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偶遇,很快就過去了,就像風吹水面,只留波痕。
琉璃安安靜靜的隨著大部隊進了凝芳殿,給以崔淑妃為首的貴妃們請安行禮。而既然知道崔淑妃指了名要見她,那就局無好局。她干脆不隱藏自己,也不過分低調,或者試圖降低存在感,就那么大大方方、不卑不亢。那份氣度,倒讓坐在上首最當中的崔淑妃瞇了瞇眼睛。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玻璃也并不覺得崔淑妃會針對她。在宮里這么多年,再霸道跋扈、不管不顧的性子也知道在人前隱藏鋒芒。正相反,萬一她出什么事,崔淑妃要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還得表現出對她稍微的關注和偏愛一下才對。
她進東京都這么久,不管她多么受蕭九的“喜愛”,得到他父母的認可才是重中之重。至少皇上還召見過她,可作為蕭九的親娘,又寵冠后宮二十多年的四妃之首,崔淑妃連個話兒也沒找人帶過,可見她有多不滿意自己兒子的婚事。
這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很多人洗清了眼,等著看這任性的女人怎么鬧騰。難得的是崔淑妃沒有鬧到明面兒上,可若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她對琉璃冷淡不喜,甚至故意給點難堪,過后琉璃出什么事,就會牽連到她身上去。
琉璃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問安行禮結束后,還特意停頓了下,并沒有立即退下,要給自己扯一面大旗,這樣大家看得更清楚呀。
“淑妃娘娘在上,恕民女無狀。”她躬著身子,讓別人看不到她的臉色。可盡管如此,在崔淑妃眼里,這個丫頭的脊背仍然是不屈的,一看就是不好拿捏的主兒。
“什么事。且說說吧,不用這么拘謹的。”頭上,崔淑妃的聲音傳來,語調溫和,帶著幾絲過年的喜意。
“民女斗膽,想送淑妃娘娘一件禮物。”琉璃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繡囊來,雙手高舉過頂,“并非什么珍貴的玩意,而是民女親手所制。又誠心求了城外白云觀的粱道長親畫的安神符封在里頭。只愿淑妃娘娘平安健康,事事順遂。”她聲音不大卻清亮,語速不急不緩,并沒有急切要賣好的意思,聽起來倒非常誠懇。而且,大殿內每個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于是就有低低的驚呼聲響起,摻雜著艷羨和意外。
大趙人分為兩派,一派信佛。一派崇道,城內大慈恩寺,城外白云觀,是天下人心中的兩處圣地。但道家子弟高傲一些。不似佛門平易,粱道長更是神仙人物,無論你是皇族還是權貴人家,等閑見不到面。更不用說親手施法畫符,為人祈福驅邪了。
誰都知道,崔淑妃信道。水琉璃能求得粱道長的符。可說是為了討好未來的婆母而費了很大的心思,足見心意。難得的是,她居然求得到,倒是小看了這個來自草莽的江湖女子。
于是,立即有宮人上前,恭敬的雙手接過繡囊,呈于崔淑妃面前。
崔淑妃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因為有神仙畫的符,倒也不敢怠慢,同樣是是雙手接過。進宮時,都是要搜身的,但那僅限于看看來人有無暗藏利器,荷包、香囊、帕子之類自是無礙。
她低頭看了看繡囊的針腳和繡花,只覺得精美非常。淡綠的上等絲緞,繡了大趙人最喜歡的牡丹花。那花兒粉瓣玉蕊,栩栩如生,便是在宮中也不多見這樣的精巧繡藝。囊口處封了死結,纏了萬事如意絲絳。她倒是懂這個,誠心求來的符咒,法力越大的,越不能輕易打開。
拿著這個繡囊,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有被討好的愉悅感,有能得到粱道長親后畫符的榮幸感,有被羨慕的得意感,也有被束了手腳的別扭感。
那事如果真的成功了,斷然扯不到她身上。不過,今天水琉璃當著眾人的面如此乖巧,萬一事后她表現得太狠決,半點同情之意也沒有,甚至還提出什么要求,就顯得她太冷酷無情了。
崔淑妃不禁目光一閃,猜測琉璃此舉是純粹為了討她喜歡,還是怕被為難,所以提前打個準備?是做給別人看的,還是把她架到火上,讓她不能動手?
