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鐸的臉色,一下就黑了,沉的能擰出水來。這個徐鏡銘,倒真有些令狐沖風范,喜歡亂開玩笑,口無遮攔。不分場合就算了,偶爾還會拿他和金玉芝的事來調侃。這些張鐸都能一笑而過,但改劇本,卻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武術套路冠軍出身的徐鏡銘,對張鐸設計的武打動作有些看不上,認為太小家子氣,不夠舒展飄逸,體現不出令狐沖的瀟灑。倆人在武打動作設計上的分歧較大,但只要不涉及劇情的改動,有些地方,張鐸倒也能接受。
但獨孤九劍這段,就不是簡單的修改武打動作了。如果按照原著中的描寫,總決式、破劍式、破刀式、破槍式、破索式、破掌式、破鞭式、破箭式,破氣式。那么令狐沖想學會獨孤九劍,就絕對不是一個東廠千戶,帶幾名番子做對手就行的。這里面需要改的劇情就太多了,可問題是,多加了新的劇情,那如何保證整部戲結構上的完整和核心內容的一致就成了難點。
金庸的小說,由于篇幅過長,在改編電影上,難度本身就很大。像《東成西就》和《東邪西毒》,都是打著《射雕英雄傳》的幌子,講著是另外的故事。而一些尊重原著的,倒是鮮有拍的好的。電影不能跟電視劇相比,它講究的是抓住精髓,而不是通篇復制。
張鐸的語氣有些不悅:“徐先生,我覺得你考慮的太多了,我付你的只是主演片酬,并沒有包括編劇的。”
徐鏡銘毫不在意地說:“沒事,就當是我附贈的!”
“徐先生,我最后一次強調,劇情上的事情不需要你考慮。”張鐸鄭重其事地說道。
徐鏡銘也收斂笑容,“張導,你這是在警告我嗎?”
“算是吧,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一會繼續拍攝。”張鐸說完之后,轉身回到導演椅子上。徐鏡銘則穿著戲服,拿著道具寶劍,臉色陰晴不定地站在哪里。
“鏡銘,你何必那么較真呢!拿錢拍戲,導演怎么說,你怎么拍就是了。”何思說到一半,才發現徐鏡銘咬牙切齒,拳頭攥的死死的。“鏡銘,你可千萬不要沖動啊,這次機會這么難得,忍一時吧!”
徐鏡銘壓低聲音咬牙說:“我徐鏡銘空有一身本事,卻始終出不了頭,就是這群循規蹈矩的導演害得。從前做武行的時候,連多反抗兩下再死都不行。如今做了主演,還要忍受這種糟糕的武打設計,提兩句建議都不行。這樣的戲,不拍也罷。”
何思嚇了一大跳,看了眼四周的演職人員,小聲說道:“鏡銘,這種話可不能說,那張鐸年少德薄,靠的就是嚴厲苛刻來管轄眾人,這種話傳到傳到他耳朵里,不定生出什么事端來。”
徐鏡銘冷笑一聲:“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
張鐸那邊,幾個萬邦的演員都圍著他,說著對徐鏡銘的不滿。張鐸認為一般人演不出令狐沖的神韻,萬邦的這幾名男藝人倒不這么想。好多人都覺得自己有資格爭一爭,之前是張鐸自導自演也就罷了,誰知道會中途換人,還換上這么個人來。
“張少,我覺得這個徐鏡銘不太老實,后面恐怕會有麻煩!”在劇中扮演風清揚的紀連城風說道。經歷了這么多的波折,紀連城同何夢瑩還是走到了一起。有了京城何家做靠山,紀連城在圈里的地位大漲,跟張鐸說話,也少了許多顧忌。
扮演岳不群的李少泉則是嘿嘿一笑:“張少,不是我老李背后嚼舌根,實在是哪個徐鏡銘,真的很能起妖蛾子。當初拍《五鼠鬧東京》的時候,他不過演一個太師府的護院,居然怎么死都死不掉,不知鬧出來多少笑話。”
聽李少泉這么一說,張鐸反倒想起前世的星爺,在《射雕英雄傳》里,想要擋一下再死,結果被導演罵的狗血淋頭。那時的張鐸,也曾為星爺的懷才不遇感到心酸。
可如今站在導演的位置上,他卻更贊同《喜劇之王》中,鵑姐罵尹天仇的那段話:你知不知道一秒要多少格底片,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鏡頭有多少秒,你知不知道因為你不想死,又浪費里多少秒,多少格底片,多少錢?還有多少工作人員的時間和心血?”如果徐鏡銘也搞出這種事情的話張鐸絕對不能容忍。
“阿鐸,其實你可以試著讓天佑演下令狐沖的!”紀連城建議道。
聽到這句話,張鐸臉色更加不悅。他原本是想讓石天佑客串一下林鎮南的。誰知他竟然借口身體不好,到國外休假去了。
張鐸嘆了口氣說:“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大家先去拍戲!”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么演不好令狐沖了,因為他已經成功了。他身邊有太多人在說話,有人期待他更成功,有人想看他失敗,他真的是不容有失。
吳江雄協調好各組之后,過來對張鐸說:“導演,可以開拍了。”
張鐸點點頭,對身邊的幾個人說道:“準備開拍!”
