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平平常常的早晨,周富帶著他多ri的成果出發去臺灣熱蘭遮城了。這一次,一共有三條兩千料的廣式商船一同出發。他本以為自己找到了一條生財之路,但最后他發現自己找到的其實是一條新生之路。
周富上了商船后,清點了一下隨行人數,一共二百一十二個,其余的六百人在其他兩條船上。
三條廣式商船慢慢啟碇駛出碼頭,順著珠江而下,輕輕松松就到了海面。
海風頓時迎面襲來,帶著明人們熟悉的海腥味預計十天左右,他們會到達熱蘭遮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周富此時站在船頭上心插o澎湃,這些ri子的經歷就像是做夢一樣啊……船頭雖然起伏不定,但他卻站得很穩,像個經常出海的人。
海風將他灰se深衣的下擺吹得四處飄舞,不過卻沒有玉樹臨風的派頭……真正有這派頭的是潘峰公子,人家此時衣著銀白湖緞的直裰,右衽交領,窄袖,腰身收斂,腰間向下打豎細裥,下身作散褶,若裙狀。兩肩及胸背繡著如意云形紋。
發髻上,隨隨便便扎了一個銀邊書生方巾,卻更顯灑脫。
好一位絕世公子!
他在小書童的攙扶下,小心地走到周富身邊,同時示意周富不必多禮。
潘公子言:“潘家勞務公司但請周大掌柜上下打理,不要有何顧忌,大小之事不必與我商議……”
身為潘家勞務公司大掌柜的周富,喜道:“還請潘公子放心,我周富定不會讓公子失望!”
潘公子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將目光投向了海面的遠方……此時西南季風剛剛興起,遠處波濤洶涌,煞是壯觀。
那次周富登門講解臺灣的種種新奇之時,在潘家的主宅里,潘擇臣正聽著大管家講解周富。
很快的,周富的種種情況都被潘擇臣了解得一清二楚。
這個時代的廣州城內,除了首富是潘氏家族之外,盧、伍、葉等其他三大家族可以比肩,剩下的商家沒法子和他們比。他們被稱為廣州四大家族。
在這個微妙的時局下,他們明面上都沒有做什么,可暗地里都在做著種種打算。
大商人對時局具有天然的敏感性和預感力,他們更多的時候就像一艘破船上的老鼠,總能在破船快要沉沒時,憑著敏感性和預感力主動逃離。
當然這只是指一小部份他們大部份還都是傻瓜,投獻啊,合營啊,早晚都是前清和別人盤子里的菜。
潘氏家族族長潘擇臣靜靜地聽著大管家的講解,面上毫無表情,輕松自在地用自己的長指甲扎著剝好去核的荔枝,動作輕柔地送到自己的嘴里。
此時身份高貴的人士都喜歡在右在右手留著長長地指甲,甚至可以當做筷子使用。當然,他們每天都會有專人為他們清理指甲。像潘家這樣的豪族,專門負責清理指甲的就有五位。
“他們這些天做了什么?”
聽完周富的情況匯報,潘擇臣沒理這個話題,卻緩緩地問起其它事。
大管家認真地回答說,葉家往北面派了一支商隊,說是去江西收貨,可比去年早了一個多月伍家、盧家仍然和馬尼拉、巴達維亞做生絲交易,不過前幾ri忽然插手以前不做的生鐵交易了
大管家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封紙,打開后說:“他們一下子吃下三千五百擔生鐵,使生鐵價錢漲了一成!還增加了桐油和棉花聽說是運送到臺灣熱蘭遮城。”
潘擇臣笑了笑,輕聲說:“老家伙們動作夠快的看來我們慢了”
大管家雙手垂著,等著他的下句話。
果然潘擇臣說:“我們也開始,你安排一下我二弟那面的人,讓他們把精力往馬尼拉那面的生意上放,把海珠那里的生意也搬到馬尼拉三弟那面你派人去告訴他,讓他還留在巴達維亞,三年之內不要回來!你把他的家人送過去”
潘家大管家還是沒有動,他知道族長潘擇臣還沒說完。
“那個周富身份低微,好貪個小便宜平常并無劣跡他正組建那個”
大管家進了一步說:“勞務公司”
“峰兒,感興趣?”
