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終究還是死了。
凌勝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更不會因為方木幾句話,便饒過他。就像先前,凌勝極為欣賞齊無憂,但他依然出手,殺了齊無憂。
眼前這個方木,雖然不值得凌勝欣賞,但是凌勝還是殺了他。
這個從遇上凌勝之后,便不曾順過心意的年輕術士,終于讓凌勝隨了他的意。
他不僅死在凌勝手上,而且還是死在凌勝最為厲害的劍氣之下。
方木死前,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因為他死于庚金劍氣,劍仙手段之下,這些年來,在凌勝身上,終究還是有一點是順了心意的。
凌勝微微搖頭,將方木尸首掃開數十丈外,方自盤膝閉目打坐。
“當初在東海之時,我常感不適,以當時的修為本不該有那般癥狀,但是黑猴總說無礙。后來月仙島上與白浪爭斗之時,才知是被人下了咒術,所幸被猴子打破,并奪得施法之人的一身法力,讓我當時對付白浪之時,添上了一股助力。”
誰要咒殺凌勝?
當時黑猴也頗疑惑,后來打聽到蜀云山掌教身亡,便已斷定,八成是那位蜀云山掌教以秘術咒殺凌勝,而被黑猴施展手段,以至于反噬,讓那位堂堂掌教隕落當場。
原本猴子還曾想過去蜀云山討個公道,只是因為本領還未恢復,而蜀云山也算一座靈山,內中有地仙,甚至真仙,黑猴便打消了念頭。
據說當時蜀云山上一任掌教本是地仙,后來意圖破入真仙,才傳于當代掌教。這位當代掌教才僅顯玄修為,在位也才兩年,就因咒殺凌勝得來殺身之禍,堪稱蜀云山有史以來最為短命的一位掌教。
“蜀云山?術士?”
凌勝心中已然明朗,“如方木所講,因我成了他的心結,阻了修行,才引得蜀云山掌教出手意欲將我咒殺。畢竟我當時還聲名不顯,修為僅是云罡,那位蜀云山掌教想來有足夠把握將我咒殺,但到頭來,他那一身法力反而成了我的助力。”
“此事的緣由,想來便是方木了。”
凌勝緩緩閉眼,開始運轉仙力,熟悉體內變化,更要適應初成的這一具仙體。
白金劍丹已經化作劍蓮。
魔心尚在。
至于妖仙本源,已經在成仙得道之時,消耗殆盡。但以他如今的體魄,比之于蛟虬之力巔峰還要更高一些,斷肢重生也不在話下。
法力劫火雖被壓制在體內,但畢竟還在。而魔障心劫,本就是無中生有,被壓制下去之后,便消隱無蹤了。
“玉虛仙衣,居然能夠壓制劫火?”
凌勝也覺不可思議。
這件玉虛仙衣,除了不會損壞之外,從來沒有其他異處,就如一件尋常衣衫。這一回,凌勝才知這件衣衫竟還有這等妙用。
玉虛仙衣,也許是當世間唯一的一件天仙法衣。只怕也極少人知曉天仙級數的法寶,竟是懷有壓制劫火,使得體內平歇躁動的功效罷。
凌勝穿上了這一件法衣,劫火便等若于無。再過得一段時候,劫火便自行消散殆盡。至于魔障心劫……
“好個言分道人。”凌勝眼中寒光微閃,那引劫珠及魔障珠還在他體內,但是卻已經消去了。
被引動起來的魔障心劫壓制下去之后,魔障珠便消解無形,引劫珠自也無用。
至于壓制魔障心劫的,便是那赤金佛珠。
昔日在東海之時,他斬殺白浪妖龍王之后,殺了前來送死的滅魔門主劉正方,并奪得一根斷骨。那斷骨本是被劉正方視作法寶兵器施展的,落在以劍氣攻伐的凌勝手上,便沒了用處。
那斷骨在劉正方手里雖然是用作兵器法寶,可是本身卻并不曾經過煉制。后來被凌勝劈開,內中骨髓尚在,伴隨血珠眾多,更引得佛魔血珠顯現出來,令佛魔血珠當中糾纏無數年的佛血與魔血分化開來。
佛血與那些血珠合并在一起,就化作了赤金佛珠。
這赤金佛珠顯然是佛家寶物,佛教中人修持本性,此佛珠懷有鎮壓邪念,保持本性的效用,倒也還在意料之中。只是凌勝得道成仙的劫數非同尋常,又是被引劫珠及魔障珠引動出來的,更是非凡。能夠壓下這等級數的魔障心劫,可見赤金佛珠也非是尋常級數。
“這赤金佛珠是個什么來歷?想來是相當于道家的仙家級數,必然超出了地仙法寶。”
凌勝暗自揣測。
赤金佛珠,乃是從那斷骨之中得來的。
那斷骨又是誰的?是那位已經坐化的大慶禪師死后遺留?那一截骨骼顯然年月不短,為何內中骨髓還未干枯?為何斷骨之中,會有無數血珠?
