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侯爵是梅丹佐的心腹,也是純血后裔,所以梅丹佐也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只有從朱利奧身上才能追索出夜瞳的去向,現在他一死,至少短時間內找不到辦法鎖定夜瞳行蹤。所以你要去查,朱利奧臨死前都接觸過什么人,或許這里面就有可替代的媒介。我允許你動用一切手段!”
“夜瞳?門羅的王女?可是她有這么重要嗎,需要如此大動干戈?”
梅丹佐哼了一聲,說:“她的重要性遠超你們想象,不要問為什么,那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去辦事吧!”
“是,陛下!”侯爵行禮之后,退出了大廳,心中忐忑不安。他十分清楚這道命令將會激起很大風波,只要身份在艾登伯爵之下的人,都在查探范圍之內。
侯爵還很擔心,若是一直找不到線索,梅丹佐是否會進一步擴大覆蓋面,那時候可就不僅僅是血族內部的事情了。但這是一位黑暗大君的意志,而且極為堅定,不可動搖。
現在大廳內只剩下了梅丹佐,無光君王的領域漸漸擴張,整個大廳全都陷入翻滾的黑暗。
對于黑暗大君來說,一個實力侯爵的死,也不是件小事,這可能關系到一些領地的變遷,但也僅此而已了。可是朱利奧不同,他實在是太特殊了,尤其在這個時刻,特殊到無可替代。
朱利奧擁有傾聽命運的能力,又是最初發現夜瞳覺醒原生種血脈的人,是用秘法搜索夜瞳下落獨一無二的媒介。可是現在,隨著他的死去,夜瞳的去向就隱入重重迷霧。
若是朱利奧不死,梅丹佐原本準備此戰一結束,就把他秘密捕獲,將一切可能生效的秘法都在他身上用一遍,以追索夜瞳的下落。梅丹佐二代始祖的力量壓制下,朱利奧在完成他媒介的作用前,就連死亡也不可能做到。
梅丹佐不甘心就此空等,一個又一個名字從他心中浮出,又被一一否定。這些人都是整個永夜世界有名的預言大師,可是其中大多數都在巨獸之眠戰役前,中了帝國一方的圈套,身受重傷,需要很長時間休養生息。
剩下的人大多能力不足,而有能力的寥寥數人身份地位則非同尋常,并且大多是魔裔名門,就連梅丹佐也沒有能力強迫他們。
夜瞳血脈太強,她是極為純粹的黑翼君王原生種,和安度亞就有了冥冥中的聯系。
最可恨的是安度亞雖然失蹤已久,鮮血長河中屬于他的印記也黯淡不明,卻始終沒有完全熄滅,這就意味著,推算夜瞳去向等如是和黑翼君王隔空交鋒,一般人哪里辦得到。就是梅丹佐自己,也不敢輕易嘗試。
在過去,夜瞳不過是個原生種,再天才的原生種也只是原生種。可是隨著哈布斯點燃了火之冠冕的印記,隨著鮮血長河再一次活躍,一個覺醒了最純粹二代始祖血脈的原生種的意義也就大為不同,對梅丹佐而言,更是如此。
無光的大廳中,梅丹佐低聲自語:“無論逃到哪里,我都會找到你。”
帝國大軍一連休整數日,千夜利用這難得的空閑時間,將來自魔裔伯爵和朱利奧的精血用玄篇徹底煉化,閑暇繼續翻閱那些鮮血長河的記憶碎片。但是千夜仍然想不明白那個血族侯爵為什么射來一滴源血,直到所有精血都被碾磨、提純,他都沒有感應到特別之處。
當永夜大陸上的巨獸之眠迎來短暫安寧,虛空中的某個角落卻不那么平靜。
所謂虛空并非空無一物,除了浮空大陸和各類星體外,還有各種各樣雜質和能量在有規則和無規則地逡巡著。
比如眼前位于上層大陸和中層大陸之間,一個足有數千平方公里大小的虛空風暴,呈漏斗狀高速旋轉著。狂暴的能量運行軌跡已實質化,時不時有蛇形閃電拉出長長的強光,仿佛空間在剎那撕裂、閉合、再撕裂。
與這個恐怖的龐然大物相比,渦旋外憑空而立的一個人影如微塵般渺小,好像下一刻就會被散逸的雷暴氣息碾成齏粉。
哈布斯已經在這里站了不知多久,他仍是那樣一副從外貌衣著到氣息氣勢都普普通通的樣子,只有雙眼中血霧氤氳,仿佛有一條長河在咆哮奔涌。他的目光透過虛空風暴外圍強烈的能量對流,看到了內部核心。
風暴之眼中是一片極為平靜的空間,懸浮著一艘數百米長的浮空艇。艇身沒有任何標記,但外型風格和那些尖刺般向四面八方伸展的炮臺款式,都表明這是一艘大秦帝國軍艦,還是不曾在大戰場投放過的最高端型號。
哈布斯緩緩向前走去,可以撕裂陸塊的虛空風暴在他面前好像只是一道簾幕,被輕易地穿了過去,沒有激起任何動響。
進入風暴之眼后,他發現這個平靜的空間是停止的。也即虛空風暴居然是在原地旋轉,這違反常理的現象印證了哈布斯的猜想,不管它是人為形成,還是自然生成,都已被帝國牽引使用,至于用途,當然是影響虛空亂流,從而利用傳遞效應,進而擾亂附近空間。
