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凡人往往有一種奇特七情逆反的現象,平日里習慣的人有一天不知為什么會突然產生極大的變化,改變他以往的性格,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而有時候變化未必如此之大,也只是在一日之內,忽然不知道被哪一句話刺激,就會突然心性大變,變得氣極暴躁,難以自持,說出讓人無比愕然的話來。
乃至于有所謂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卻在最后做出壞事來。也有眾人口中的善人,卻在一夜之間做出了尋常惡人都做不出的壞事。而發生這些變化的凡人本身也對于自己的變化處于一種似乎了然卻又無比糊涂的情狀之中。
而這些變化往往發生在一心之間,其中轉變,或者由愛生恨,或者由恨轉愛。即便是發生改變的凡人自身也往往不知其所以然,迷惑不已,昏昏然猶如在夢中,而處于知而不知的困蒙之中。
白衣人師父和陸正并不是面對面,更沒有別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一直是在陸正心聲神念之中交流。陸正前一刻還好好的,這一通嘶吼,來的莫名,也是無端,與他平時的心性可是大為不相符合。甚至與之前兩人所談的一切也無關,白衣人也立即感到了不對勁,六龍佩突然發出一陣瑩潤的白光,瞬間籠罩住了陸正的全身,這是白衣人將陸正的神念攝入玉佩之中。
自從陸正已經能夠和白衣人心念交流之后,他們就直接在陸正的心念之中對談,陸正就再也沒有進入過玉佩之中的天地。現在這一下卻是被白衣人強行的帶入了玉佩之中,熟悉無邊混茫之中依舊是熟悉的白衣背影,白衣人師父這次也沒有轉過身來,依舊是背對著他。
陸正的神念一進入這玉佩之中便立即化形成了他的樣子。此時的他卻已經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眼神之中顯得冰冷淡漠,完全不是之前柔和純粹的樣子。只聽陸正冷冷道:“你不是說你的法力已經用完了嗎,現在怎么又能把我強行帶進來?你又騙了我。究竟還想騙我到什么時候。你什么時候能對我說一句真話!”
白衣人就靜靜站在前方,卻沉默著不說話。他發現陸正心中七情涌動,滿是怨尤之氣,已經完全淹沒了他本身的心念,他立即明白了陸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心中頓時開始思索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陸正也感到自己似乎被白衣人師父窺探,當即勃然大怒,猛然一喝:“你到底是誰,為什么總是裝神弄鬼!”說著,猶如瘋了一般不顧一切發足便向白衣人奔去。
此前陸正曾經試探過想要從側面去看清楚白衣人的正面,但無論怎么樣都無法接近。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所見的始終只是白衣人的背影。但這一次卻似乎有些不一樣,狂怒之中的陸正才一動,便來到了白衣人的背后。他先是一楞。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這么容易就接觸到了他,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隨即伸手一探,便猛地向白衣人的肩膀抓去,他想要將白衣人的身體扳過來,一看他的真面目。
陸正這一伸手可不是隨隨便便的,雖然是在狂怒之中,但是他的形神變化卻達到了一種極致,看似魯莽的一抓,但實際上蘊含他形神運轉之道的全部變化,只怕就算是赤靈也未必能夠躲得開。但是有一次出乎陸正意料的是,白衣人似乎并沒有想到要反抗,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由他抓住了肩膀。陸正盛怒之下,不疑有他,只有驚喜自得,手上一用力,就要把白衣人扳轉過來,看清楚白衣人的面容。
哪知這一扳之下,白衣人的身形竟然是紋絲不動,陸正一驚,隨即怒氣又盛三分,一跺腳,沉聲一喝,運轉一身的法力于手中,再度用力一扳。這一下已經是他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但是白衣人師父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辦法,仍舊是一動不動,甚至連一身白衣都沒有被扯皺一分。而陸正既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受到抵抗,也沒有被轉化消解,甚至連師父的法力都沒有感受到。
陸正盛怒在心,毫無驚懼之感,只有一腔子不服氣,當下一錯身,將另一只手也用了上來,再度運轉全力運轉法力要扳轉白衣人。其實以陸正現在形神運轉之道的修為,就算是他一根手指搭在白衣人的肩上跟他一只手,乃至兩只手去扳都是一樣的效果,何況他此時本就是一道被攝入玉佩之中的神念化形而成罷了。
