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意那混賬呢?”
時過十余日,經靈丹妙藥,黑猴早已醒來,加上它本是神體,并學得醫仙馬師皇的醫道岐黃之術,此時傷勢已大致無礙,只是若要與人斗法,還是稍顯勉強。
“大概?”
“在猴爺的事跡之,會有大概二字?”
“猴爺我身為山神,難不成連一尾鯉魚都不能找出來?”
“莫說那鯉魚是真仙道祖投放的,就算是天仙下界豢養出來的,也休想逃過猴爺的手段。”
“讓李天意那混賬小來見我,他娘的,如此貶低猴爺,不給他一些教訓,還當猴爺默認了‘大概’這倆字。”
猴罵罵咧咧,顯得極為憤怒。
才僅十余日,只受三分力壓身的李天意此時還躺在床上,不能起來。而受了成七分反震之力的黑猴,如今已是生龍活虎。凌勝對于這頭猴的自愈之力,認得更深了一些。
“少吹噓一些,當年若不是你被馬師皇封了,估計你手下那一頭牛妖就是被你吹死的。”青蛙平淡說道:“李天意這小平素里非常識相,但是按我看來,也不像是個老實貨色,這欺瞞不報的前例已經有了,對這小的話可不能盡信。”
“此次李天意這小兔崽所說的話,大致上并無虛假差錯。”黑猴說道:“莫看是他施展天風算法,猴爺我抵擋反震之力,實也能順著李天意窺探一二。根據我窺視到的,那紫府天靈寶珠確實就在五霞鯉魚腹內。”
“聽聞這五霞鯉魚是數百年前大乾王朝一位王爺豢養出來的,一個世俗人,真能豢養出這等奇物?”青蛙說道:“我近些日查了一下,當年大乾王朝皇帝也不過三十來歲,不滿四十,那位王爺跟那時的皇帝是一母同胞,排行最小,極受寵溺,十八歲時染病,二十三歲病故。”
“十八歲染病,二十三歲病故?”凌勝眉頭微挑起,本以為王爺應當都是四十多歲,乃至于五十歲的年人,卻不曾想那位豢養出五霞鯉魚的王爺,才僅二十三歲。
“管他多少歲數,只要把紫府天靈寶珠取到手了便好。”黑猴偏了偏頭,說道:“你們兩個要是真有好奇之意,到時將那鯉魚擒了,問個清楚不就是了?活過數百年的鯉魚,總不會是個未開靈智的懵懂貨色。”
青蛙和凌勝對視一眼。
“你真有把握尋到那鯉魚?”
話音未落,就見黑猴立時大怒。
“李天意這廝貶低猴爺,你們居然也如此聽信虛言,氣煞我也!”
猴怒極,可謂暴跳如雷,大聲道:“走走走,去夜皇亭!”
“區區一尾鯉魚,莫說五霞之色,就是七彩,彩,也不在話下。莫說它是凡人豢養的,又或是真仙道祖投放的,縱然是天仙養出來的鯉魚,也休想躲過猴爺的探知。”
黑猴依然罵罵咧咧。
凌勝足踏步步生蓮,已經到了夜皇亭上。
然而見到此時夜皇亭的場景,凌勝不禁吃驚。
只見池水倒卷,竟飛上了天去,貫入云層之內,化成一道貫通天地之間的水柱,粗達數丈,仿若水龍。
這種場景頗似大海之上的龍吸水。
傳聞真龍吸水,只在云上一吸,就能使大海之水倒卷上天,落入口。而那海水化成水柱,一端接入天上,好似一條水龍,甚是壯觀。
眼前這一幕,與大海上的龍吸水當真是極為相似。
但這一幕不在大海之上,而在一座池當。
這水柱仿佛水龍,一端接在云上,另一端則在池。
若是尋常池,早已耗空,但是夜皇池身甚為廣闊,縱然這一道水龍卷上天去,貫入云層,所需水量眾多,但也還不能讓這座池見空。
甚至,竟不能讓這池有分毫減少。
水聲滾滾,勁風交雜。
一股濕氣撲面而至。
“池下有一泉眼,直通地底。”黑猴說道:“平日里池水滿溢,那泉眼就不再涌水,但猴爺我這回施展手段,抽水上天,泉眼便有無數水流噴涌出來。”
原來這龍吸水的景觀,乃是黑猴一手所造。
在凌勝帶它過來之前,這猴早已暗操縱山河之勢,借助神道場域之便利,造出了這龍吸水。
凌勝問道:“你是懷疑那五霞鯉魚藏于泉眼之內?”
