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的輕兵營?
衛央有點踟躕,就問馬全義:“馬大哥,這輕兵營在什么地方?在這老兒的手里捏著么?”
馬全義搖搖頭,正色道:“衛兄弟,這輕兵營自是在原州的,我聽說原州的輕兵營就在靈源縣,你無論如何都要推脫掉去輕兵營的軍令。你不要不相信,關于這輕兵營我只聽過一句話,叫甚么輕兵死士,死不還家。你想想,死士一般的軍卒,那能有幾個活命下來的?”
衛央猶豫著不知到底怎么回事,那李成廷拂袖便走:“也罷,既然大都護蓄意維護,小王身負重責,自然要向朝廷稟報,自今日起,大都護還請自覺,原州一應軍事,都交由巡邊事使幕府著手,請大都護與小王一道上奏折自辯罷。”
這原州軍務倘若由那什么幕府接手,且不說會不會搞亂軍務,單就如今正忙著與黨項大戰,這事兒如果耽誤了,那定是兵敗如山哀鴻遍野的場景,衛央雖然沒偉大到會為了別人舍棄自己的地步,但在這種事情上,無論身處何時何地他都不愿意看到。
想想這輕兵營就在原州,也是大都護府節制下的軍營,衛央疾聲喝道:“且慢——”
李成廷帶著得逞的笑停下腳步:“哦?你想明白了么?”
“你當我跟你一樣無恥么,這輕兵營,咱去!”衛央冷哼道,“另外提醒會王殿下,在原州這些日子里,您老可千萬要吃好喝好睡好,關鍵是要把自己藏好,指不定遠處飛來一顆石子,不巧就讓你老人家一命嗚呼了呢。”
李成廷擺手而笑:“多勞費心,還是早些去你的輕兵營呆著吧,記著,一日戶籍不得落實,便不可一日離營,否則,耽誤了軍國大事,那是都要算在大都護一人頭上的。”
衛央道:“比覺悟,咱肯定在你之上——不過,以我這馬大哥的人品,他用心教導出來的人,必然一個個都是好漢子,你這等奸王恐怕睡覺都得十個八個人護著,可千萬當心哪,萬一一覺睡醒腦袋沒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馬全義神色不虞,李成廷面色一變,衛央又道:“當然,那樣也好,到時我定會替你多燒點紙錢,多個人送錢,你也多些賄賂鬼卒的本錢,少受許多苦楚,要每天都念三遍記著我的好,記著了吧?”
反正這個時代似乎是經過前期穿越者改變的,只要不詛咒皇帝,別人也拿自己沒辦法,這會王雖然恨不得立刻殺了自己,但畢竟還是沒能殺得了,多損他幾句那也是好的。
急匆匆的會王衛隊走后,呼延贊走下點將臺來,想安慰衛央幾句,話到嘴邊不知怎么說。
衛央一笑道:“老爺子,左右還是在你手下當差,難不成輕兵營輜重營有區別嗎?再說了,你老人家不是一直想著怎么把我給塞進軍伍里來么,這不如愿了?”
呼延贊重重一巴掌拍在他兜鏊上,罵道:“混小子,就知道惹事。那輕兵營雖也在老夫手里捏著,但戰事不知明日起還是后日起,你那戶籍,有這李成廷從中作梗,三五月怕也難下來,三五月中,一旦賊軍來侵,輕兵營便是第一個迎戰的,如若……”
衛央拍拍白馬:“那也沒事,有我這小白龍在,就算到最后弟兄們都報銷了,我也還是能逃出來……啊,你老人家怎么不提醒就打人,這點要改啊,不好。”
呼延贊收回巴掌,哼道:“你知道個甚?”
衛央訝然:“輕兵營沒有騎軍嗎?”
楊業憂色重重,搖著頭道:“自然是有的,衛央,你可知這輕兵營都是甚么人組成的么?”
衛央想當然地道:“恐怕就是我這種黑戶,要么重一點就是死刑犯?或者犯了軍規的老兵油子?”
