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位白衣男子,面貌俊秀,身材頎長。
若是凌勝見到了,便能認得出來。這人就是在孕仙山脈當中,與云玄門仙者站在一處的白衣年輕人,當時他對凌勝殺意頗盛,但是整座孕仙山脈,幾乎人人都對凌勝懷有敵意,凌勝并未加以理會。
但凌勝必定沒有想到,這人居然促成了白越與林韻的婚事。
言分,這個名字頗有韻味,人也如其名,甚是清雅俊秀。
眾人都覺這個名字甚是不錯,只有少數人聽到這個名字時,心中一凜。
秦先河赫然便在其列。
言分,其中分之一字,上邊是“人”,下邊為“刀”,但是上邊的“人”已經從中分作兩段,而“刀”已落到了下方。拆字分解,便是用言語,將人斬殺。
上古之時,有真仙創出道術,名喚言分。
口中只是一聲,便即將人從中分作兩半。
縱你修為通天,也只得就此殞命。
這人既然喚作言分,莫非也學得這般道術?
還是說,此人身為術士之流,認為自己也將有這等一言既出,仇敵分尸的本領?
秦先河微微皺眉,略作沉吟,旋即又和法元對視了一眼。
言分雖然是個術士,但也自稱道人,修為與修道人之中的陸地神仙境界相當,亦是地仙之輩。因此這位言分道人,也被領入了內殿。
在言分道人身后,還有一人,名喚方木,據說是其師弟。
方木低著頭,看著這滿山喜慶之色,盡管他不是新郎,卻也滿心開懷,心中獰笑道:“凌勝啊凌勝,你連自家女人都保不住,縱然得道成仙,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言分道人偏頭瞥了一眼,那里是空明仙山所在,凌勝就是出身空明仙門,這一回孕仙山脈之中,地仙老祖青云子現身護住凌勝,可見空明仙山雖有詔令逐出凌勝,但是,以凌勝如今的聲名及本領,顯然空明仙山并未放棄這么一位舉世罕見的年輕俊杰。
只是空明仙山來人,并無地仙人物,不足為慮,言分道人收回了視線,便朝著秦先河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得證金身業位的法元禪師。
法元雙手合十,朝他施了一禮。
有云玄門太上長老相迎,言分施禮過后,便問道:“平志長老,怎不見白越道兄?今日他是新郎,可不得缺席了。”
“白越初成顯玄不久,連孕仙山脈都來不及去往,怎能讓你這位陸地神仙人物稱為道兄?這可折煞了他。”這位名為平志的太上長老笑道:“白越還有許多事情,言分老弟且先坐下,吃些靈丹酒液,待過不久,他就該來敬酒了。”
“這便好。”言分笑了聲,瞥了場中一眼,輕笑道:“只怕有許多人不樂意喝上一杯喜酒罷?”
“有些人不樂意喝,我等自也不樂意相敬,只是禮數使然,敬酒還是要的。”平志長老也是個急躁性子,心有不滿,竟也不去掩飾,冷笑道:“只是我倒疑惑了,本門兩位弟子的大婚,與外人有甚關系?不樂意的心思,又是從何而來?”
“住嘴!”
忽有一聲呵斥,仿若雷音,傳音而至,落在平志耳中,就如雷響一般。
這也是云玄門一位太上長老,只是比之于平志長老,想來地位還高一些。這位太上長老相較于平志長老,倒是穩重了許多道,不似平志長老那般魯莽,說話也不顧忌。
傳音過后,這位太上長老略微打量一眼,見到許多人面色頗不好看,其中空明仙山,以及蓬萊仙島的賓客尤是如此。暗嘆一聲,這位太上長老也只得故作不知,繼續接待眾人。
廣林山。
“嘿,林小子,真火鍛體可是圓滿了?”
黑猴問了一聲。
林廣石顯現出來,身影頗為虛幻,大約是操縱真火,太過疲累。他搖了搖頭,說道:“即將臨至最后一步,這一步將要兩日功夫,只要撐過這兩日,就能鍛體功成。”
真火鍛體功成,凌勝的體魄,內臟,骨髓,筋脈,血液,乃至于毛發各處,俱都將是毫無雜質,所謂病痛隱疾,俱都去了。而法力更是不須多少,早已凝練到了極致。
如今真火煅燒的,乃是其根基。
只要根基煅燒得當,穩固萬分,那時,凌勝的篇也能臻至圓滿如意之境。
一旦到了這個境界,凝練大道而成仙,也就一念之間。
懷有劍氣化蓮篇,凌勝幾乎無須憂慮體內變故,有了這廣林石陣,也無須憂慮外來人劫。
想要破入地仙境地,對于凌勝而言,并不艱難。
只是還有兩日……
黑猴與青蛙對視了一眼,俱都多了幾分擔憂。
“這最后一步,必要竭力以赴,全神貫注,我不便再顯露了。”林廣石搖了搖頭,便想隱入地底。
“等等。”
青蛙低沉道:“你近來,可沒有多嘴罷?”
