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大船已經駛入一段水流湍急的航道。只見兩岸山巖陡削,怪石林立,一陣陣穿峽而過的疾風鳴嘶著從船上吹過。氣溫也好似驟然降低,本來已經黃昏的天色轉眼就變得昏暗了。
舵工和水手都打起精神,把船牢牢控制住,在急流中避免和突出水面的石柱相撞。同時用他們熟練的技術和老到的經驗,躲避著隱藏在水底的暗礁。
一刻種以后,前面到了最危險的水段。這里主航道依然險峻,但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更要命的是這里有一個分支。
其中朝左邊走的一條支流是主航道;往右邊走的另一條支流就是引人到地獄里去的通道了。那里不但水流更湍,亂石更多,而且即使不在這里把船撞壞,到了前面也沒有生存的指望。
因為接著這段水路盡頭的是一個絕壁,河水從這里飛流而下,砸在五十米深的崖下水潭中。以前誤入這個歧途的沒有一個可以逃脫,都是船毀人亡的下場。
隨著船長的一聲號令,幾個船員抄起長長的嵩桿,分別站在兩側的船舷。左邊的長嵩帶鉤;右邊的長嵩帶矛。
帶矛的可以直扎河底,防止船向那條通向鬼門關的支流偏移;帶鉤的則用來鉤住左側的山體,使船保持在主航道這邊。
眾人齊聲大喊,各盡其能,把船駛向主航道,麥軻和彼得雖然幫不上忙,也通過窗子略帶緊張地關注如何通過這段險流。
眼看就要進入主航道,化險為夷,這時冷不丁一聲鑼響,在靠近主航道入口的地方,猛然跳出一條黑黝黝的鎖鏈,橫斷在船前江面。
“砰!”大船借著水勢,轟然撞了上去。橫斷溪江的鎖鏈被撞的嘎嘎作響,卻沒有斷掉,成功地阻擋了來船進入主航道的企圖。
大船兩側的水手拼盡全力撐住那些保持穩定的長嵩,但是由于撞擊太過劇烈,左邊抓山的那些長嵩首先折斷了爪牙,隨后右邊的嵩矛也盡數折斷。
大船雖然成功地穩住了沒有翻倒,卻一頭扎入右邊的支流,進了鬼門關。
事情發生得太快,眾人還沒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更沒有時間作出反映,連麥軻和彼得都沒來得及采取任何措施,就到了生死關頭。
船上的舵手,手拿半截嵩桿的船員,拼盡全身力氣,想阻止大船的順流而下,結果大船還是順流而下了。
轉眼之間前面就是絕壁瀑布。所有人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放棄了希望,船毀人亡不可避免。
當然絕望的人不包括麥軻和彼得。大船一進入右邊的鬼門關,知道前面是什么的麥軻就告訴彼得馬上和他一起走。
當孟若飛想在臨死之前抱住彼得死在一起的時候,發現抱了個空。難道這小子自己跑了?四面是水,誰也跑不了哇。
恰巧和麥軻躲在一個房間的靜蕊,生死關頭,也顧不上矜持,打算死亡之前,把自己交給身邊這位自己非常有好感的男人,和他有片刻的溫馨擁抱。她也同樣失去了目標。
不過她也沒有怨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禍臨頭尚且各自飛,何況我和他本來毫不相干。她微微有點羨慕自己的好姊妹眼疾手快。這時兩個人肯定在共患難吧。
大家或者胡思亂想,或者兩眼一閉,聽天由命的時候,麥軻和彼得已經跳出船頭,來到船的前面。
若二人自己逃跑,當然沒有沒有困難;問題是他們不能拋下這條船,更重要的是不能扔下船上的近百條生命。若實施拯救,這挑戰就太巨大了。
二人同時在心里禱告“求主成全”,飛到船的前面,一邊一個抓住船的的前沿兩邊。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扭正了船頭,以免發生側翻。剛才他們看到這只船已經被水沖得有些偏斜了,也許是由于舵工已經放棄的緣故。
這個矯正非常關鍵,如果橫著,或者斜著落下,中間再調整根本沒有可能。剛剛把船頭扳正,大船“轟隆”一聲就掉下了瀑布。
然后他們就有兩個任務:第一是不讓大船在往下掉的過程中翻跟頭;第二是減慢大船往下掉落的速度。
這時二人不約而同的騰出一只手來,在各自上衣第二個鈕扣上按了一下,開啟了另外一個特備功能。
和第一個按鈕所控制的飛翔功能不同,這第二個功能可以給每個人增加五千公斤的浮力。二人同時用力,把這些浮力,第一個鈕扣發揮的飛翔的能力,以及他們本身的力量,扭成一股繩,形成緩沖。
雖然這樣還不能制止大船的繼續下掉,卻極大地減低了下掉的速度,使這段本來五秒鐘就到底的降落,用了足足十二秒鐘。
鄰近水面的時候,麥軻和彼得又拼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爆發了一下,奮力把船頭抬起。
結果這個努力改變了船頭入水的角度,由本來的九十度,變成了六十度,只是斜著拍擊在水面。
一切不變的話,這只船的重量加速度,起碼入水幾十米深,然后借著本身的重量,繼續下沉,直到水底。
而現在,由于速度和角度的變化,船身只是平著入水大半,除了最先觸水的船頭進了水,船體內其他部分依然如常。
更重要的是,船還飄在水面,沒有傾翻!