楊業道:“都有。這輕兵營,尋常都是一鎮軍中最有戰力的,營中無論將士,家眷都被集中在一個地方過日子,全靠營中之人賞錢過活,因此每逢作戰,這些個心有家眷的死士必定奮勇爭先以一當十,每戰必斬首而歸,朝廷以首級多寡賜賞錢,并無餉銀。”
衛央聽地直咧嘴,太兇殘了這。用家人當威脅,又有只要帶回敵人的人頭就可以得到賞錢給家人添置生活的誘惑,被逼到絕路上的人還能有什么法子呢?!這樣的軍卒,戰斗力自然高的可怕。
“那么,輕兵營的死亡率也不低吧?”衛央問道。
柴榮嘆道:“何止不低,十去一回,好些一伍中有一人回,通常都是逢戰必千戶慟哭,輕兵家眷營縞素如遮天,因此說去輕兵營十死九生也是輕的,再好的本領,那也擋不住千百個敵手哪。”
呼延贊道:“混小子你這些天不要惹事,老夫先安排你在輕兵營火頭軍中藏身,總要想方設法戰前離開那里才是。”
柴熙和替衛央問道:“不能早些將戶籍落實下來么?”
柴榮嘆道:“若無這些人作梗,一月之內定能落實。就算柴武親往長安去,這廝一心一意要置衛央死地,恐怕來時便安排人手回去通報幫手了,那一伙勢力滔天的大,要壓著一人戶籍,多的是借口,恐怕千難萬難。”
衛央也道:“不錯,如今平陽公主開府,恐怕皇帝頂的壓力大都來于這些個皇親國戚,這時候這些人巴不得為了一個無名小卒的戶籍驚動皇帝,好讓他們插手將來的戰事呢。這些人既無節操又不顧大局,倘若戰事被他們插足進來,原州將生靈涂炭。”
沉默了半晌,衛央咬咬牙道:“這輕兵營,我去,我雖然惜命,但如果因為我自己的事情連累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那我這輩子活著也會整夜做惡夢。至于以后,那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這老王八真狠——不對,應該是跟著他的那個很不引人矚目的書生狠,這小子是誰?”
柴榮點頭贊道:“看來,你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那人叫做焦南逢,一肚子的陰謀詭計,對五花八門的事情接觸的也多,很得雍王信賴。此番李成廷來巡邊事竟借來了此人,在府中這人正在安排幕府駐扎,因此你沒有見到,后來得知李成廷尋釁教你一通威脅恫嚇,這才來到了校場上。”
一邊不敢說話的馬全義也接了句嘴:“使君高見,這人便是焦南逢,我聽會王府一位當差的兄弟說,這焦南逢甫到王府,便慫恿李成廷殺了末將,末將也不知哪里得罪他了。”
衛央哼道:“你忠君愛國,在這些亂臣賊子眼里自然該殺,這還不明白么?”
馬全義一個寒顫,沒敢往深了繼續想。
呼延贊道:“不錯,在這些亂臣賊子眼里,咱們忠君愛國的,那都該死。衛央,你不要怕,咱們不必怕他。”
衛央翻了個白眼:“誰看到我怕了?我這是在想,上了戰場砍敵人腦袋回來能換賞錢,我要抓一群契丹黨項的娘們回來,是不是能給自己留兩個——啊,這么暴力不好,要改!”
