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閑漢驚呼出聲。由于光照不足,永夜大陸的荒原上都很少闊葉林,更不用說城市中,哪里見過這樣落葉繽紛的景象。他吃驚之余,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一片落葉。然而那片落葉居然就從他的手指間穿了過去,如同幻象。
那閑漢懵懵懂懂,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的手指竟然根根掉落!痛感尚未傳來,他還在想,這不是幻象!難道是原力?!忽然閑漢想起什么,駭然抬頭,天空中還有無數落葉正在飄落!隨即沒頂的劇痛席卷而來把他徹底拖入黑暗。
落葉簌簌如雨而下,落在人身上,就會綻放出一團艷麗血色花朵。這些閑漢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慘叫,就紛紛倒地。
鮮血,開始在寂靜的小巷里漫流。
宋子寧繼續往前,靴子落下時,會發出水聲,仿佛在踏波而行,不過他腳下踩著的是血。
宋子寧終于走到大宅院的朱漆門前,扣響了門環,然后靜靜等待。
片刻之后,大門才拉開了一道縫隙,一名老仆露出滿是不耐煩的臉,沒好氣地說:“不是告訴過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擺平嗎!”
宋子寧依舊是微笑,說:“好象沒人告訴過我這個。另外,我今晚是來找陳廣宇的。”
那仆人喝道:“我家老爺,那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他朝著門外看看,象是在尋找什么,見絲毫沒有動靜,不由臉色一變,回頭張嘴就要大喊。
宋子寧只是笑笑,就在此時,一片落葉忽然憑空出現,掠過了那仆人的咽喉。老仆扼住自己咽喉,死盯著宋子寧,可是已經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宋子寧就這樣穿堂入室,片刻后連過兩重花門,來到了這座院落的書房前,門外兩名仆役剛抬頭,就手握咽喉倒下。而在他走來的路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多具尸體,有仆從也有護衛,個個都是咽喉被銳物切開。
宋子寧從容地推門而入。
書房中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頭也不抬地說:“我不是吩咐過,誰也不許來打擾我的嗎!”
“可能我必須得打擾你一下了。”宋子寧始終是那么溫和。
那老人聽到陌生人的聲音,驀然大驚,失聲道:“你!是什么人?”
宋子寧走到老人書桌對面,施施然坐定,才從容道:“來和你作筆交易的人。”
“你是怎么進來的?來人啊!”
老人縱聲高呼,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整個大宅里靜悄悄的,好象一個人都沒有。老人臉色立刻就變了。
而這時宋子寧才微笑著說:“能夠來的都已經變成死人了,其余的來了也沒有用,所以就沒必要讓他們知道了。或者你覺得,讓你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們出來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老人臉色慘淡,手背青筋爆起,緊緊扣住椅子的扶手,迅速冷靜下來。他挺直了身體,沉聲道:“說說你的交易吧。”
“這件東西你認識吧?”說著,宋子寧就取出一物,放在書桌上。
那老人雙眼驟然睜大,閃過極度驚恐之色!他的手指在那物件上摸了一下,隨即如同被燙到般移開,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是從哪弄到這個的?”
宋子寧放在書桌上的,赫然是一塊標準單位的工業黑晶,手掌大小,一厘米厚。這是齊岳當初交易給血族那批黑晶中的一塊。
在普通人眼中,所有黑晶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無非是制造級的工業黑晶切割得大一點,而原能級黑晶小一點,純度更高一點。但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中,每一塊黑晶都是不同的。從內里的紋路,到更深層次的原力波動,都有細微差別。在鑒物大師眼中,至少可以檢定出一塊黑晶產自哪處礦脈,甚至能夠具體到某個特定礦區。
“這塊黑晶,應該是從陳氏礦上流出去的吧?”
陳廣宇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說:“是......是的,可是那又怎樣?我的黑石礦里附生少量黑晶,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你不覺得這塊黑晶有些特殊嗎?”宋子寧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象魔物的呢喃。
老人身體挺得更直了,氣勢甚至提升了少許。只不過在當前的情況下,這個動作卻更象是心虛的表現。
“我不知道這塊黑晶有什么特殊之處。”陳廣宇緩緩地說。
宋子寧微笑不變,說:“哦,那我倒是有一個故事要告訴你。這塊黑晶來自血族手上,當時那些血族恰好正在和一些人類在交易。”
陳廣宇鎮定下來,靠在椅背上,冷笑著說:“這和我有什么關系?我們陳氏只負責開采加工,然后把黑晶賣出去。至于買了黑晶的人后來去干了什么,我哪里管得著?”
宋子寧點頭道:“確實如此!”
