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主抬頭,梨花帶雨,淚如凝珠,面色緋紅,風雪中更顯嬌俏。再看那狼狽、那委屈、那倔強,那驚嚇,卻也更顯得別樣風情,動人極了。不是秋霜華,又有誰有此等姿容和演技?
此情此景,但凡是個男人,就沒有不動心的吧?
而秋霜華努力想看清蕭真的臉,可惜夜色加飄雪,還有那斗篷和風兜罩帽,卻阻擋了她的視線。不過,她記得他的聲音,認得他的裝束和他的馬,那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心中反復回憶的,所以此時很確定眼前人,不禁喜悅難名。
“九……殿下!”人,卻軟倒在馬前,嗚嗚咽咽。
蕭真似想了想,才急著道,“那個丫頭,快把你主人扶起來。我不便下馬,得罪了。”又側了側馬身,似是要避嫌。到底,看到剛才那場戲,又是嫂子與妹夫的關系,頗多尷尬。
詩兒抹著淚,把秋霜華扶起。主仆二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好不可憐。
蕭真又是想了想才道,“嫂子不如先里,等我的人回來,我立即派他們送你們回去。”
秋霜華柔弱的點了點頭,神情間還有些羞愧似的。自然,轉身而行的儀態萬千,就連背影也是極美的。
蕭真一帶馬韁繩,始終隔了三步的距離,護送她們上了馬車。那瘦小侍衛,也仍然緊跟著蕭真。經過那仍然暈倒在地的車夫身邊時,差點踩到人家。
不過,馬車的車門才關上,卻又突然被推開了,發出嘭的一聲響。接著,秋霜華又探出臉來。整個人的動作、情緒,都帶著一種難以啟齒卻又突然暴發的感覺。
“晉王殿下,我必須……必須要告訴你一些事情。”秋霜華的神情間帶著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犧牲感。和一種“為了你,我無懼做告密的無恥之人”的神圣感。
蕭真嚇了一跳,連忙別過臉去,頓了頓道。“天這樣晚了,又這樣冷,嫂子還是保重身子為上。不管多么重要的事,明日我到府上拜訪,那時再說可好?”
秋霜華覺得蕭真有點奇怪,總不正眼看她,說話還很猶豫似的。但轉念一起,就以為蕭真是看到她被調戲的不堪,所以很君子的不面對,免得她尷尬才會這樣。就放了心。
“請問殿下,為何突然歸來?之前我聽琉璃妹妹念叨,殿下來信說,至少還要過半個月才會回京。”秋霜華咬了咬牙,對著蕭真已經轉過去的背影問。
“我聽說琉璃生了重病。連夜回來看看。明日晚間,還要回東津府去。”蕭真頭也不回。
“殿下可知,琉璃妹妹現在不在家?”
“她病著,卻去了哪里?”蕭真納悶。
“寧安侯為霍大將軍辦大祭禮,琉璃去大慈恩寺幫忙了。”
蕭真就哦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有點嘖怪。又有點寵溺地道,“雖說她一片好心,可到底要當心自己的身子。水兄也不攔著她點,寵妹妹也有個限度啊。”
秋霜華冷笑,“水幫主,此時就在琉璃妹妹身邊。”
“那琉璃有水兄照應。倒還好些。”蕭真松了口氣。
秋霜華就沉默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說,“殿下,我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人生在世。很多事就算知道,但哪怕爛在肚子里也是不能說的。我……我本也不想說,可殿下您今天救了我,救了我的清白,救了我的命。若殿下晚來一步,霜華也只有一死。所以,我不能再看你被蒙在鼓里。殿下是那么好的人,不應該被這樣對待!”又正派,又隱含著特別的溫柔。
蕭真更納悶,半轉過身道,“嫂子這是怎么的了?我有什么事被蒙在鼓里?難道有什么事是水兄不知道的嗎?或者,不方便告訴他?”
“不。”秋霜華搖頭,再度冷笑,“他知道。琉璃妹妹知道。我也知道。只有殿下不知道。”
“嫂子是不是受了驚嚇?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說得我都糊涂了。”蕭真笑了聲,“我看還是先關上車門吧,外頭怪冷的。”
“殿下別以為我腦子不清楚了,在胡說?”秋霜華幽幽地嘆道,“殿下可知,為什么我這么晚了,只帶著一個丫鬟跑到這里?連府里的馬車也沒用,非要雇外頭的?結果……結果遇到這種事情,差點把自己的名節和生死都葬送在這兒?”
蕭真怔了怔,“是有些奇怪,但我以為……人人都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好個難言之隱!”秋霜華語氣悲涼,卻關上了車門,只留條縫隙,“這樣說話也好,免得大家面子上掛不住。但既然開了口,我就沒什么隱瞞的了。我今天遭遇這些,是因為才從大慈恩寺回來。家里的車馬,都讓琉璃妹妹調用走了。水幫主,我的相公,本說漕幫有事,不能陪琉璃妹妹去。我擔心琉璃妹妹的身子熬不住,特意雇了車去看看。哪知道,水幫主一直陪在琉璃妹妹身邊,倒是我多事了,也只好悄悄先回來。”說到這兒,哈哈笑了幾聲,很苦澀的樣子。
蕭真沒回話,但從門縫中看出去,是低頭沉思的樣子,似乎把這些話聽進去了。
秋霜華立即再放猛料,“哥哥關心妹妹,本是應當,犯得著騙我嗎?難道,我還會妒忌不成?晉王殿下,這些事聽到您耳朵里,難道不覺得鬼祟?”