這次抽他巴掌的是柴榮,抽完又想抽,估計那兜鏊太硬硌著手了,終于沒再來第二下。
呼延贊溫聲道:“你這孩子有仁義的心,這很好。以你的本領,只要大戰不起,在那輕兵營里過三五月,旁人想必也是坑害不到你的,老夫所擔憂的,在于那輕兵營太過混雜,又是個只看利益所得的地方,你這孩子本就憊懶,如若教那里的人帶地更憊懶,那卻如何是好。”
衛央本想反駁,卻見兩個老將一個刺史憂慮是真切的,心里惱道:“我抵制力有那么差么,這把咱當成什么這都是。”
生怕又挨一巴掌,這句話沒說出來。
為防夜長夢多,衛央將亮銀甲收在行囊里,又裹上那槍頭塞進懷里,想想再無它物,便自校場營房里出來,門口便拴著白馬,見見天色黃昏,低喝一聲,戰馬一聲嘶鳴奮開四蹄,眨眼出了大門,與他熟識的竟都在門外等候。
衛央忙落馬,笑嘻嘻道:“我說,大家這是做什么?歡送嗎?來來來,儀程拿來,每人一千貫足量大錢,多了不要,少了也不要。”
眾人哪里有他的好心情,楊業教楊延玉將馬鞍上大槍帶來,掛在白馬上道:“輕兵營一切用度都須自備,這戰馬、鞍韉、鎧甲兵器齊了,大槍雖不甚好,也能用些時候。待槍桿取來,教你回來自取便是。”
柴榮嘆了口氣,往不遠處簾子落下的馬車瞧了瞧,自自家馬鞍上取一塊布囊掛在白馬鞍上,再三叮囑道:“輕兵營不比這里,千萬多個心眼,有甚么需用度要,早晚教人帶回話來,多用心,少惹事。”
看來,咱這惹事精的名聲已經被他們公認了,衛央也嘆了口氣,多少有點鼻子發酸。
呼延贊結下腰間橫刀遞給衛央:“這柄鋼刀,自鑄造出來老夫也用過兩次,鋒利的很,你也帶著,隨時多個短刃防身。如若有奸賊作祟,將此刀斬了他。”
好氣魄,還是這老人家給力,衛央笑嘻嘻接過來掛在腰上。
看看再沒人送禮了,衛央就看著周泰:“周大哥,你要送我什么?暖被的女郎么?這個好,我就笑納了,快領出來我看看。”
周泰對他的沒心沒肺十分痛恨,白了一眼道:“不見我也帶著馬么,若不帶你去,你知道在哪里點卯么?”
衛央抓著他的手使勁搖:“還是周大哥疼人,周大嫂太有福氣了,那快走,這天都快黑了,耽誤不得。”
周泰哼地一聲,心道要不是女郎央求,鬼才樂意陪你去點卯。
上了馬,衛央揉了揉眼睛沖眾人拱拱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啊,走嘍!”
不是不想在這里多留一會兒,衛央擔心過一會兒這里風大,把沙子吹進自己眼睛里。
媽的,這人品咋就混的這么好呢,這一出門這個送那個送,送的老子都有點把這里當家了。
一路出北門,往西北小道一拐,快馬馳騁不消片刻,早已沒了影蹤。
門外有馬車一輛,車簾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雙微微瞇著的眼睛往西北方望了很久。
“校尉,這人能得呼延贊楊業那么看重,又是柴榮的女婿,你又何必……”蜷縮在車上的車夫不解低聲道。
車內人過了片刻才淡淡道:“多嘴,你懂甚么!走罷,回去了。”
那車夫怏怏掉轉車頭,進了城門,車內才又傳出一句警告般的提醒:“咱們身為天子鷹犬,那就應有鷹犬的心腸,你明白了么?”
車夫應道:“屬下謹記了。”想想問道,“那,馬全義留下的那些人怎么辦?”
車內沒有回答,車夫已經知道了答案,憐憫地甩了一下馬鞭。
馬車搖曳著,漸漸與地上的黑影融為一體,看不到一絲的痕跡。
那兩人走不半路里,路邊有一處小鎮,鎮頭挑著燈,入門便是高懸酒旗的客店,周泰笑道:“這里已近靈源縣,你這夜半去可不好,咱們在這里暫且歇一晚,明日晌午時候再去,正好你養足精神,那些個作奸犯科的,慣會欺軟怕硬,有力氣,才好應付這些人,在輕兵營里立足。”
衛央訝道:“啊呀,沒看出來,周大哥你也能笑地好奸詐——反正你是老江湖,聽你的。”
敲門時候,衛央又道:“不過,周大哥,咱們可得講好了啊,這住店錢……”
周泰無奈道:“好,我付,我付,衛央,你能不能好好講話?怎么好好的話在你口里說出來,總教人這么著惱?”
衛央凜然道:“實在不好意思啊周大哥,我這人你是知道的,一貫是個硬骨頭,哪會說拍馬溜須的話。再說了,我這么靦腆,套近乎的話,說出來自己肉麻,聽著也肉麻——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叫說者無恥,聽者無禮,對吧?”
周泰立馬閉嘴,他決定,但凡以后跟衛央接觸,盡量用最短的字回答他的問題,別的話一個字也不要講,要沒這個覺悟,定教這廝早晚氣死。
睡眼朦朧的店家胡亂開了屋子,衛央猶豫著問:“周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得巴結著你,替你去打洗腳水?我聽說那些差役押送犯人的路上都是這么做的,這個規矩從你這破不破?”
