和荒未央都在門外,兩人正聊著什么,看樣子沒有注意到他。
“你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在道祖殿內你跟我說話,他們是不會察覺的,出了這道祖殿你就千萬不能跟我說話了。”那白衣人道。
陸正擔心道:“你是怕滌玄天發現你嗎?你是怕他嗎,還是你們是對頭?”
白衣人呵呵一笑道:“是你怕我是壞人吧,剛才你把玉佩交給滌玄覽,也有心想讓他發現我對不對?”
陸正道:“滌玄天是堂堂道門忘情天,你若是怕他發現你,我當然會懷疑你不是好人。”
白衣人似乎永遠不知道什么叫生氣,聽得陸正這樣說,仍舊是淡淡道:“誰說站在好人對面的一定是壞人了?你這樣下結論也未免太草率了。”
陸正有心激他,便道:“未必是壞人,但一定是見不得人的人。”
白衣人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也許他是個好人,但是我沒有把握能不能相信他,就好像他也沒有把握相信你一樣。好了,你在道海三山上。我們還是少說話。不然即便是我們如此以心音對談,也還是有可能被其他人發覺的。”
陸正一驚:“怎么。心里面的事也能被人知道嗎?那剛才滌玄天是不是早就已經窺見我的心意了?”
白衣人道:“知心大成之后,就很難啦,哪怕是脫天境的修為,如果不用一些神通手段。他人是很難知道你的心中所想的。但話說過來,雖然不知道你心念為何,但是看你作為,察覺你的心念波動,自然還是有可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你我還是謹慎一些為妙。總之,最近我們還是少說話。”
白衣人說完便不再說話。陸正暗暗嘆了口氣,既然自己已經拜師,那還是要聽他的話,不然心兒可沒人來救治。又想到既然在滌玄天面前這白衣人有所顧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帶著心兒找到滌玄天,讓他看看能不能看出心兒的問題。
正想著,荒未央走了進來道:“叫你搬幾張椅子都這么費勁嗎?我都已經接到客人啦!老頭子說今年要多加五張椅子,這樣的話,就是一共要搬十六張椅子。”
陸正道:“那你來的正好,你順便搬一些椅子出去,十六張椅子我們一人一半,各搬八張。”
荒未央道:“這樣也好!”說完伸手向后一招,率先走出了殿內,那殿內有八張椅子跳動起來,排著隊依次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殿去。他看得清楚,這情形看起來十分神奇,但不過是荒未央施展了御物之法罷了,只是他施展出來了無痕跡,任運自然,所以讓人覺得奇妙非常。
陸正撇撇嘴,自忖沒有他這種本事,雖然也可用御物之法,但想一想終究有些不敬,萬一出點差錯可不行,八張椅子一張張搬出去也不是什么費勁的事情,因此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去一張一張的搬。
椅子入手,陸正才覺驚訝,這一起看上去應該是某種木頭做成的,沒想到居然有這么重,他使出平生氣力,居然還是紋絲不動,連椅子腿都沒挪動一下,咋舌道:“這究竟是什么椅子,難道是長在地上的嗎?”
那白衣人的聲音忽然又冒了出來,道:“相傳這椅子叫做道椅,是初代忘情天留下來的,據說煉化了天地陰陽二氣在其中,所以有天地之重,沒有知天境修為的法力是不可能搬動的。”
陸正一聽,詫異道:“那荒未央為什么還要叫我來搬這些椅子?我怎么可能搬得動?”
白衣人道:“是啊,你好好想想,既然明知你是知心大成的修為,他為什么還要讓你來搬這些椅子呢,而且滌玄覽對此事心知肚明,為什么不加以阻止呢?”
陸正聽得不對勁,心中一緊,道:“師父,弟子愚鈍,你是說這是他們串通好的,難道有什么不可告訴我的目的嗎?”
白衣人道:“你煉化了一條小金龍的法力,若以法力渾厚來說,已經與知天境巔峰甚至是脫天境的修為不相上下了,之前在青丘山,荒未央已經察覺了這一點,但你卻沒有告訴他原因。雖然他后來卻沒有追問,但想必已經告知了滌玄覽。他們不知道你法力究竟到了什么樣的境界,搬椅子只怕就是為了檢測你的法力到底有多么渾厚。”
陸正道:“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呢?荒未央不會害我的。”
白衣人道:“我沒說荒未央會害你,甚至連滌玄覽也未必會害你,但是他們想知道一些秘密,所以才用這樣的方式試探你,目的其實是想試探我。”
“試探你?師父您不是說沒有被滌玄天發現嗎?”陸正疑惑道,“怎么現在又說來試探你呢?”
白衣人道:“他們不知道是我,而是想通過你的種種異常之處推敲出在你身上的秘密,我就是那個秘密啊!好了,現在不多說了,你千萬不要運用法力來搬動椅子,否則的話。他們就有可能發現異常之處,明白了嗎?”
陸正卻道:“師父,這不對。”
白衣人一愣,道:“哪兒不對?”