現在要拍的是場夜戲,令狐沖被東廠的一名千戶帶著幾個手下追殺。遇見風清揚,心地較好的令狐沖被風清揚看中,得以學會獨孤九劍。
依舊是一聲響亮的action,在威亞的拉動下,徐鏡銘一個漂亮的高空翻,執劍跳出說:“我是華山令狐沖,跟這個老伯不認識,你們有什么找我就好了!”
扮演千戶的那名演員,一臉酷酷的表情。手下遞給他劍時,也不過是擺擺手。拉威亞的那邊,見千戶擺手,一齊低聲喊道:“一二三,然后猛的一拉。就見那名千戶,邁動步伐,如同縮地成寸一般,眨眼間到來徐鏡銘身前,一把抓住徐鏡銘的手,嘿嘿笑道:“細皮嫩肉嘛,怪可愛的!”
雖然明知是在演戲,可看到一個大男人沖著他媚笑,徐鏡銘還是起了一身的激皮疙瘩。急忙揮動手中寶劍,兩人一番纏斗,徐鏡銘把千戶腰間的玉佩割下去了。
“嘿嘿,還是回去練練你的纖纖玉指吧!”徐鏡銘嘲笑道。
千戶面色發冷,這時拉威亞的幾個人正準備在千戶揮掌的時候,把徐鏡銘拉著倒飛出去。一個人卻突然叫到:“等等,他要做動作。”
但是眾人卻來不及反應了,就見徐鏡銘挽起劍花,把寶劍迎著千戶的掌風一斬,卻像是受到一股強大的掌力一般,被瞬間擊飛。
張鐸一拍坐椅,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喊道:“cut,停!徐鏡銘,你搞什么鬼?”
徐鏡銘從草叢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扔到手中斷成兩截的道具劍,若無其事地說:“沒搞什么,就是覺得剛才那下,令狐沖不應該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打飛,這跟他華山派大弟子的身份不大符吧?”
張鐸咬牙說到:“這種建議,你應該提前說。”
“我也是剛才靈機一動,才想到的!”徐鏡銘漫不經心地說道。
“就算是一把道具劍,弄不好,也是會傷人的,你就沒想過出了事怎么辦?”張鐸強忍著怒氣說。
徐鏡銘看了看扔在腳下,被他壓斷的道具劍,也有些心有余悸,卻無所謂地笑道:“這只是個意外,真的!”
張鐸卻很嚴肅地說:“如果真出了事情,恐怕你就不是這種說法了。徐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還是抱著這種態度拍戲的話,那我不得不考慮換人了!”
張鐸這番話說出,片場頓時安靜下來,人們似乎明白現在到了一個影響劇組未來走向的關鍵時刻,許多人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
徐鏡銘終于把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收了起來,瞳孔微縮,目光死死地盯著張鐸:“導演,你確定剛才不是開玩笑?”
張鐸氣急反笑,“徐先生,我只跟朋友開玩笑,對不是很熟的人,我從不講笑話!”
“張導,我不得不說,你在小說、編劇、導演上,功力都不錯,但在武打動作的設計上,還是有些建欠缺。你需要一名動作指導,而不是控制一切,你控制欲太強了,大導演!”徐鏡銘略帶嘲諷地說道。
“何思!”張鐸大吼一聲。
呆在一旁的何思被嚇了一大跳,因為張鐸和徐鏡銘的氣場太強了,現在兩強相碰,她夾在中間,只覺得好難受。
“張導,你!”何思才說了幾個字,張鐸就厲聲說道:“我現在就問一句,他到底能不能保證按照我的意愿去拍攝,如果不能,我立刻換人。”
徐鏡銘聞聽,臉色陰沉的嚇人,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心中罵道:“這個該死的破導演,武打動作設計的這么爛,居然還有臉來訓我!”
“張導,您消消氣,我們可以保證,不會再有這樣的……”
“用不著保證,如果是這種動作設計不變的話,我要求退出劇組。”徐鏡銘冷冷地說道。
一時間,整個片場似乎被冰雪女王的魔法覆蓋,大多數人都目瞪口呆,就想被冰封了一樣,好多人的心里都只有一個念頭,徐鏡銘瘋了嗎?這可是主演啊,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他居然說要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