即便如此,船上的人依然有不少摔倒受傷。往下掉的時候,慣性太大,身強力壯的人可以抓住船上固定的部位,保持身體在原地停留;而那些體力不行的,抓不牢可以支撐的固定船體,就一直掉了下去,直到被船頭或者房間里的隔斷物擋住;還有更倒霉的則被掉下的人或物所砸傷。
所幸的是二女都沒有受傷。若飛在船掉下之前的那一刻,沖到了靜蕊的房間,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立柱,挺了過來。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多虧麥軻和彼得減緩了落速;若是自由落體,不知道受傷的要增加多少。
現在受傷的不多,而且一個人沒死,是絕無僅有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船一停穩,麥軻和彼得二人從水里跳到了船上,當下被許多人看到。心思敏捷的人馬上聯想到這次得救和這二人有關。
屢次見證神奇的路叔和寧佐,見到二人,趕緊向前致謝,“感謝二位的救命大恩!否則我們必死無疑!”
寧佐加了一句,“這是第二次了,無以為報,以后唯命是從而已。”路叔心里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惜被你這個老狐貍搶先了。”
麥軻對二人把功勞歸給他,未置可否,對眾人說:“先別說那些,我們的危機并沒有解除。你們看看四周。”
其實不用麥軻提醒,只要仰頭就能看個清楚:現在他們是真正的坐井觀天。
這條船現在在水潭里,水潭四周都是懸崖峭壁,起碼也有一百米高。最矮處,也有五十米,就是他們掉下來的瀑布頂端。
說來也是奇怪,那么多河水奔騰不息地宣泄而下,也不知道都流那里去了,只有進源,沒有出口。
這種環境,麥軻和彼得可以自己飛出去,頂多可以帶著二女。或者有點創意,再次使用他們剛才用過的浮力,多救一些人。可是船卻救不出去。
沒有船,這些人如何去光州?而且把他們趕進這個黑龍潭的人,也不會讓他們專心地組織逃跑。甚至發現了他們沒有粉身碎骨,連在這里消停呆著都沒有可能。
果然,這時瀑布旁邊的小崗上影影綽綽地冒出六七個長短不一的身影。借著天光最后的余暉,這些人依然可以看到沒有沉沒的船。
然后就聽到他們用疑惑參雜著驚奇的聲調問:“還有人活著嗎?”
麥軻沒有理睬問話,其他人自覺地唯他馬首是瞻,也不吭聲。
這時候,山岡上一個人揚起手,往大船扔過一塊石頭。無巧不巧,正在一個船員頭上落下。
這時為了救人,情急中路叔出手,一把抓住石頭,順手扔到了水里。人得救了,濺起老高的水花也告知了岡上的人,船上依然有活人。
這時又有一位中年人越眾而出,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命大不死,我也就網開一面好了。只要你們交出六個人來,我們就把你們都吊上來,放走。”
路叔旁邊剛要說話,麥軻搖頭制止,問道,“哪六個?”
那個人提了六個人名字,有麥軻,彼得,二位小姐,寧佐,還有長公子。麥軻一聽這些名字,眼前馬上浮現出寧佑那雙陰狠不甘的眼睛。
“看來還是不死心啊。”麥軻心中已經知道背后黑手是誰。
這時靜蕊走了過來,對麥軻說,“剛才說話的是兆州地區寧家的主管,這里已經屬于光東行省了。他本來是我計劃拜訪的另一位叔叔,也是二爺的兒子,行三。”
怪不得有點像寧佑。看來這位更狠。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怎么不向老二學習?
他看了一眼寧佐,后者一直在旁邊插不上話,這時趕緊說,“蕊兒說得對。這正是三弟。父親更喜歡他,看重他超過大哥。所以讓他做了比吾州更重要的兆州府主管。”
兆州不但經濟更富裕,而且地理位置無與倫比,正好卡住兩光(光東和光西兩大行省)咽喉。
“你有何建議?”麥軻問寧佐。
“堅決不能交人。”
“為什么?”麥軻有些奇怪地問。他也是被要求交還的六人之一,脫離危險,回到家人那里難道不好?
寧佐面露難色,嗓音艱澀地說,“按理家丑不可外揚,可是事關這么多人的生命,我就不得不說了。我這位三弟太過陰狠,比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如果到了他手里,比現在還要危險十倍。”
旁邊的靜蕊也不斷頷首,顯然完全贊同二叔的意見。家人都這樣,顯見這位也太臭名昭著了。于是他向上揚聲回復,“我們需要商量,兩天以后給你們答案。”
“不行!頂多一天。明天這個時候不同意我的要求,萬箭齊發,一律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