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大陣之中,玄黃和蚩尤對立虛空。+◆頂+◆點+◆小+◆說,在這一無所有的無極大陣之中,是真正的一無所有,因為連虛無都沒有,一切都處于混沌之中。
什么是混沌?不是想象之中的一團渾濁之氣,恰恰是不可想象。因為必有象狀,然后能想。虛空未辟,萬物尚且處于有和無之間,可以有也可以無,處于這種有無的臨界,偏偏又界限未定之際,才可勉強形容混沌。而在這樣的混沌之中,一身黑衣的蚩尤和一身白衣的玄黃卻還能夠存在、能夠化顯,表示彼此都有著脫天之能,無待無恃的境界。
對峙的雙方,各自分據一方,如同遙遙相對的兩片天地。在混沌之中如同兩個創生的奇點,看似相互排斥的雙方,卻都是因為對方的存在而存在;實際上互為緣起的彼此,卻在相互的心念之中有著最為分明的對立。是蚩尤定住了玄黃,讓他無法躲開無極大陣的毀天滅地,還是玄黃定住了蚩尤,想要牽扯住他,逼迫對方不敢功歸于盡呢?這種對立而又微妙,平衡而凝滯在無盡之中、無始之中、無限之中。
總之,毀天滅地之力并沒有如蚩尤所預想的一般爆發!
蚩尤身形不動,目光鎖定玄黃,使得他的面容再度變成玄黃的樣子,只是一身黑衣卻不曾改變。蚩尤身為陣主之一,當然知道無極大陣為什么沒有發動毀天滅地之力,他沒有回頭看身后的燭九陰,只是淡淡地說道:“地妖,創生之際,我在你先;有形之初,我在你后。同在天地間經歷多少劫,想不到你會選擇背叛我!”原來無極之陣并沒有發動毀天滅地之能,卻是地妖沒有配合他之故。
面對蚩尤的指責,燭九陰臉上有著意想不到的堅定,直接道:“玄黃不能死!”
“哦?”蚩尤的語氣顯得有些意外,道。“難道你忘記我的話了?不管是誰,就算是妖物,只要攔在本座面前,想要阻止本座毀天滅地的,那就該死。為什么他不能死?”
燭九陰利索地答了一句道:“沒有為什么!因為我不想讓他死,所以他就不能死、不該死,也不會死!”
燭九陰說得蠻橫,蚩尤聞言也是一愣,目光直視玄黃。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緩緩地點頭道:“明白了,原來你喜歡上了他?”
燭九陰臉上微微露出一抹紅色,回頭看了一眼玄黃,然后揚起頭脆生生地應了一句,道:“是!”
玄黃叫了一聲:“燭姑娘?”
燭九陰卻立即冷聲一喝:“瞎叫什么?誰允許你叫我的,我有讓你叫我嗎?……看什么看,我有讓你看我嗎?再看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玄黃不知這地妖是怎么了,剛才還口口聲聲說喜歡他。怎么一說話卻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心中愕然,只好暫時不開口。
“呵呵!”蚩尤笑了起來,說道,“地妖!他的確不會死,但你別忘了。他不是因為你不想讓他死,他才不會死。而是因為他是天地所生的一個異數,有天地意志在其身,是天地令他對付我,阻止我毀天滅地。所以他才不會死。”
蚩尤說到此,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目光向上移轉,似乎透出這無極大陣之外,看見大陣之外的天地,只聽他的大笑轉為冷笑,又從冷笑轉入無聲譏諷,隨后則發出悶雷一般的吼聲:“天地啊天地,你們所造化出來的生靈沒有能夠對付我蚩尤的,所以才打算親身一試嗎?”說到最后,蚩尤地目光又重新對上了玄黃,透出一絲狂熱。
玄黃道:“前輩莫非忘記了,就算是天地雙妖,也是由造化而生,既可容存于天地之間、萬物之中,又何必一定要毀天滅地呢?”
蚩尤一聽這話,與玄黃一模一樣的面容之上出現了駭人的憤怒之色,咆哮一般道:“玄黃!你忘記了自己的出身了嗎?是本座要毀天滅地,還是要天地要玩弄混沌之妖?難道混沌之妖就一定要永遠聽從天地的擺布嗎?”
玄黃道:“擺脫天地束縛,跳出萬物的輪回,這本也是佛祖和道祖所傳之解脫。只是人為七情之身,妖物不是,所以他們所傳的修行之道,皆屬于適合人之修行,不適合妖物。但既然人能找到修行之道,脫天而去,為什么妖物就不能呢?”
蚩尤冷哼一聲:“想要本座向天地低頭嗎?”
“前輩想錯了!”玄黃搖頭道,“晚輩并不是這個意思。晚輩只是想說,妖物和人,都是天地造化所生,都能存活在天地之間,可見天地本來并無差別之心。妖物不能長生,不入解脫,未必是天地之錯,也許只是妖物自身并沒有如人一般找到自身的解脫罷了。”
蚩尤道:“哼,既生之,卻又滅之。就算是天地所生又怎么樣?天地撥弄生滅,操縱生死,你居然癡心妄想還要本座相信天地?”