陸正道:“師父您想。不管怎么樣荒未央已經知道了我身上法力渾厚。我既然搬不動這椅子,必然使用法力嘗試。那就應該能夠搬得動這把椅子,他們最多也就知道我的法力渾厚到了哪個境界。但我如果故意不搬出去,反而讓他們更加疑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在影響我。”
白衣人沉吟了一會兒。道:“還是你想的對,就照你說的做吧!還有陸正,你雖然聰明,但是性情耿直,不愿意多用心眼,以后還是要多多注意,我也會在一旁好好提醒你的。”
陸正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雙手抓住椅子向上一提,果然將椅子從地上搬了起來,但還是有些吃力。他一步步的將椅子挪到了外面。不遠處站著四個人,除了滌玄天、荒未央之外還有另外的兩人,其中一個正是淵無咎,另外一個便是剛才他看見的黃衣服胖子,是地宗宗主含弘光。
四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但其中神色卻各有不同,滌玄天眼神意味深長,而淵無咎和含弘光分明是一臉的吃驚,荒未央則是大叫一聲:“哎呀,你還真能搬得出來,兩位師兄,我沒有說謊吧,這小子的法力渾厚,深不可測,天知道他有什么奇遇,能在知心大成之際便有了至少到知天境的法力。”
陸正聽得荒未央如此說話,心中反而一寬,道:“果然他沒有什么惡意,只是想看看我的法力到了什么程度罷了。”
淵無咎本與陸正最熟,當先走上前一步,一揮衣袖,陸正手中的椅子脫手而飛,穩穩落在了平臺的另一處,與其他荒未央搬出來的椅子擺在了一起。他既驚且喜的上前握住陸正的手道:“吃了不少苦頭吧,是我這個宗主沒當好!”
陸正聽他說得情真意切,極為誠懇,想起他發出宗主令要救出自己,還有來叩請滌玄天聯合道門其他宗門施展搜天羅地大陣來尋找自己,心頭一暖,當即下拜道:“天宗記名弟子陸正,拜見宗主!”
淵無咎連忙將他扶起來,道:“萬幸你沒事,這一年多來我一直為你懸心,直到不久前荒師弟前來告知你的下落,我一顆心才落地,否則真是對不起樂先生啊!”
這時,那黃衣胖子含弘光走得近前,上下打量了陸正幾眼,伸出手一拍陸正的肩膀,他用力極大,震得陸正肩膀一陣發麻,哈哈笑道:“小伙子,好樣的,小小年紀就能搬得動道椅,天宗果然是人才輩出,師兄調教有方啊!”
淵無咎忙道:“陸正,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地宗宗主含弘光,你現在還是記名弟子,暫且就稱呼含宗主好了。”
陸正上前拜見了,含弘光見陸正謙恭有禮,更是笑得開心,忽道:“小伙子,你還是個記名弟子啊,這樣吧不如你脫離了天宗,到我地宗來。我親自收你為弟子,怎么樣?我們地宗可沒有天宗那么多臭規矩,一個師父只能收六個徒弟,你要真拜了師,可就得在虛字輩里找師父了吧,那可生生要矮了一輩呢,見得好些其他宗的人都得叫這個師叔祖,那個師伯祖的,磕頭都把人磕死了,還不如到我地宗來,你看如何?”
這人嗓門極大,聲如洪鐘,嗡然作響,而且一看就是個不拘小節之人,竟然當著天宗宗主的面,拐帶起弟子來了。
淵無咎十分了解他,知道他說得出還真做的到,趕緊攔住道:“含師弟,不要在祖師殿前開玩笑,那邊滌玄天看我們笑話呢!”
含弘光還要再說,淵無咎卻趕緊拉著陸正道:“陸正啊,這演法大會你還是第一次參加吧,到時候你就站在我的身后,你看,荒師弟已經擺好了椅子了,滌玄天都已經入座了。我現在帶你過去。含師弟,真陽宗和太陰宗的人已經來了,我們趕緊就位吧!”說著,趕緊拉著陸正一陣風走了。
含弘光要說的話都憋了回去,笑著伸出手指指著淵無咎,也走了過去。
此時的祖師殿前,最當先擺著一張椅子,上面坐著的正是滌玄天,本來是沒有荒未央的椅子的,按規矩他只能站在滌玄天的身后,不過他卻將自己的牛放了出來,就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牛背上。而且最奇怪的是,原本滌玄天的座位應該處于正中,此時卻偏了幾分,而在他右邊本不該有第二張椅子,此時卻多了一張。
滌玄天的座位在道祖殿前第一層臺階之上,而在第二層臺階之上,分出左右,有兩張椅子斜沖外面,等于是一半側對著滌玄天,一半側對著平臺外面,這是天地二宗的座位,此時淵無咎和含弘光已經落座,淵無咎在左而含弘光在右,陸正則站在了淵無咎的身后。
而天地二宗所在臺階之下,就是道祖殿前的平臺了,放著左右兩排各四張椅子,而且相互之間的距離都有點大,這是為陰陽八派準備的,此時八派還未一宗到來。
而更讓淵無咎和含弘光疑惑的是,就在八派之后,平臺的末端,居然還放著四張椅子,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即便是滌玄天身邊多出一張椅子,也有可能是為了某位重要的同道所準備,這也不是沒有先例,他們兩人甚至已經猜到了是為誰準備,但是眼前對面那四張椅子,看架勢分明就是與道門這十一張椅子形成了對立,如此排布應該是為對頭所準備的,難道有什么人竟要來道門演法證道大會搗亂嗎?既然如此滌玄天為什么還為他們準備下了椅子呢?
淵無咎和含弘光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這時,自從落座之后,一直沒說話的滌玄天突然開口道:“貴客到了,咱們起身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