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尚在陽世,依然未死?
凌勝眉頭緊皺,但出乎意料,心里卻無太大波動。
蘇白那等人物,若是這般死了,委實可嘆,只是他現今未死,則又該殺。
凌勝并未聽進陸珊后面的話,只是忖道:“當日蘇白心脈俱斷,本是已死之身,后來妖龍現身,我分明見他被那頭妖龍生生吞食,當時妖龍與他僵持不下,我還稍微替妖龍加了一把助力。蘇白以御氣境界的修為,又是如何脫身?心脈受創這等必死重傷,他又怎能存活?”
縱然蘇白天資絕頂,但他修習仙劍,壓制境界,遵循厚積薄發的路數,當時只是御氣境界。而妖龍威勢滔天,遠勝云罡,尚是御氣境界的蘇白,又是如何逃離龍口的?
即便蘇白遠勝于尋常御氣之輩,可比之妖龍,仍是不如的。
蘇白是如何從妖龍口下逃生的,凌勝并不關心,但是蘇白心脈受創,仍然未死,更能在這等傷勢之下,從龍口脫險而去,才教凌勝心生凜然。
當日凌勝以劍氣刺透蘇白,斷其心脈,后來又出一道劍氣,穿透蘇白腰側,將之送入龍口,如此必死之局,他怎能存活?
怎能存活?
凌勝眉宇間,已是一片陰霾。
但瞬息之間,陰霾便已散去。
昔日能殺你蘇白一次,將來相見,那便再取你性命!
陸珊見凌勝面色變換,不明其中緣故,只是說道:“你已突破御氣,成為內門弟子,蘇白竟也沒向宗門報備,此番待我回宗,便為你上報宗門。另外,你還須往南疆一行。”
凌勝眉毛微挑,道:“南疆?”
陸珊說道:“此時蘇白正在南疆,他離開中土之時曾有交代,命你前去南疆見他。”
凌勝稍稍沉默,他與蘇白有生死大仇,二人之間不可調和。而蘇白身為空明仙山首屈一指的得意弟子,地位極高,若想對付凌勝,只需一句話的功夫,便能令整個空明仙山將凌勝視為叛徒,見之必殺。可從陸珊言語中卻可推斷,蘇白回宗之后,并未為難凌勝。
凌勝雖然喜歡以劍氣殺人,直來直往,但也是頭腦敏捷的年輕人,稍一動念,便已明白。蘇白此人自視極高,猶如謫仙落世,自不會把凌勝放在眼中,真要尋凌勝報那殺身之仇,自也當親手為之,而不會去假手他人。
或許,蘇白也不愿凌勝被空明仙山視為叛徒,否則,他要對付凌勝,便要多費一番手腳。
如今凌勝仍為空明仙山弟子,許多事情自也好辦了許多。
就如此時,蘇白一句話,便要凌勝前去南疆侍奉。
凌勝冷笑一聲。
陸珊見他這般反應,心下也稍微明白兩分,說道:“你如今已是御氣高人,放在空明仙山也堪入內門弟子之列,讓你去當蘇白的劍奴,確是委屈了你。”
“你救下家父及幼妹,于我有恩,如今又是御氣修為,按說已是內門弟子,若在一般情況,我尚可對你多加照料。只是,蘇白特意點你為捧匣劍奴,此人無比高傲,自視為仙,目空一切,即便我開口為你脫籍,只怕他也未必愿意給予我這幾分薄面。”
陸珊幽幽嘆息道:“另外,以蘇白如今的本領,尋常外門弟子也難以承受他仙劍的氣息,不能做那捧匣劍奴。你此時身為御氣之士,勉強能夠承受蘇白的仙劍之氣,又曾是蘇白門下劍奴,此番回山,只怕還要讓你去當他的捧匣劍奴。”
凌勝冷笑道:“讓一個御氣之人去當劍奴,想來也只有道門仙宗有這等魄力。”
“此刻宗門正為蘇白挑選劍奴。”陸珊道:“若你不愿回山,大約就有一位內門弟子被派往蘇白門下,做一名捧匣劍奴。可你既然已經突破御氣,除非脫離本門,否則……”
凌勝平靜道:“一個外門弟子晉入內門,其潛力自是遠不如那些自小受得宗門栽培熏陶,而培育出來的內門弟子。若要選擇,這劍奴的差使,自當由我這位新晉的內門弟子來做。除非我脫離本門,永不回山門,否則就只能成為蘇白門下一名劍奴。”
多余的話語,凌勝并未多說,但二人心里均是明白,一旦脫離仙宗,便視為叛逆,中原大地之間,再無立足之處。即便逃往東海,西土,南疆,北極這些外域,也會遭受緝拿,凡是仙宗弟子遇見此人,便是追殺至死。
“據說蘇白以往曾換過十多個劍奴,除我之外,無一活命。”凌勝忽然想起一事,說道:“當時蘇白僅是御氣境界,其仙劍之氣,將那些未入養氣的人侵襲至死,倒也在常理之中。可如今居然只有御氣境界的人物,才能抵擋得住他的仙劍氣息,蘇白如今的道行,真是那般高絕?”
饒是陸珊這般冷淡的性子,也不由得說道:“蘇白已是本門弟子當中第一人,縱是許多駐足顯玄多年的長老,也稍顯遜色。”
“顯玄!”
這兩個無比沉重的字眼,讓凌勝這般自負的人物,也不禁沉默下來,眼中色彩已頗為凝重。
自修行以來,凌勝見過最為厲害的人物,便是那頭山鬼。
但是這頭自損百年道行,崩山裂地,震塌地宮的山鬼,按人族境界劃分,也只在云罡境界。
顯玄,號稱真君,而九大仙宗的顯玄真君,則有仙君雅稱。
凌勝微微沉默,但并未多想,只是心下修行之念,愈發深重。
陸珊輕輕點頭,道:“你這一身銳氣,想來也是桀驁不馴之人,但蘇白身為仙君,也不辱沒了你。”
這句話頗為耳熟,那日施長老賜封凌勝為奴,便曾說過這么一句話。
這一次,即便面對著陸珊這等仙宗真人,凌勝也不掩冷笑。
“原本我還當你這人極為無恥,但此時看來,昔日你凌辱世俗女子一事,只怕是被靈箓天寶宗的陳立所害。另外,你害得我師妹藍月終日茶飯不思,此事我原想尋你算賬,但看在你救了我家人的情分上,便就此作罷了。”
“但是,日后你若待我師妹不好,我依然不會饒過你的。”
陸珊輕輕望了他一眼,蓮足輕點,足下生出白云,托著她修長身姿,好似仙子,盈盈飛去。
只是天邊再度飛來一道光芒,停在凌勝面前,卻是一封書信。
有句話語,清如澗音,悠遠傳來。
“我急于安置家人,信中之事,便由你代我去。此事不難,卻能在本門功德簿記下功績,也算還你一份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