但不管陸正如何用力,咬牙大喝,始終都無法將白衣人師父的身形扳轉半分。陸正氣得想要繞身到他的身前去,身形從白衣人師父的背后向右側一轉,一定腳步,只見眼前不是白衣人師父的正面,仍舊是他的背后。陸正不甘心,再向右一轉,這一次他用了心思,右轉到了一半,卻是向左轉過去,心道他總應該是有正面的,自己這么一轉,必然能夠騙到他,看見他的面目。哪知道落定腳步時,仍舊是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陸正氣得大叫,身形再向前一步,然后同時向左向右一轉,神念雙分,居然化出兩個陸正來同時向左右兩邊轉向白衣人師父的正面。這可不是陸正有了化身之能,而是風宗的一種移轉身形的法術而已,其中兩個陸正一真一假。假的那個乃是他以分念化形而成,具備他的一切神通,但無絲毫法術。這也就是在玉佩這個特殊的天地之中陸正是神念之身,要是在外面,陸正可還沒有這樣的修為。
就在兩個陸正同時轉過身的剎那,四只眼睛所見的竟然仍舊都是白衣人的后腦勺,陸正雙眼登時紅了,一掌擊散了自己的假身,然后大吼一聲:“我就不信,我比不上你!”他的身形突然憑空化散成一陣狂風,在整個玉佩天地之中瘋繞著白衣人的身形瘋狂卷動起來。這一陣狂風當然具備一切神通感知之能,這樣一來,等于陸正可以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去看白衣人。可惜的是。無論他從哪一個方向,所見的都是白衣人的背影。
數次失敗,陸正怒極轉冷,起了較勁之心。鐵了心要看到白衣人的真面目。只見狂風收束。卷動之時越來越向一個點集中盤旋凝聚,漸漸形成一個漩渦。而風息之后,漩渦之中卻升出了一輪明月。這輪明月卻跟真實的月亮有些不同,倒更像是一面鏡子,是陸正施展的御月訣之中的法術。配合的是他的識鏡的窺探之術!只見鏡子一陣蕩漾之后,從里面倒映出的是一個人,正是白衣人師父,但還是一個背影。
識鏡法術無功,明月一變,散出了萬千的金色毫光,一開始還是模模糊糊的。漸漸地金光越來越強,越來越盛,無數道金光光芒猶如萬千金色利劍一般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去,金光不斷折射之中。破開這玉佩天地之中的混茫,頓時整個玉佩天地之中綻放出萬千金色光明,無一處不顯露本色。只要是金光所及,所有顯露的一切都匯聚到了天空。
整個天空顯露出了萬千景象變幻,乃是一片深邃廣袤的宇宙之間,無數的光點在黑暗之中躥動,而就在黑暗的深處,突然有四條金龍探爪而出,發出咆哮,在光點和黑暗之間不斷游動了起來。金龍身上的每一個鱗片都折射出燦爛的金光,其中那條大金龍尤其夭矯飛騰,顯得神威凜凜。
陸正這次所施展的乃是御日訣的的法術,如日所照,萬物現形。但他要見的當然不是這四條金龍,而是白衣人的面容,現在玉佩之中一切都顯露了出來,卻唯獨不見白衣人。陸正在半空一掃,只見原本站立在那兒的白衣人師父卻消失不見了身形。他心中當即大喜,之前他施展所有的法術,白衣人師父倒是毫無反應,唯獨施展這御日訣他卻動了,可見他還是有顧忌的,只要找對法術,必然能夠將師父逼出來!
現在師父既然躲藏了起來,那將他逼出來的最好法術就是……陸正冷笑一聲,道:“師父,你藏好了,也看看你教弟子的手段,到底管不管用,不過要是被雷擊成飛灰,那就怪不得弟子了!”話音剛落,天空之中四龍游天之象之中猛然竄出一道青色雷電,直接擊在玉佩天地的下面。青雷落地的瞬間,雷電向四面八方散逸而去,所到之處,電光攪動一切,云散霧開,整個大地都翻騰了起來。
陸正見到此景,頓時大喜,心想這法子必然能夠將師父逼出來,當即運轉御雷訣,青雷如下雨一般降下不斷落地,電光四射,攪動整個玉佩之中的各種氣息,但始終不見白衣人。陸正不肯死心,法力運轉變化,頓時天空之中再生萬千青雷,密集的神雷云集在天,蓄勢待發,整個玉佩天地之中,都充滿了一種恐怖的威壓。
就在萬雷即將降落之時,白衣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道:“想用這樣的辦法見到我嗎?我坦白告訴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你的修為不足,等你到了知命大成,屆時自然便能見到我的面目,你又何必著急呢,急也沒有用啊!”
白衣人師父的聲音仍舊是一貫的平和淡然,沒有絲毫的煙火之氣,全然沒有被陸正的行為激怒。但陸正卻因為他這種平和反而更為狂躁,壓抑不住的冷笑起來:“哈哈哈,是嗎?原來你還是打算讓我看見你的。那你現在為什么不出來,是怕了我的雷訣,所以才故意說出這種話來!”
“呵呵!”白衣人微微一笑,道:“別忘了,你會的都是我教你的,你說我會不會怕你?你看不見我,并不是我不讓你看,而是你自己用錯了辦法。你現在七情躁動狂亂,道知還在嗎?還是聽我一句勸,先修習靜功,收斂你的情心吧,否則你要陷入道劫之中,迷亂不能自主了。”
陸正聽得這話,面色一冷,帶著揶揄譏諷道:“哦,照你這么說,我已經陷入知道境的迷亂劫了,是嗎?”他直接以你稱呼,完全失去了對師父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