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剛亮,北市門前早已聚集不下數百人,降價消息不脛而走,昨天得了好處百姓再次出動,手中布袋同樣有所增加,其中不乏咸陽外百姓,得到消息進入咸陽,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買足過冬糧食。
“怎么還不開!”
一人忍不住用嘴在手心哈了一口氣,手心一陣熱氣傳來,頓時暖和許多,早上不免有些涼,最主要的是身上衣衫略顯單薄,一件厚棉衣價格能抵上不少糧食,更多人愿意選擇后者。
冷停停總是可以過去,餓必然不行,那種滋味只有親身經歷才能體會。
“今天還會是哪個價?”
一名老者小心問了一句,手里拎著空布袋,布袋上面打著補丁,昨天沒有買到不免懊悔,有所擔心,所以跟著同鄉連夜進入咸陽城在北市門口這足足守了一夜。
夜晚冷風不停往衣領里鉆只得鎖緊身體幾個人靠在一起彼此取暖,想到可以買到更多糧食,喝到滾熱的粥飯這點苦也是值得。
“這么大的商會怎能說變就變。”
“這種事可不好說。”另外一人面帶憂色,北市不比南市,南市畢竟是秦國自己的市場所以容易控制。
“想那么多做什么,時辰就快到了,進去之后一看便知。”
鑼聲一響,陣營快速左右一分,百名秦國兵士手持長矛分列兩側,這些兵士平日用來維持秩序,目的就是擔心有人擾市或者有偷盜行為,其中有專門官員管理,咸陽城繁華與各大商會密不可分,一個好多環境同樣是吸引商會入駐最先考慮的地方。
“開市。”
手持銅鑼之人喊了一嗓子,北市大門緩緩打開,聚集在門口百姓蜂擁而入,直奔自己需要商鋪沖去,生怕落后被人搶了先。
“買米。”
“好說。”
米倉打開,那人面露喜色,看著眼前黑壓壓人群,在商人眼里這些人便是利益,一聲驚呼從背后傳出,“價格怎么變了!”
身前之人身子歪向一旁看去整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相比平常價格足足漲了兩倍有余,方才只顧著搶位置根本沒有去看。
“等會!”擠在前面那人喊了一聲,看著價牌上醒目黑字寫得清楚,“昨天可不是這個價。”
賣家笑道:“今天的事今天算,這是規矩!”
“不管怎么著也不能一晚上漲這么多,這不是坑人嗎!去告官。”
“對,去告官。”
那人冷笑,“可否觸犯秦法?”秦法有規定買賣價格可自行決斷,只是一日間隔價格不能超過十倍,商會提高價錢不過二倍。
“這么貴誰買的起,這明明就是搶。”
商會之人冷笑,“愛買不買,不過給大伙透漏一個底,明天繼續漲,今天不買只能是明天后悔。”
“奸商,坑人的奸商。”
一人心中氣氛將布袋高高舉起,排了一夜等來的確是這樣的結果,精打細算按照昨日價格勉強夠一家人過冬之用,今年收成少了三成不挨餓已經是萬幸,不想價格突然翻倍,能夠買到的米同樣少了一半。
憤怒聲音不停發出,北市商會早有預料,身后護衛快速上前,一人高聲道:“今四處皆有戰亂,加上旱災連連,各地糧食俱是不足,若是不信可再等幾日,價格漲到多少可不好說。”
“怎么辦?”
“明擺著是要坑我們的血汗錢。”
“價格人家說了算,不買明天還的漲。”那人說完手忍不住摸向腰間,所有積蓄盡數帶來,只為了能夠買到足夠的米糧。
“實在不行就買吧,多熬些粥飯,等到了明年一切就好了。”
“這話也在理,總不能年年災荒。”
一人解下腰間錢袋,想到家人期盼身影,手臂不由得上下抖動,商家冷哼一聲伸手抓住錢袋用力一拉愣是沒有拉動,那人死死抓住,一年的血汗不想最后連飽腹的米糧都無法換到。
“松開。”
那人眉頭一皺,看上一眼,手指慢慢松開,商會之人一臉鄙夷,“盛米!”
木斗翻動,人群之中一人扯著脖子喊了一聲,“南市開了,價格比這便宜一倍。”一聲落下,門口百姓快速調轉身形直奔南市而去,南市便是秦國官市,其中多半是呂氏商鋪,方才出聲之人同樣是呂氏商會中人化成百姓進入北市。
“走,去北市。”
“給我,不買了。”
方才那人手臂一揮抓住錢袋直接從商會之人手上搶過,隨著人群向外奔去。
“靠,真是賤民,一等的賤民。”
北市瞬間從喧鬧轉為一片冷清,只剩下十幾個人,米袋放在一旁不停爭吵,多半是要退掉方才所買米糧所以起了爭執,目光忍不住回頭看去。
“什么事?”
“這人交了錢米也拿了,現在要退掉!”