“或者……是琉璃怕……”
“是啊,琉璃怕。”秋霜華打斷蕭真,似乎忍耐很久,如今激憤之下,忽然失去理智,“她當然會怕,因為……因為……我與水幫主,根本就不是真的夫妻。”
“啊?”蕭真意外之下,發出個單章節,隨后就又轉過身去,好像很尷尬。
秋霜華的聲音里帶了哽咽,“我只是沖喜的新娘,根本不得水幫主的歡心。事實上,我沖喜未成,照理。水幫主休了我,我也無話可講。可是老夫人疼我,臨去時叫他不能背棄這個婚事。他應了,卻待我如陌生人。因為他說。他喜歡別人,對別人有相守的諾言。”
“這個……”蕭真及時開口,很有些不知所措,“夫妻間的事,外人不好插手的。我看水兄是個重諾守信的人,那什么……嫂子不妨和水兄好好談談。唉,這幫兔崽子,追個人怎么還不回來,我過去看看。嫂子稍待……”
“他心里喜歡的是琉璃!”猛然蹦出的一句,成功地留住了蕭真的馬蹄。
“你說什么?”他似不信。也似怒了。
可很快,又嘆了口氣,“嫂子大約受了頭風,我看還是先不要說話了。那丫頭何在?快扶你們夫人躺好。放心,我會找個最好的御醫過來。”
“殿下大約以為我瘋了。”秋霜華哪肯住口。對著詩兒丟了個眼色。
詩兒立即用哭腔道,“晉王殿下,我們小姐說的都是真的!”
“你們確實是瘋了!再敢胡言亂語,別怪我著惱!”蕭真怒得凌空甩了下馬鞭,“我知道他們兄妹感情很好,可那也不能被人這樣潑臟水!何況,你還是她的嫂子!”
秋霜華等的就是這句。立即大聲道,“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是兄妹!”
“這又是胡說八道什么!”蕭真愣了愣,真有點火了。
“不信,你去問問他們!看他們敢不敢當你的面扯謊。”秋霜華卻又重新推開車門,盯著蕭真。可惜。蕭真的臉還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其實殿下應該有所感覺,他們的感情是不能完全隱藏住的,舉手投足的時候。眼神交流的時候,兄妹會那樣嗎?有情人之間,才有那種默契。殿下仔細想想,有沒有那樣的時候?”
蕭真沉默,似乎真有過往的情形浮現在腦海里。秋霜華也不說話,放任懷疑的種子在蕭真心中扎根。
“我不信!我不信!”過了片刻,蕭真不住的搖頭,喃喃地道,“若兩人有情,為什么要與我訂親?又為什么冒充兄妹?當時我父皇要賜婚,他可以說沒有妹妹。不對不對……那時,琉璃已經是水石喬的妹妹了……”
“好幾年前就冒認為妹,救駕之后又借機攀上殿下。明明有情,卻要嫁給別人……”秋霜華適時接過話來,“為什么,我感覺到了陰謀?”
“什么陰謀?”蕭真似被打擊到了,完全無法自主思考,只下意識地問。
“漕幫已經如此富有,人脈已經如此之廣博。那么,為的只能是更高的權利。”秋霜華輕聲細語的道,充滿著蠱惑力。
“他們能如何?”蕭真忽然暴怒,“再強,也不過是江湖人!而且,我還沒信你的話!若讓我知道,這是你的誹謗,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水大嫂子,我必讓你付出代價!”
秋霜華走下馬車,走到蕭真身邊,臉上是圣潔的憐憫,而非被不信任的惱怒,或者被威脅后的恐懼,“我理解殿下的心情,當初,我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否認,并不證明事實不存在。”
“我想不出他們的目的,所以你說的就站不住腳!”
“殿下是皇位的有力爭奪者,將來很可能成為九五至尊。那時,琉璃就是皇后,水石喬就是國舅大人。那時,用點深宮的手段,誰能提防枕邊人?若挾天子以令諸侯,殿下以為可否?”
說著話,仿佛腳下一滑,秋霜華向前撲倒。很順便的,抱住了蕭真的小腿。而她的手指之間,寒光一閃,有什么東西,直刺向蕭真的膝蓋。
………66有話要說…………
忽然發現,作者童鞋在寫流氓的時候,縱然知道是霜花安排的戲份,卻真滴灰常開森,腦海中很有畫面感誒,很歡樂,很搞笑。想起那句:你叫啊!你叫啊!就算叫破喉嚨也沒用的。呵呵。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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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扇)和林成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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