陳廣宇沒想到宋子寧居然如此好說話,頓時一怔。不過宋子寧接下來說:“你們陳氏在這件事中有沒有牽連,我只要找到買家仔細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陳廣宇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冷笑起來:“年輕人,那些可都是大人物,并不象我這么好欺負。你若是覺得自己能夠辦到,盡管去試試!”
宋子寧輕描淡寫地說:“你也算是淮揚武家的姻親,不見得真有多么好欺負。而遠征軍一個三流防區的師長,也不算什么大人物。你最好回頭看看。”
陳廣宇被宋子寧一語說破自己的背景關系,不由心臟狂跳,此時依言回頭,這才駭然看到身后不知何時多出了兩個人!
那是兩個中年男人,都是面無表情,臉上線條堅硬得象塊石頭。關鍵在于,他們毫無保留地釋放出原力氣息,于是在陳廣宇的感知中,兩人身內都有一團極為耀眼的原力光芒,宛若漩渦,正在緩緩旋動。
兩名戰將!
陳廣宇一時間屏住了呼吸,他艱難地轉動脖子,回頭看到書桌對面那個溫潤如玉的年輕人不變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已經變得無比虛偽、猙獰和血腥。
擁有兩名戰將以作驅策,這樣的人,不管本身如何,確實可以不懼遠征軍的師長了。而且這個年輕人明知道自己與淮揚武家有千絲萬縷關系,卻一進來就把全院的人都清干凈,如此強勢無比的手段,只能說明他有更為深厚的依仗和背景。
宋子寧淡淡地道:“你明白了嗎,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證據,也不需要向別人證明我做的是對還是錯。現在,我說你參與了血族的交易,那就是參與了交易。至于如何證明沒有,那是你的事。”
陳廣宇忽然間象是蒼老了十歲,頹然道:“我明白了。公子如何稱呼,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只要我能夠辦得到的,一定盡力。”
“我姓宋。”
陳廣宇駭然道:“宋,難道是......宋閥?”
宋子寧將一個錢袋拋在了桌上,然后又放上兩張紙,說:“這里一張是前往秦陸或者是隨便哪個帝國大陸的浮空艇使用憑證,只要你走得夠快,到了西昌城后不管出現什么情況,你和你一家人都能乘上那艘星間艇離開,錢袋里是給你的路費。當然,這所宅子里你能夠帶走的現款都可以拿走。”他把另外一張厚一點的紙放到陳廣宇面前,道:“在走之前,只要把這張簽了就好!”
陳廣宇拿起那張紙一看,臉色頓時變得灰白,顫聲道:“你想要陳氏所有的礦場?”
“一共只有三個礦,其中有一個還小得有些不象話。”
陳廣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年輕人,你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
宋子寧微笑道:“我覺得我非常寬容。你看,我甚至還給你安排了行程,出了路費,也讓你可以帶走一部分自已的錢。如果你不想簽,那也可以,等到上面的人下來徹查血族禁忌交易時,你需要付出的就不止是礦場,還有你整個家族的性命!”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或許,到時候牽扯出來的還不止你一個家族?”
陳廣宇倒抽一口冷氣,向宋子寧盯了一眼,忽然發出兩聲嗬嗬澀笑,道:“好好,好!這次我認輸!”說著,他一把抓過那張契約,刷刷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拿出私印用力蓋了上去,扔回給宋子寧。
宋子寧仔細看過簽名,又檢驗了一下原力印鑒,才細心折好了這紙合約,放回口袋里。這個過程看得陳廣宇眼皮不斷跳動,對方顯然有備而來,連他的簽名和印鑒都事先了解得清清楚楚。
宋子寧仍然神情和熙地說:“你有一天的時間收拾東西。明天這個時候,我會過來接收礦場,另外,這座宅子也是我的了。希望我再來的時候,你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說罷,宋子寧就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有什么這次認輸,下次翻盤的想法,而只會有多遠就躲多遠,以防我突然改變主意。”
等宋子寧走后,陳廣宇立刻癱在了座椅里,冷汗打濕了里外兩層衣服,他現在已經絲毫沒有事后尋仇的心思。
這個年輕人無論是否真的出自宋閥,但年紀輕輕就能夠調動戰將級強者,行事干脆利落心狠手辣之余卻還留出一線生機,讓人完全興不起破釜沉舟的念頭。況且對方話語中的威脅明明白白,如果陳廣宇敢妄動,就會從他身上扯出更多線頭。
陳廣宇想到這里打了個冷戰,那人說得對,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不要讓他或者其他人找到自己。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然回頭,卻見身后空空蕩蕩。那兩名戰將強者,就和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