黑猴想起這小子早有前例,頓時露出不善之色。
“我哪里還敢?”林廣石苦笑道:“真火鍛體到了最后一步,若是他破關而出,一個不慎,我這紫云仙火八成要把他燒成灰燼,甚至連我這仙鼎原身也該受損。這一步事關緊要,斷然不能出錯。”
言語落下之后,林廣石身影便漸漸隱入地下。
“凌勝體魄已是蛟虬之力,可入江河湖海,擒拿蛟龍虬螭,并且因為那魔心在體,使他血液不住奔流,體魄境界仍在上漲。也許真火鍛體功成之后,他不僅會是天地之間,顯玄半仙之中根基最為穩固的一人,連同煉體境界,也會是最為穩固的一位。”
待到話音落時,林廣石的身影,已經完全消散無蹤。
“蛟虬之力,堪比道家顯玄境界了。”黑猴撓了撓臉,自語道:“即便篇還未突破,這煉體境界突破真龍之力,也算不錯啊。可惜,到了這時,才算初入蛟虬之力,委實是可惜了。”
“凌勝的煉體境界,從來便未主動修行,能夠達到這般境地,已算是不錯了。”青蛙搖了搖頭,說道:“他從未修煉過煉體功法,一直以來便把篇視為唯一功法。篇修習劍氣之余,也讓自家體魄能夠變得強悍,加上許多際遇,還有那一顆天魔之心,經過孕仙山脈仙光洗身,加上這一回的真火鍛體,才能有這樣的煉體境界。”
盡管青蛙并非早就跟在凌勝身旁,但是也知許多事情。
篇修行出來的劍氣,幾乎勝過任何道術威能,正因如此,凌勝一心修行篇,縱然懷有其余功法,也不曾加以修行。能夠把煉體之道修成這等境界,已經是極為不易了。
“話說,云玄門不知如何了?”
黑猴淡淡說了一句,青蛙也即沉默。
“林韻這個姑娘,我曾見過,也打聽過她,是個不錯的好姑娘。”青蛙微微嘆息了聲,說道:“今日咱們兩個瞞了凌勝,著實是對不住那姑娘。”
當初在那山脈之中,凌勝得了水玉白獅,仙家洞府,以及這一頭猴子,其實青蛙在一旁從未離開。甚至于那山鬼后裔的眉心鏡骨,也是因為這青蛙引導,才讓凌勝得了山鬼的眉心鏡骨,放出了木舍當中的黑猴。
那時候,林韻便在身旁。
青蛙也曾見過林韻。
而黑猴自不必說,它對凌勝的風流帳簡直如數家珍。
但是不得不說,真正讓凌勝掛心的,目前也就一個林韻了。
今日正是白越與林韻大婚之時。
而山神與妖祖卻瞞住了他。
“咱們瞞住他,不正是為他好?”黑猴撇了撇嘴,只是想起林韻那個柔和的女子,這猴子也不禁生出歉意,它搖了搖頭,咬牙道:“即便林韻心中盼著他去,但她也定是知道,凌勝本領雖高,可去了鐵定是一去無回。她若是知道咱們能夠把凌勝瞞住,想來也是愿意見到的。”
“就怕……她并不知道凌勝被咱們瞞住,深知以凌勝的性子一定會去鬧場,也許她知道沒有人能夠攔住凌勝,也許已經懷有和凌勝死在一處的想法。”青蛙嘆了聲,說道:“一個女子將要嫁與外人,心中盼著情郎相救,結果希望落了空。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哀大莫過于心死。”
黑猴被這一番話說得心煩氣躁,怒道:“胡說八道!你又沒相好的,怎么知道這事?”
“李太白有相好的,我跟著他,也知道不少這類事情。馬師皇據說也是瀟灑人物,相好的聽說也有不少,你跟在他身邊那么些年,就不清楚?”青蛙淡淡朝它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低沉說道:“那姑娘確實可憐。”
頓了一頓,青蛙嘆道:“待他出關,只怕真要對付咱們兩個了。”
黑猴呸了聲,道:“都怪林廣石這混賬胡說八道,若是凌勝不知此事,又哪里談得上是瞞他?”
木舍中,一只鳥兒飛了出來,這一只手指大小的青色鳥兒雙翅一展,頓時漲大,僅半個呼吸就有了十余丈來寬。
青鸞冷冷看了黑猴一眼,眼中布滿森然之意。
“他這要是去了,鐵定一去不回。”黑猴撓了撓頭,惱怒道:“猴爺不是為他好嘛?怎么你看這猴爺跟看仇人似的?你又沒見過林韻,哪兒來那么多義憤填膺?你又不是鷹!”
“死蛤蟆,這事你也有份,你不要……嘿,你個死蛤蟆,居然還對我露出這鄙夷的眼色?”
青鸞略微張口,口中有道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