她向下望去,見琉璃還保持著微微躬身的姿勢,身子不抖不顫,儀態優雅。明明就是這樣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明明就在眼前,卻有看不透的感覺。但,又如何呢?開弓沒有回頭箭。十一那小子雖然風流花心,長得卻真是好,又是大趙首富,也不算虧了這賤民之女。至于十一生不出孩子……誰讓臨山郡的大金礦早晚皇上要收了呢。沒人繼承,才好辦事啊。
想到這兒,崔淑妃臉上就露出笑意,四十多的女人了,卻仍然艷麗無雙。
“你這孩子有心了,本宮很是喜歡。”她溫言道,“待會兒留下來,陪本宮一起用早膳。本宮聽說,你是和你義姐、義妹一起來的?正好,人多了熱鬧。這大初一的,倒是喜慶。”
“謝淑妃娘娘。”琉璃流露出一絲“喜意”,后退幾步,又回到貴女們中間。
崔淑妃既然要見她,她干脆就引人注目一點。不管那女人在金云宮設了什么陷阱,她提前演的這場戲,對方必有顧忌。為此,她以青黛繡的物件充當自己的,沒有任何心理壓力。自己畫了符,聲稱是粱道長的,更沒有心理壓力,反正崔淑妃也不能去對證。
隱世高人就是這點好,可以被隨便利用卻很難被揭穿。其他人不敢這么做,是心理上太畏懼了。而她,才不!至于崔淑妃也邀請了溫氏姐妹……拖那姐倆兒入水,她不會內疚的。
這時,就聽一道銀鈴般的聲音笑道,“淑妃娘娘見了未來的兒媳,看這高興的。不過我們也是一大早就來請安的,難不成厚此薄彼,就沒我們的吃?”語氣歡快,很是熟稔。說話百無禁忌的樣子。而話一說完,就有數聲應合。
敢在今天這樣莊重場合如此打趣,必定身份極貴。琉璃暗暗判斷,抬頭看了一眼說話人。
十五、六歲的少女,語氣活潑,長相卻是溫婉可人。大紅宮裝,赤金鳳尾釵,眉心貼著花鈿。旁邊的少女也是同樣打扮,竟然是幾位公主。
蕭家的男人都很能生,兒子多。女兒也多,若非死于宮斗,成活率還很高。聽說,當今圣上的公主有幾十,不過沒出嫁的也就七八位了。當然了,皇上才五十,還有可能再接再厲,把種馬這項事業,進行到底。
不過蕭十一是另類。他女人多不勝數,卻連個一兒半女也沒有……
琉璃甩甩頭,不知為什么想起那個人,趕緊把他的形象從腦海中擠出去。耳邊。就聽崔淑妃笑道,“婭婭,你父皇這么疼你,要什么山珍海味沒有。怎么就盯上我了?難不成我宮里的吃食比別處的香,你就非得蹭嘴不可?”
公主蕭婭嘻嘻笑,“可不是嘛。父皇舌頭多刁鉆。都常常跑去用膳,可見是不一樣的。”說著,鼓起腮幫子,呼了口氣,小臉鼓成了個包子,說不出的可愛,“可惜淑妃娘娘摳門,成年累月也不見請我,今兒我可逮到機會了。”這話說得巧妙,聽似童言無忌,卻把皇上對淑妃的寵愛全泄了出來。在場的妃子們,哪個心里不妒忌的?這樣讓崔淑妃騎虎難下,還能不應?
果然,崔淑妃點頭道,“讓你這丫頭說的,本宮不請還不行了。得,待會兒幾位公主一道過去吧。對了,再點幾位還沒走的小姐進來。既然要熱鬧,不妨場面大些。”
眾女轟然應是,自是一番熱鬧。
琉璃卻暗中皺眉,不知道崔淑妃玩得什么路數?真想要私下敲打她,或者心狠手辣的陷害她,都得暗中進行才是。這位淑妃娘娘剛才讓溫氏姐妹與她同行,雖然出乎意料,但完全可以到了關鍵時刻再調開。說不定,還能做個無辜的旁證什么的。但是,現在一下子涌出這么多人……難道,是她太緊張,其實崔淑妃沒想今天動手?或者是因為蕭真的堅持,就妥協了?
想想,又覺得以崔淑妃的性格并不可能。不過她是真的糊涂了,實在猜測不到崔淑妃的本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想著,就感覺一道目光向自己掃來。別的人也許不那么敏銳,但琉璃卻立即尋到那個看向她的人,卻是公主蕭婭。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她感覺蕭婭向她眨了眨眼。接著,似乎輕輕抓臉上的癢,食指微勾,居然是個“九”字。
于是琉璃明白了,這位公主非得要跟她一起到金云宮云用早膳,不是撒嬌賣癡,不是插科打諢,而是蕭九拜托她照顧自己。
驀然她就想起,有次蕭九跟她說過,有位妹妹跟他的關系極好。那位妹妹的母家不顯,但因為性子直來直去,長相卻甜軟,頗得皇上喜愛。今日一見,才知道說的是這位啊。
“九嫂子,打算怎么謝我?”朝拜結束,被點名留下的貴女們一起去金云宮時,蕭婭故意留在后頭,悄悄問琉璃。
琉璃對這些貴女們的小心思、小手段,向來應付不暢,于是怔住。
“你不會以為我是白幫忙吧?”蕭婭瞪大眼睛,“無利不早起啊,九嫂說是不是?”
“那你要什么?”琉璃也干脆。
蕭婭笑容溫柔,語氣卻直率得嚇人,“把你哥介紹給我!”
果然……直來真去。
…………66有話要說……………
到今天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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