周泰立馬自己拎著木盆出了門,從現在開始,做一個寡言少語的人,打水,上路,面朝衛央,不死也傷。
翌日,衛央起的頗早,周泰見他實在不是個領自己人情的人,只好上路,過小鎮走不盞茶工夫,遠遠見南方隱約有城池,衛央訝道:“軍營還真在縣城里啊?”
周泰也不說話,撥馬拐上往北去的小路,說是小路,實際上只是草地上人為踏出來的道路,彎彎曲曲的直通北方。
衛央明白了,心中也道這才應該。那輕兵營里不是罪犯便是逃兵,這些人放在縣城里,走出一個便是禍端,荒郊野外只要看管得當,不怕鬧出亂子。
自山腳下過,方出山口,前頭一座大營,營纛紅底白字與別處大纛一樣,只是這大纛小了些,迎風呼啦啦地扯,將輕兵兩個顏體大字扯地別別扭扭的。
馬到門前,周泰教衛央在這里等候,自先下馬入了營去。
衛央放眼打量,這營寨竟只靠著木柵維護,四方各有一門,占地不過三五十畝,別無校場點將臺,三五個巡邏的士卒,穿著雜亂,有黑有紅,手中多是彎刀,可奇怪的是,這營里的士卒,竟都穿綢披緞,比長安來的欽差衛隊穿的還闊氣。
門口斜靠著木柵懶洋洋曬太陽的兩個士卒瞇著眼睛瞧了瞧衛央,漠不關懷又偏過頭去,整個軍營沉靜地跟沒有人似的,偶爾一兩聲馬嘶,三五個自低矮營房里出來晃悠的身影,方顯出一絲的人氣來。
不過片刻,周泰自內而出,對衛央道:“你自管去見孫四海,這是輕兵營軍頭,但凡差斥,有他安排。”想了想扯著衛央往遠處走了些,嚴正警告道,“這孫四海為人怪異難以捉摸,本是千牛衛,因醉酒沖撞了圣駕被發落至此,當輕兵營軍頭已有十數年,輕兵營素來服他,你可莫要與他沖突。另外,據傳這孫四海為人刻薄,有貪墨訛詐的傳言,只是在輕兵營人望甚高,一直沒有換他,你明白了么?”
衛央拍拍馬背上的錢袋子:“明白,明白,就是見面要賄賂嘛。牢頭都是這么干的,我聽人說過。你放心,對這種人咱還是有點辦法的。”
周泰深深看了他兩眼,翻身上馬疾馳而歸。
衛央牽著白馬走到營門口,沖兩個看門士卒拱拱手笑嘻嘻道:“兩位大哥,怎么稱呼啊?”
兩人沒理他,衛央哪會尷尬,臉色一整肅然道:“麻煩兩位通報一下,咱是來報到的。”
左邊那個疤臉漢子才哼地一聲譏諷道:“來報到的?恁大的架子,莫非要軍頭擺開陣勢,咱們三五千人夾道歡迎你不成?”
衛央撓撓頭:“這位大哥說笑了,那么,我自己進去了?”
那兩個歪過頭再不說話。
試探著往里頭走了兩步,還沒人管,衛央放下心來,左右看看,發現最中間的營房最是高大,尋個拴馬木樁拴住白馬,將包裹大槍拎在手中,大步往那里而去。
到了門口,門大開著,探頭往里面一瞧,一個人也沒有。
怪了,難不成身為軍頭不在最好的地方辦公?
衛央又撓頭,正想扯開嗓子喊,身后一人悶哼道:“你這廝,鬼鬼祟祟看甚么?敢是個偷兒出身的么?”