“至少有七成把握。”黑猴哼道:“泉眼之內,水流上漲,那五霞鯉魚藏在其,必然不得安寧,即便不把它沖出來,也該讓它出來透些氣了。”
水流倒卷,池數萬鯉魚,有許多躲避不及,隨著水流一起上了高天,落入云層之內。那水柱之,時而泛出金黃之色,赤紫之色,實則便是鯉魚被卷上了天去。
龍吸水現于京城,驚動了無數人。
早前已有了國師李天意祈福求雨,憑空而行,又有仙人下界斬殺國師,最終更是出現了眾人朝拜的鴻元山河天神老祖。事情還未過去多久,京城之就已出現了傳聞的龍吸水。
聽聞這是大海之上的景觀。
為何現于京城?
想起近些日神仙眾多,不禁議論紛紛。
也許是鴻元山河天神老祖施法了。
有許多人往這里趕來,意欲親眼目睹這難得一見的龍吸水。縱然是那些負責守衛夜皇亭的將士,也都怔然無言。
“你這龍吸水都吸了不知多少水,依然不成。”青蛙緩緩道:“馬師皇乃是全才,你在他手下,就不曾學過什么?我瞧你每一樣都略知,而不精通,果然像是個不學無術之輩。”
黑猴聽了,怒氣升騰,但話到口,卻不知如何說了。這龍吸水的手段,確實持續了半柱香有余,足能把夜皇亭里的水都抽個八遍,此時夜皇亭里的水,只怕都已是新水,而舊水早已飛上了云層。池鯉魚雖然懂得深潛隱匿,退避逃離,可是龍吸水持續半柱香之后,這池原本數萬鯉魚,此時只怕還不滿數千。
“沖水是沖不出來了,這池里的水都已經換了八遍。你若是沒有其余辦法,也只得去廣林山強行逼迫那紫云仙鼎,他若不從,就即砸了。”
“砸了就砸了。”黑猴怒道:“不為我所用,必為我所殺!”
“你當真沒有辦法了?”
“有!”
黑猴點了點頭。
凌勝忽然皺眉,身化作一陣風,到了夜皇亭之外。
有二十余甲兵持長槍而來,當頭一人披盔戴甲,手執長劍,地位顯然更高一些。
這些人正是守衛夜皇亭的兵將,適才被龍吸水異象驚住,不知所措,直到有人下令,才從各處圍住了夜皇亭,而這二十余人,正是受命探查之人。
當頭之人,是一位將軍。
凌勝立身于夜皇亭之外,身姿挺拔,銳氣壓蓋數十里。
那將軍把手一抬,身后二十余人頓住腳步,甚是齊整,軍容端正,頗有風范。為首的這位將軍仔細瞧了瞧,瞳孔陡然縮起,他認出了那個年輕男。
“大乾王朝,薛醒拜見鴻元山河天神老祖。”
這位將軍單膝跪地,拱手而拜。
身后眾兵見狀,無不吃驚,紛紛拜倒。
凌勝微微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薛醒起身,把劍收入鞘,心想鴻元山河天神老祖,不愧是神仙人,這等龍吸水的天地異象竟是出自于其手,再度抬頭,看了看那數丈粗細,直沖天際的水龍,又有勁風夾帶濕氣撲面而至,更覺心驚。
神仙之輩,能有這等本領,果真不是凡人所能相比的。
“京城之內,忽有這等異象,使得眾人心驚,我等受命守護夜皇亭,自當來探查一番。”薛醒身經百戰,殺敵眾多,懷有堅毅心志,即便見到神仙人,也并非似身后那些兵士一般手足無措,他聲音沉穩,說道:“原來是老祖作法,如此我等便放心了。”
“不知……老祖是在……”
薛醒面露遲疑之色。
凌勝并未答他,只是淡淡道:“你們退下。”
“是。”
眼前這位并非凡人,而是大乾王朝唯一供奉的神靈。薛醒盡管殺人無數,身經百戰,但是以凡人之身,面對懷有道法神通的人物,也極是敬畏。
薛醒微一揮手,便使眾人退下。
臨走前,薛醒頓了一頓,轉頭躬身道:“老祖乃是天神,非世俗人,我大乾王朝,上至皇族貴胄,下至平民百姓,俱是以老祖為唯一真神。皇上只在國師求雨之時見過老祖一回,后來老祖便離去了,近些日,皇上常常自嘆,無法與老祖同席而坐,交談一番,引以為憾。如今老祖既然在此,末將斗膽,請老祖往皇宮一行。”
凌勝沉默不語。
要凌勝親自去覲見,簡直難如登天。
即便是真仙道祖傳喚,以他的性,也不會加以理會。莫說凌勝性情淡漠,即便換作尋常一個云罡真人,也都不會理會皇帝傳召。
修道人懷有道法神通,早非俗世人可比,而似凌勝這等顯玄半仙,更能夷平一座世俗皇朝。
一只螻蟻來請一個人去見另一只螻蟻,誰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