玄黃道:“不是相信天地,而是相信自己!只怕是前輩無自信能求證妖物之長生解脫之道,所以才會覺得受到天地的撥弄吧……前輩先不要生氣,晚輩也無意與前輩爭執,只是想問前輩一個問題?”
蚩尤道:“什么問題?”
玄黃沖著蚩尤深深一揖,然后起身道:“晚輩想問,不管人也好,妖物也罷,都是從天地造化而出,換言之,也就是天地萬物的一部分。可以說妖物自身一半就是天地,毀了天地豈不是等于毀了自己嗎?假使真讓前輩如愿毀了天、滅了地,那妖物之屬,失去了天之覆、地之載,又將何托,如何安身呢?”
蚩尤冷笑一聲:“你以為本座無知至此嗎?天地當然不可毀滅,也不必毀滅。本座所謂毀天滅地,是要改了天地運行之道,號令天地運行隨妖物之所愿而變化,而非妖物隨從天地而更改!到了那時,妖物想要不死便不死。想要長生便長生,一切意愿皆能得到滿足。”
玄黃當即道:“如此說來,人之所生于天地之間,與妖物一樣,也有生老病死,也會遭遇種種劫數。天地也不曾為人所愿而變化,甚至還不如妖物一般有種種天賦異能呢?反觀于人,其軀脆弱,其志不堅,其行不誠,其言不真,可以說從一身下來就遠遠比不上妖物。
但就是這樣有種種不足之人,卻能誕生出佛祖和道祖這樣的人物,開創修行之道。使得人能通過修行,不必毀天滅地或者更改天地就能超脫天地,達至種種玄妙解脫之境。為什么自認優勝于人的妖物,卻反而做不到呢?只能一個勁地想要毀天滅地或者改變生身之天地,輕蔑造化呢?”
玄黃說到此,蚩尤也不禁認為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不由露出一抹深思之色。玄黃見狀,知道天妖已經有所觸動。不肯放過良機,又繼續道:“再者。即便前輩能夠做到毀天滅地,但如何才能做到更改天地之運行呢?天地之間如此之多的妖物,每一個妖物所求都不同,前輩又要令天地依從哪一個妖物的意愿而運轉呢?所有的妖物都長生而不死,永遠留在天地之間,一切皆得滿足。那活在天地之間又是為了什么呢?”
燭九陰聽到此,忍不住說道:“玄黃,你所言極為有理!”
玄黃卻問:“天妖前輩,您以為呢?”玄黃所關心的,當然是天妖蚩尤的態度。只有能夠說服他,才能免去接下來的人妖大戰的局面。哪怕自己已經想到種下籬笆的辦法,將所有的妖物和人類分開,但畢竟只是輔助之法,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妖物一日不得真正得解脫之道,人妖之戰就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平息。而且籬笆雖然能夠攔住妖物,但卻一定攔不住蚩尤,到時候他要毀去籬笆,只在反手之間,根本絲毫不廢力氣,并無任何的意義。何況從自己的用意而言,籬笆也不只是簡單地為了分別人妖,將之隔開而已。
屬于妖物的解脫?妖物真的能夠得到所謂的解脫之道,脫天而去嗎?哪怕身為天妖蚩尤,面對眼前的玄黃,也不禁有了一絲的懷疑,是出于對自己的懷疑。他在想的是,莫非真的是自己誤解了天地,妖物真的可以和人類一樣找到自己的修行之道?
不,不可能的,絕對不能被玄黃的話給蠱惑了。天地怎么可能如玄黃所說的一樣,如果妖物真的能夠和人一樣求證超脫天地之道,那也早就應該成功了。何況就算別的妖物不成,自己可是天地之間的第一個妖物,是萬妖之祖,而且是從混沌祖氣之中化生的,如果妖物有什么解脫之道,那自己也早就應該發現了。但事實上是,根據他自己所見,一切的一切,只是證明了天地的種種運行之則,只是化生并利用混沌之妖,不斷地生生不息,使得天地自己能夠長生罷了。
至于那些修行人,不過是天地特意造就的用來對付妖物的生靈罷了。那就是因為妖物不斷地出現,阻礙了天地的長生的緣故。而且那些修行人口口聲聲說佛祖和道祖已經脫天而去,開辟仙界和佛國,能夠讓人享受長生久視地永恒極樂,但這一切又有誰看見,又有誰能夠證明。事實上是,那些號稱脫天境界進入了仙界和佛國的修行人,沒有一個再是出現在天地之間的。這就更證明了,所謂的仙界和佛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不過是天地的一場騙局罷了。
蚩尤想到此,當即拋開了所有因玄黃之言產生的困惑,目光再度變得冰冷。玄黃見到他的目光變化,心中嘆息,僅留的一絲僥幸告破。他搶在蚩尤開口之前,先道:“前輩如果不信,不妨咱們就打一個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