那些血珠,又為何會與佛祖的血液相融合,化作了一顆赤金佛珠?
凌勝雖然早得了赤金佛珠,但卻并未如何在意。在他眼里,修行篇才是第一要事,而劍氣乃是他手中最為凌厲的手段,無須兼修其余法門,因此對于自己得手的寶物,極少上心,多數是交與黑猴手上。
但是這一回赤金佛珠顯露了不凡之效,便值得凌勝一探究竟了。
可無論是玉虛法衣,還是赤金佛珠,都不是尋常之物,此時也并非真正要一探究竟的時候。
凌勝勉強把體內一切理順,適應仙體,熟悉庚金劍氣,又自覺劫數對于自己暫時沒有影響,便起身來了。
“云玄門!”
凌勝一眼望去,穿透七千里。
黑猴與青蛙,還有青鸞,木舍,俱都被困在云玄門中。林韻和水玉白獅也都在木舍之內。
此時他一身法力盡數穩定,庚金劍氣充盈,任何地仙都可不懼。縱然是真仙道祖出手,盡管不敵,但是逃命的本領想來還是足夠的。
當凌勝以步步生蓮之法,正要一步邁出之時,就聽身后一聲大喝,道:“凌勝小子,你別沖動!”
凌勝一怔,轉頭看去,正是黑猴。
那猴子咧嘴發笑,哈哈道:“那真仙小輩大約是閉關久了,竟然不知猴爺乃是山神,能夠穿山遁地,他把我壓在山下,封禁了大地,卻不知我乃山神,縱然他鎖了大地,我依然能夠遁地而走。”
“當年你座下那頭野牛妖仙,就是被你吹死的罷?”青蛙瞥了一眼,冷笑了聲。
青鸞被打回了原身,即便毛發蓬松,竟也還不如拇指大小。
至于水玉白獅,就在林韻懷里。
林韻露出淡淡笑意。
凌勝一身銳氣逐漸消隱,他看著林韻,不知說些什么。
“這小子平時話太少,這時就說不出話來了,木訥的家伙就是這般不堪。”黑猴給青蛙傳音,說道:“你看,還是猴爺這類多話的人懂得時機。要是猴爺換作人身,什么黃花閨女,良家少婦,都是口到擒來。”
青蛙問道:“那你怎么還沒勾引來幾頭妖仙母猿?”
黑猴一窒,頓時便惱羞成怒,說道:“猴爺我為了這小子,從現世以來就一直犧牲自家的大好年華,哪來功夫做這些閑事?真要說來,還是你這混賬把事推倒了我頭上,要不然,猴爺我脫困之后不知多么瀟灑。”
青蛙沒有理他,只是看著凌勝。
黑猴看了半晌,發現凌勝依然只是看著林韻,沒有話說,也沒有動作,這猴子心中暗罵道:“就憑凌勝小子這點少言寡語的破脾性,是怎么讓那么多姑娘看上他的?今后還是要調教一番才是。”
話音才落,就見林韻輕輕咬著唇,看著凌勝,眼中漸漸紅潤。
當淚水溢出之時,林韻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投入了凌勝懷中。
凌勝緊緊把她抱住,輕聲道:“沒事了。”
“這也成?”猴子目瞪口呆。
“你口齒伶俐?”青蛙偏頭說道:“你磨破了這嘴皮子,也沒人家一個眼神來得有用。”
黑猴低頭,頗有自慚形穢的味道,嘆道:“原來這才是高手。”
凌勝緊緊抱住懷中女子,心中動蕩之意漸漸平息,貼在她耳畔說道:“不會再有下一回了。”
林韻輕輕嗯了一聲。
“從今之后,你就隨我一同前行罷。”
凌勝單手攬住林韻,另一只手招了招。
黑猴與青蛙會意,都入了木舍當中。
木舍落在凌勝手上,旋即凌勝一步踏出。
一步踏出,即是千里之遙。
遙遙千里在他腳下僅是一步,這已近乎于道家縮地成寸的真仙神通。
凌勝一步邁出,就立身在一位空明仙山長老身前。
當凌勝把言分道人打傷,將北地徐飛揚擊退,讓南疆齊無憂瀕死之后,云玄門道祖便知凌勝這一場人劫已經消隱無蹤,不會殞命在劫數當中,禁足空明仙山長老也無用處,便把空明仙山的一眾顯玄長老解了禁足。果不其然,在齊無憂殘軀被收走之后,凌勝便對其他仙人下手,斬殺地仙,誅滅散仙。
這位從云玄門中出來的空明仙山長老,正是李長老。
凌勝看著他,淡然道:“這一回人情,我記下了。另外,我這里有仙丹三粒,你代我轉交黑錫師兄,切記,仙丹須在大劫興起之前服下。”
李長老看著他,眼中甚是欣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