那人吵得滿臉通紅,“米都在這動也沒動,如何不能退。”那人嗓門天生就大,如今更是為此大動肝火。
“給他退。”
“行,行,會主發話,今個算你走運。”
那人冷哼一聲,“敢不退,奸商,走去南市。”
南市價格沒有任何變動,相比北市而言便宜不少,看著越來越近人群所有人臉上露出笑意,生意來了。
“怎么辦,人都去了南市!”
幾大會主齊聚,原本以為可以抬高價錢大賺一筆,不想南市從中干預,一人發出一聲冷笑,“論戰力自是無法與秦相比,若是輪商會實力試問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輸給秦國,當年六國抗秦失利完全因為各自為戰,如今不同,劉會主一句話各大商會絕無二話。”
“對,只要能弄垮秦國賠了老本也愿意。”
“好!”劉六站起身形,“既然諸位有如此決心何懼秦國,立刻命人進入南市大肆宣傳北市價格比南市低一成出售。”
“比他們低,今個跟他們卯上了。”
數十人快速進入南市,一番叫喊,百姓再次趕往北市,如此幾天下來,咸陽城內聚集準備買糧的人越來越多,南市、北市價格同樣越來越低,百姓徹底弄不明白,這等奇怪的事可是百年難得一見。
“會主,再降價可真是要賠老本了。”
“繼續降。”
北市價格快速更新,百姓多半習以為常,一人高喊一聲,“北市降了。”人群不增反減,這些日子幾乎成為習慣只要北市降價南市必然隨之而降,相比而言南市更為便宜。
“去看看。”
十幾人屁顛屁顛跟著人群趕往南市,南市情形完全在預料之中,有人報出北市價格,南市價格立刻隨之改變,始終便宜那么一點,別看只是一點,相對而言百姓更喜歡在這一點上找到心理滿足,經商之人大多對人的內心有所把握。
“南市又降了。”
百姓之中發出陣陣歡呼,雙方比著降價受益的自然是百姓,有人立刻動手,相比上一次還要便宜不少,有人繼續觀望,按照經驗北市還要降,最終降到多少沒有人清楚。
“已經賠了!”
北市一名商主忍不住抱怨,原本一切都好,悔不該當初一時沖動聽了他人之言,弄什么所謂的聯合抗秦,弄了那么久還不是老套路,最終功虧一簣,現在若是退出日后在北市必然無法立足。
“再停一陣子,所有損失本會主雙倍賠給你!”
“劉會主真是客氣。”
劉六淡然一笑,“這場仗拼的就是底子還有耐性,這兩點我們都不缺,所以最后勝利的只有我們。”
鑼聲敲響市場關閉,北市商會結算,各家商鋪皆有虧損,相比而言南市虧損更多,北市擁有六大商會物資還有實力遠非呂氏商會能比。
呂氏商會一人查看賬目連連搖頭,“一天就賠了幾十萬錢,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會主交代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比北市價格低。”
“明天還要降價?”
“這件事要看北市,他們玩的起咱們只能奉陪到底。”
南北市交手一片熱鬧,咸陽城內大小官員精力完全放在新任儲君身上,打通各種關系只為能夠進入世子府面見王子政。
呂不韋完全高興不起來,旱災越來越重,各國商會同樣趁機發難,立刻命人請來司馬梗、贏汜等人商議要事。
贏汜笑道:“老夫不管事務多年,這種事相國大人做主也就是了。”
呂不韋嘆口氣,“秦法有令,災當治而不救,此法是為了維護公平,一旦發放糧食等于朝堂賜予,秦法規定唯有建立軍功者方能接受賞賜,如此做法對有功者大為不敬,同樣有所弊端,一旦災荒過重百姓根本無法生存。”
司馬梗笑道:“相國大人總領政務,先前更改秦法得到大王賞賜,何不效仿當日之舉,以相爺的本事必然可以說動大王開庫賑災。”
呂不韋聽罷連連搖頭,“國庫乃秦之本,國庫充裕方能隨時起兵一戰,國庫所存決不能動。”
司馬梗笑道:“若不動用國庫之資老夫實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贏汜點頭,“調動國庫米糧同樣是最為直接的法子,相國大人可是要考慮清楚才行。”
呂不韋搖頭,“災荒之事必然可以找出合適的法子,煩勞二位大人前往世子府說明緣由,立儲國慶之事先行拖后。”
秦國雖然富庶,百姓平日生活依然艱苦,多少人月余不聞肉味,秦國舊禮,但凡大事必然舉國同慶,說白了就是喝酒吃肉,儲君剛立按照規矩自當如此,若是此時大舉揮霍必然加重負擔,甚至引起災民不滿。
“相國大人放心便是,若無他事先行告退。”
司馬梗、贏汜二人離開,呂不韋快速起身直奔南市而去,幾日下來呂氏商會與北市商會價格大火拼,拼的是什么,無非是存貨還有底子,誰撐不住先倒下必然血本無歸,勝利那方可趁機加價,完全可以憑借后市將損失撈回。RG