大管家默默地點點頭。
“呵呵,讓他做去,你安排好,你確定那幾批行商所言嗎?”
“因該屬實,熱蘭遮城的那幫子人并不是海盜,做生意很公平那里也很安定。前后并不相識的行商都這么說。”
“嗯。”潘擇臣只說了一個字,便閉上了眼睛。
多少年了,十萬兩以下的生意如何操作,潘家的族長連問都不問。
就這樣,這家勞務公司最終改成潘家為主,眾人入股的模式了,起名號為潘家勞務公司。
眾人心喜,他們終于抱上了大樹
十天的海上路程,大家都表示沒有壓力,潘公子竟也是淡然,人家別看年紀不大,也是出過海的。其實這一次生意實并不用潘公子出頭,但他實在想親眼見一見那些傳聞中的事物
剛到熱蘭遮城附近洋面,眾人就呆住了。遠處來的是個什么東西?
一條翻滾著兩個明輪的怪船,從遠處向他們駛來了,速度還挺快,隨著它的接近,眾人聽到了嘩嘩的噪音,還能看見那船上竟有高高的煙囪,正向外面噴著青煙……
明輪船,珠江上現在就有,但哪里有這么快,這么大的?上面的煙囪是做甚用?潘公子興奮地瞪大了眼睛,還沒到呢,就給他驚喜了……有意思。
周富也沒見過這種木船,他們都是鐵船啊,什么時候也有木船了?樣子不像廣式商船,又不像是福船,大類他們的鐵船……
舶長這是第三次來過了,雖然也是第一次見到,但早學會見怪不怪了。他回頭望了一眼桅桿上掛著小旗,放下心來。這小旗正是在熱蘭遮城海關納過稅的標志。
那條怪船靠近后,有個穿著怪衣的男子舉了個像是鐵皮漏斗一樣的東西,大聲喊著:“舶主,可有異常!?”
舶主拱手道:“平安無事,多謝牽掛!”
周富看那人衣著,雖然說不出是哪里與漢唐集團的人相似,便知道他們正是漢唐集團的人。
潘公子細心打量那個喊話之人,只見他頭戴藤盔,那盔上還莫名的圍了一個皮帶,掛了一些東西看不清楚。深紅se上裝,比較挺括,上半身有豎直一排紐子,還有幾條皮帶斜十字交叉在胸前,腰間皮帶上還掛著短劍……下身黑褲,看不見穿著什么樣的鞋子。他身后背著一支精致的火銃……雖然整個人身著奇怪,但卻隱約有一絲殺氣……聽他口音是福州地帶的人。
他身后還有五個同樣裝扮的人好奇怪啊,從沒有看過這么怪異服裝
那條怪船轟隆隆嘩啦啦地圍著商船轉了一圈,好像沒發現什么異常,就又開向下一條船。
商船上的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雖然那條船還沒有他們的大,但剛才給他們的感覺,像是被一條狼盯著,還圍著自己轉了一圈……有些嚇人。
他們的感覺是對的。這條船雖然小,但可以隨時把他們轟成渣
這條船便是安江內海船廠近四個月來的產品……費了穿越者們不少事兒。
穿越者們穿越前就用cad建好了機帆船的三維模型,各項數據準準的。機帆船還是找正了八經的老專家專門設計的呢。
他們以為到時候把材料準備好,用數控木工床加工,一切都ok了。實際操作時,他們發現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首先就是船殼的拼裝工作出問題了。
第一條機帆船的龍骨不成問題,原先荷蘭人的木料倉庫里有現成的橡木,機帆船原本就不大,按設計要求,不過一百噸的樣子,還沒有這個時期的普通商船大,人家好歹還是二千料,將近一百五十噸。
更比不上荷蘭人的近千噸的夾板船了。
船肋骨也好辦,無論成形還是切割,都很順利。關鍵是船體外殼板材……穿越者們竟然忘記了不同的硬木料會有不同的膨脹率!當時穿越者們望著幸苦裝配好的船體,yu哭無淚……那船殼板材什么樣的都有……松、樟、橡、榆、槐。
更氣人的是這一點還是一位幫工的明人木匠提出的。
當時那木匠看見穿越者們用一種怪異的東西,很容易把木材加工成一模一樣的形狀,那鐵物件竟然能自行切割?!
