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心中凜然,知道這個貪婪丑陋的老太婆能夠名聲在外,可不是虛妄得來,光是那一身深如淵海的黑暗原力,至少也是侯爵級別。再加上諸多詭異難測的陰險秘法,這個老太婆絕對是誰都不愿意遇上的那種敵人。
石盆中血色迅速褪去,一盆獸血轉眼間變得清水,水面平滑如鏡,隨著天眼一聲大喝,水面波光流動,竟真成鏡面。
水鏡中,千夜和夜瞳相對,正在說著什么。
“是他們嗎?”大長老的語氣明顯帶著疑問。在他看來,這兩個年輕人哪怕是以短命和成長快作為特點的人族,也實在太年輕了一點。這個年紀,想要干掉同樣是狼人天才的加里,以及經驗極為豐富,又帶著整支衛隊的長老吉列,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在他心中,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兩人實際上是把外貌維持在青年時代的血族或魔裔,真實年紀可能已有幾百歲。
天眼也有些怔住,說:“等一等,這個結果確實有些奇怪。我能夠感覺得到,他們非常年輕。那種生機涌動的氣息,根本不會出現在那些老家伙身上。”
就在這時,水鏡中的千夜和夜瞳似乎覺察到了什么,身上開始散發出道道波紋,影像迅速模糊。
天眼立刻念出一段短促尖銳的咒語,伸手一指,從指尖射出數滴近乎黑色的鮮血,落入水盆。黑色鮮血入水,即刻化開消失,原本模糊的影像重新清晰。
大長老有些緊張,又怕打擾到天眼,只有屏息靜觀。
見影像重新清晰,天眼松了口氣,說:“不要緊,這兩個小家伙的血脈力量非常弱,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如果你給我的狼王鮮血是真的,我真的非常懷疑他們與加里的死有關。他們太弱了,實在太弱了。”
大長老道:“或許他們使用了能夠隱藏力量的秘法。大師,要不您再看看他們的種族?”
天眼點了點頭,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吼聲顯得痛苦不堪。她雙眼緊閉,額頭皮膚撕裂,鮮血淋漓,在血肉中,出現了一只詭異的眼睛,不斷轉動著,掃視著外面的世界。
天眼發出凄厲的號叫,雙手前伸,指向水盆,幾滴黑血又自指尖射出,落入水盆。
那只眼球被黑血吸引,視線落在了水鏡上。它突然脹大了一圈,從瞳孔中射出一道隱約可見的暗色波紋,穿透水鏡,消失在時空的另一端。
這才是她賴以成名的天眼。
看著那只忽脹忽縮的眼球,縱使見多了殺戮血腥和詭異事物的狼人大長老,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層層寒意。
此刻在院落中,夜瞳和千夜正望向四周,他們都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注視著自己。這道無形的視線冰冷、陰濕而又邪惡,落在身上就如同毒蛇在肌膚上爬過,說不出的惡心和難受。
在這種感覺及身的時刻,兩人都發動了血脈潛伏,將氣息全部收斂,以干擾對方的判斷。當血脈潛伏激活后,有短短一刻擺脫了那種感覺,但是沒過多久,無形的冰冷視線就變得更加強大,繼續注視在千夜和夜瞳身上。
這一下,他們都知道不對了。
夜瞳雙瞳中泛起血色,而千夜瞳孔深處則是涌動的藍色,兩人都運起瞳術,掃視周圍,想要找出隱密視線的來源。
兩人幾乎是同時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在上方不遠處,不知何時凝聚了一團暗色,看上去無形無質,就如一團化開了的墨水。
雖然都具備真實視野,不過夜瞳血氣還是稍遜于千夜,在她視野中,那團暗色中隱藏著一個球形的東西,隱隱感覺似是一顆眼珠。而千夜眼中,則看到一顆邪異的眼球虛像,正浮在空中,掃視著自己和夜瞳。
它的目光有如實質,一波波掃過千夜和夜瞳的身體,不斷試圖鉆到兩人身體里去,窺視秘密。
被這種目光掃在身上,如同被蜥蜴舔過,比剛剛更加的難受。
夜瞳有些不知所措,抓起陰影頌歌就是一槍轟出,可是原力彈穿過眼球虛影,射向天空,對眼球完全沒有一點影響。
看到夜瞳一槍無功,千夜也放下了手中的原力槍。他忽然想起,鮮血長河的傳承知識中,就包括了如何對付這一類詭異生命的方法。
千夜不假思索,拔出雙生花,背后光翼舒展,一道暗金光芒直射空中眼球!在光芒中,一根羽毛若隱若現。
為了對付這并未露面的詭異敵人,千夜毫不猶豫地動用了原初之槍。作為連黑翼君王都沒能最終完成的作品,原初之槍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神異,其中就包括了跨越虛空、追溯本體。
羽毛同樣穿過眼球,但是它隨即消失在虛空中,而那顆眼珠瞬間脹大數倍,竟清晰流露出極度恐懼的神情!