哈布斯并非這方面的專家,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理,可他知道夜之女王和永燃之焰與天鬼的虛空戰場,就在這個方向的數萬里之內。那么永夜議會聯軍在巨獸之眠戰敗的原因,應該就在這里,虛空亂流阻斷了信息傳遞,讓夜之女王沒能及時回援。
穿過風暴對流后,哈布斯沒有繼續接近帝國軍艦。浮空艇上有強大的意識在不間斷掃描著這個空間,哈布斯任憑原力波動從身上掃過,完全不打算隱匿行蹤。
帝國兩名天王在永夜大陸現身,其他天王要防守本土,浮空艇中最強的氣息屬于一名上位神將。不過再強的神將也只是神將而已,至于軍艦上那些猙獰的炮火,對哈布斯來說和玩具沒什么兩樣。
他站立在虛空中,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在數百米外,然后如履平地般慢慢走來。那人銀發素衣,廣袖長袍,恍若乘風而至,當他走得近了,才看出那頭白發大半已是毫無生氣的沉沉灰色。
哈布斯突然說:“你自爆也無法重創我。你舊傷中的那滴黑暗原火帶著我的源血,其中所蘊含力量,足以抵消你原力自爆的大半威力。”
饒是以林熙棠的鎮定也不由一怔,然后停下腳步,淡淡道:“親王殿下好像來晚了,巨獸之眠戰局已定,這個風暴之眼也沒有用處了。”
哈布斯道:“我并不在參戰名單上,只是過來驗證下猜想而已。”
林熙棠道:“戰爭還沒有結束。”
哈布斯突然笑了,“那又如何,對我來說,接下來確實會有很重要的戰爭,可不是議會和帝國之間,而是……圣戰。”
林熙棠皺了皺眉,所謂圣戰就是黑暗世界的內戰。帝國最近的確得到一些碎片消息,黑暗種族內部好像有些波瀾,可還不至于上升到內戰的程度。
而這種情況對帝國來說不見得是好事,一般情況下,黑暗種族內戰,帝國就趁機休養生息,發展壯大自己。可這次帝國有勢在必得的目標,就極有可能激起黑暗世界同仇敵愾,迅速解決內部矛盾后,把所有壓抑的怒火全部傾瀉到帝國頭上。
林熙棠道:“你說這些毫無意義,或許帝國有人和你們結盟,但永遠不會是我。”
哈布斯攤攤手,“林元帥,永遠不要說永遠。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為什么人族的形態會最接近魔裔和血族?你看連古老的圣山種族,狼人和蛛魔,都要具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化形。而你們,才開化了一千兩百年的種族,生來就擁有這樣的最高形態。”
林熙棠眼神一沉,這個疑問如此明顯,兩大陣營都早就有人提出過,但是研究至今誰也找不到絲毫頭緒,眾說紛紜的各種猜測沒有一個稍微靠譜的。他淡淡道:“這個問題有答案嗎?”
哈布斯道:“沒有答案,但是有巧合。”他說到這里,就不再說下去。
林熙棠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能結盟,哈布斯自然不會把手中握有的重要消息和盤托出。他沉默了一會兒,道:“親王殿下今天來這里,只是為了說這些?”
哈布斯突然轉頭看向身后,狂烈的虛空風暴壁壘突然出現一個空洞,一道閃電穿了出來。那是一人足踏一葉扁舟,道道明滅閃爍的符語紋路亮得刺眼。
哈布斯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下一刻一團燃火般的血色光芒在風暴之眼頂端附近出現。
他搖頭笑了笑,雖然距離遙遠,但話音仍像在耳邊,“林元帥,你能用我那點黑暗原火的力量對抗天機術反噬,實在是天才中的天才,但這種方法消磨的是你的生機,也就是靈魂力量。而在這個受到黑暗眷顧的世界里,修補靈魂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
收起渡空舟的張伯謙剛走到林熙棠身邊,聞言驀然轉頭,目光直刺哈布斯。
哈布斯微微躬身,“林元帥,世界上沒有什么是永恒的,或許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共同的敵人。”說完,年輕的血親王就如出現時那樣悄無聲息地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