然后他們照著一張大紙擺拼各種板材
還有這等奇怪的辦法造船?!他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可快到最后時,他發現那板材里什么木種都有,甚至把樟和槐兩種相克之物并排安裝在一起!
最后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計,找到了正在現場指揮的李子強董事。這位董事平常待他們不薄……
他大膽的走上前,在眾多穿越者前指著船殼板上的兩塊板材說:“此處不可。樟屬陽,槐屬yin,兩者必然相克!”
有穿越者笑了,這古人啊,就是迷信……
李子強董事卻猛然反應過來,說:“操,什么相克,是膨脹率不同!”
一時間,整個造船廠都安靜了。操,對啊,老子怎么忘了這一點?!
李子強董事苦笑著對那個明人木匠說:“你們明人造船對木料有什么要求的?”
那明人木匠看見所以人都在看他,失去了剛才的沖勁,又有些害怕,不敢說了。
李子強董事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對著他說:“別怕,說出來有打賞……”
那人顫抖著說:“造一艘千料海船,樟302根,杉149根,松木20根,榆木舵桿20根,栗木櫓桿18根,一共503根主料。船檣用樟木,桅與支架用杉……唯棧板不拘木種……”
古人也許不懂一些科學術語和科學道理,但長期的生活工作中他們也積累了相當重要的經驗,雖然只能用他們能理解的,看起來可笑的方法去解釋,但穿越者們不可不察啊!
中藥可以說是一個絕有說服力的例子。有很多藥方確實能治病,卻無法用現代科技來解釋……只能聽從各種奇談怪論式的中醫解釋,不服還不行。
李子強董事擺擺手,讓那個明人木匠走開,說:“回頭發工資時,多發你一百馬票,以后有什么建議啊多提出來,早點提出打賞更多……”
穿越者們停工了。怎么辦?有穿越者說,以前造木制漁船也沒聽說過對木料種類有要求啊?他們馬上查資料,怎么沒有,資料上寫得清清楚楚,一定要考慮木料不同的膨脹率……是穿越者們自己想當然了。如果用現代防水油料處理,也可以,但下次呢,再下次呢?
這一下子推遲了兩周多。
第二次打擊是關于螺旋漿的問題。不是沒有帶原件,而是帶了,但沒法安裝。這次幸好提前做了試驗,沒有涉及內部的結構。
螺旋漿的動力輸出系統要低于水面,那么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如何防滲水?
如果低速轉動,滲水問題不大,可是一加大速度,隨著設備的自然顫動加大,那水滲得嘩嘩地解決的辦法需要加個鑄鐵套件,但當時紅星工業區還沒擺布開為什么事先沒有帶?因為以為能夠在這面解決的可現在就要
任何工業社會化下的產品,都是一個系統化下的產品。穿越者們深深體會了這一點。
改成明輪,不算費事。它的動力輸出端口在水面之上,輪件制造也沒有太大困難但又推遲了時間。
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董事們發現原本驕傲無比的理工科高材生,李子強董事竟開始謙虛起來,大家還都有點不得勁呢!
就這樣,兩艘機帆船比原計劃推遲了兩個月后建成下水。穿越者們沒好意思弄什么下水儀式,直接標明機0一、機0二,就讓它們下水了。
好在它上面的設備配制沒有改變。
穿越前就測試過的膨脹式蒸氣機發動機可以提供130馬力的原動力,如果使用螺旋漿技術做推動力,理論上可以最高速可以達到12節,可使用明輪,速度一定會受損的,因為不僅增加了摩擦力,還由于明輪在空中轉動,還浪費了一部分推動力。
風帆直接上的是中式硬帆,穿越者們嫌軟帆費事,用蒸氣機的動力抬升。
果然,經過海試后,順風再配上硬帆,最高速度是八節,這就夠了。
穿越者們給機0一、機0二各自配上了兩門無后座力炮,當然另設了支撐架機帆船上配備了六名安保隊員,一千米范圍內可以說是無敵了。
近了可不行,它經不住這時候的重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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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進步都是一項系統工程。
————小樣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