虛空中隱隱響起一聲凄厲的長號,眼球如水泡般破滅,然后消失。小院上空再度變得一片晴空,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沼澤深處,天眼大叫一聲,一根暗金光羽從水鏡中射出,釘在她額頭的詭秘眼球上!
眼球急速脹縮,拼命掙扎,撕扯得血肉飛濺,可是原初之槍面前,它依舊逃不出毀滅命運,砰地一聲炸開,血水噴濺得滿屋都是。
天眼一聲慘叫,仰天就倒。她的額頭上多出了一個碩大血洞,觸目驚心。
大長老受驚非小,過了片刻,見天眼沒有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天眼倒在地上,氣息迅速變弱,從侯爵級別連降數級,直到伯爵時才勉強穩住。她不光額頭有傷,緊閉的雙眼也有血線流下,多半不保。
天眼受創極重,昏迷不醒。大長老雖曾身為部落巫醫,面對這種傷勢也是束手無策,只能期待天眼生命力頑強,自己恢復過來了。
天眼已經找到了線索,那么她的生死在大長老眼中就不重要了。
大長老手杖一頓,從杖頭噴出一道黑砂,在空中化為黑霧,勾勒出夜瞳和千夜兩人的影像。并且點明兩人血脈似有特殊,很可能有幕后強者支持,結果以未知手段重創了天眼大師,還毀去了她的天眼。
當黑霧散去時,遠古圖騰戰堡內,一個池塘就生成了水鏡,將大長老傳遞的信息完整呈現。旁邊守候的狼人侍者立刻將信息記錄下來,呈給了狼王。
這是狼人古老部落傳遞信息的秘法,只要在一座大陸之內,就可以瞬間傳遞消息。然而這一秘法限制也是極大,維持池塘耗費巨大也就算了,關鍵是秘法修習極為艱難,耗費巨大代價修成后對戰力又沒什么幫助,因此歷代以來,修煉的人越來越少。到了現在,整個部落中只有大長老一人掌握這一秘法。
此刻狼王坐在王座上,看著手下呈上來的訊息,目光在那行‘真實年紀不大,身份、種族未明’的字上停留許久,才把這張紙遞給左右傳看。
等左右都看過,狼王才道:“你們怎么看?”
一個身量欣長,毛色深灰的狼人大將道:“既然是兩個年輕的小家伙,那么出手擊傷天眼大師的想必另有其人。那個人多半就是殺了加里和吉列長老,搶走復蘇之杖的魔裔。依我看,他們現在多半還沒有逃走,藏身之處應該就在黑森林后面!”
血鬃卻道:“從我當日勘察結果看,里面恐怕有原生種族參與。如果這兩人身后真是魔裔,為和又和原生種族扯上關系?魔裔和原生種族一直是生死大敵。”
狼人大將不悅道:“猜來猜去,穿過黑森林去看看不就得了?膽小如鼠!”
受此譏諷,血鬃頭垂了下去,不再說話。
另一名狼人長老道:“我們要穿過黑森林確實有很多難處。不過也不是非要穿過黑森林,一樣可以逼他們現身。”
狼王眼睛一亮,道:“要如何做?”
狼人長老道:“很簡單,懸賞!只要大酋長舍得下重賞,整個東海有的人會替我們去找那兩個小家伙的麻煩。到時候不管他們幕后是誰,恐怕都不得不出面。至于黑森林,中立之地種族那么多,能夠輕松穿越黑森林的也不在少數。”
“好!那就懸賞,活的每人三十萬金幣,死的十萬,報訊的也有五千。”狼王可謂財大氣粗。
不過狼人長老卻道:“這還不夠。”
“還不夠?”狼王皺眉。若不是因為事情已經傳開,需要顧及臉面,此外也想要知道對手究竟在幕后策劃著什么,他根本不愿意拿這么多賞金出來。還是那句話,加里已經死了,不管他曾經有多少價值,在死的一刻全部歸零。現在真正有價值的,是狼王的臉面和威嚴。
狼人長老似乎沒有看到狼王的不悅,自顧自地道:“大酋長,您麾下還缺將軍,還有好幾片區域都是空著的沒人管理,何不拿出一個來,也作為懸賞?”
此言一出,圖騰大廳內的狼人個個動容,就連血鬃也抬起了頭。
狼王很是意外,但是看到眾將的樣子,又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一拍扶手,喝道:“好!就再加上一個將軍之位!”
剎那之間,大廳內議論聲全部平息,如死一般的寂靜。寂靜之下,卻是如滾滾熔巖般的暗流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