連忙回頭一看,后面的營房門口站著個干巴巴瘦癟癟的老頭兒,矮小精悍滿嘴的酒氣,歪歪地戴著兜鏊,黑沉沉的鎖子甲沒合攏,勉強從胸口的纓結能判斷出這是個中級軍官。
跟著呼延必求衛央也學了點常識,知道大唐軍官的軍銜是看胸口的纓結的,據說原本很雜亂,是武宗皇帝年間吳王改制的時候才統一的。一般而言,正六品上以下的校尉軍官以黑色纓結作為標識,除非特殊情況比如朝廷恩賜,均為黑色十六結到一結,纓結越多官職越大。從四品上以下的都尉和偏將,一般都是藍色纓結,八結到一結。從二品到正四品下,紅色纓結,五結到一結。
至于正二品到正一品的將軍,領軍的只有那么兩三個,那是國字號的上將,纓結自然是最尊貴的紫色,纓結也和別的不同。
當時呼延必求舉了個例子,比如說已經開府的平陽公主,她既是天策上將,又受封總領天下六百折沖府、長安禁軍十六衛,官拜上將軍,胸前紫色纓結編成了一團花,尊貴無比。
眼前這老頭,纓結是黑色的,多達十六結,也就是說,這人是校尉里頭最高級的那種。
輕兵營作為偏營,自然不會是都尉或者將軍坐鎮,唯一的黑色十六結校尉,除了軍頭孫四海還能有誰!
這里被人渲染成活地獄,衛央不敢怠慢連忙放下包裹大槍叉手道:“孫軍頭,衛央前來應卯。”
那孫四海醉眼朦朧瞧了衛央一陣子,彷佛才恍然想起似的擺擺手:“哦,哦,你是衛央啊,某似乎方才聽來的差役說過。你想到那里當差啊?”
衛央判斷不準這人究竟是真醉了還是試探,便道:“全憑校尉吩咐差遣。”
孫四海撓撓亂糟糟的胡須,打了個酒嗝道:“那你就在親隨隊聽差好了。”
衛央一個激靈,他再傻也知道這親隨隊恐怕一定就是這孫四海的心腹,也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初來乍到,現在只想著柴榮能想辦法早點把身份證給辦下來好回去混日子,這要被輕兵營的這些人盯上,那日子還能好過么。
于是連忙推辭:“那個,報告校尉,親隨隊身負護衛校尉周全重任,在下恐怕難以勝任這樣的要職,以在下的才能……”
孫四海把手一拍攔住了衛央的話頭:“好,好,有志氣。我就說怎么好像有個人剛才嘮叨過說你是個人才,想起來了,是刺史府的周泰,哎呀,喝多了有點記不起來——那這樣,既然你勇氣可嘉,就去地字號寅火率當差好了。”
路上周泰說過,這輕兵營不屬正規作戰軍,編制與折沖府等同,卻直接受大都護府和刺史府統領,長安十六衛并不遙領這一軍人馬。原州軍輕兵營在長和三十四年春,也就是前年春天整編的時候,總計有將士八千三百余人,按上等折沖府算,合約七府之眾。又因為這輕兵營不能算入正規軍,也就是按照民兵或者預備役的規格算,上下軍官官降一級,以校尉節制,名為假都尉,又稱軍頭。下設六府,以副尉代行果毅都尉職權,六個次副尉統領六府軍卒。
這幾年來邊境時有戰事,原州輕兵營多番出戰死傷大半,如今全營只有三千人左右,除了軍頭孫四海紋絲不動還當著他的假都尉,七個副尉次副尉死了一大半,至今只剩下三個在,朝廷也沒有再添加人手進來。
在這三府軍卒中,第一府第二府為天字號步軍府,軍卒都是步兵,以天干中的丁字為號。第三府便是地支寅號馬軍府八百余人,分為三團,也就是三率,一率寅火率合三百人,二率寅午率三率寅巳率合五百人。
這寅火率,是馬軍中第一率,可能都是老卒。
衛央心下一沉,自己本想要求去火頭軍,可這孫四海竟裝酒醉把自己丟到了最要命的馬軍中去,他想干什么?難道,這人實際上是跟那些諸侯王往一個尿壺里尿尿的?
孫四海瞥了衛央一眼,又道:“這寅火率前些天才又接收了數十罪犯逃卒,你雖有勇力,卻初來乍到,還是在寅火率多學些軍規才好。”
而后瞪起眼睛森然喝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衛央知道這大唐軍法森嚴,一個不好人家身為軍頭砍了你那也是白砍,他是個知道厲害的人,連忙點頭:“不不,我愿意,我這就找寅火率去應卯。”
孫四海冷笑一聲:“不忙,不忙。”伸出手擋在衛央面前,“拿來!”
衛央愕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